《信徒》向绮函

4、人鱼 04

　　收到陆挽蓝通知时是半夜两点，周继迷迷糊糊打开光屏查看信息，然后被吓清醒了。
　　当晚坐悬浮公交车到J区后，凭记忆找到了旧书店据点，见到陆挽蓝的第一时间，他就忍不住问:
　　“是不是太快了点？”

　　“有吗？两点的通知，即便你八点看到消息，到晚上八点出门来这，你也有整整十二个小时准备出差行李，很人性化了，都没让你来上班。”
　　陆挽蓝不知道周继有什么意见，听江悦说过他之前的工作环境压抑，她想在自己手下应该不会那么没人性吧？

　　周继捂着脸，“不是这个快……我才入职第三天啊，那么快就出任务吗？”
　　陆挽蓝不解，“我毕业分配去的公安部，第一天就逮了个持枪抢劫犯。”
　　完全两个频道，周继更头疼了。
　　“不是啊——美人鱼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与克隆有关，其他技术顾问呢？”

　　“其他顾问？”
　　哦，原来是以为有其他人跟着一起啊，陆挽蓝似乎懂了。
　　“没有其他人了，顾问现在就你一个啊。”

　　什么？！
　　周继听陆挽蓝又说:“之前的顾问都被研究院挖走了，现在除了你，其他顾问都由研究院几位科长兼职。”

　　知道缺人不知道缺成这样。
　　“所以特处所现在就三个人？”
　　“四个，摩卡也算。”一旁默默收拾东西的摩卡嘟着嘴生气。
　　周继连忙道歉，“抱歉抱歉！”
　　可三个人和四个人差别也不大啊……

　　陆挽蓝拎起她的行李，“到时间了，我们该走了，你也别纠结了，摩安外出需要很严格的程序，摩卡需要看家，只能你跟着我。”
　　她接着又安慰，“况且，这一趟任务下来，说不定你也很快会被研究院管理层注意到，跟你的前辈一样被挖去研究院呢？”

　　“我……倒是没这么想……”
　　摩卡先陆挽蓝一步笑了出来，“新人，你可以这样想，我们已经习惯了！顾问是换得最多的，你也别怕，反正有没有被挖走的机会还得看你自己。”

　　其实这些话江悦跟他讲过，他也确实是这样的打算。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干他们这行的，心中的理想国就是新人类研究院。

　　可事物一旦涉及到利益，就很容易形成圈子，会有人搞小团体。
　　研究成果为人类发展做了再大的贡献，研究的这些也是人，也难免会进入俗套。
　　当然，分歧的形成也不全因为利益，不同的思想、不同的理念也会造成这样。

　　一开始周继并不想这样做，把特处所当跳板，可因为十多年前一个事故，导致进入研究院的门槛过于高，想进只能是内推，唯一稍稍降低标准的只有特处所。
　　像他这种之前在其他星球其他研究所的，即便内推有了考试资格，他也八成过不了最后众多教授各方大能齐聚一堂审查这一关。
　　尤其是，他研究的还是现在基本商业化的克隆技术。

　　寻找美人鱼这任务听起来离谱，但并不是没有可行性，毕竟资料已经基本证实了。
　　周继也没再多想，跟上陆挽蓝去了晏归的定制机甲店。

　　这次他们没有直接闯，开门的是旧式清洁机器人蝴蝶结，现在想想，这个机器人可能是晏归自己制作的。
　　昨天意外结缘的蝴蝶结和摩卡，因石头剪刀布之故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摩卡留在旧书店扒着门目送的模样，正巧被寻找她的蝴蝶结看到，它立即招手，热情邀请:
　　“摩卡过来玩~”
　　摩卡扁扁嘴，“摩卡要看家，蝴蝶结过来玩。”
　　蝴蝶结显示屏眼睛立刻出现了QAQ的表情，“蝴蝶结也要看家~”

　　正巧下楼的晏归，看着待在原地看“虚拟人和机器人的惺惺相惜”的两人，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晏归带着陆挽蓝和周继下到了地下室。
　　“这是我的工作室，你们等我一会。”
　　说完就开始翻箱倒柜。

　　倒是真不怕我们偷技术啊……
　　陆挽蓝看着满屋子奇形怪状的器械，比起楼上精致的格调，这个充满各种金属机械气味的地下室，让她更有机甲店的实感。

　　晏归倒是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他就抱着三个椭圆形的奇怪透明物件过来，分给了她和周继。
　　“这是什么？”陆挽蓝接过。
　　接触到皮肤的瞬间，视觉上以为坚硬的物体就如同水球一般陷了下去，把她双手包裹。
　　周继这边也面对着同样的情况，他没有自己领导那么淡定，不安地看看领导又看看晏归。

　　“这是我做的保护舱，里面的液体是提供氧气的培养液，不会影响呼吸。外层主材料是还未公布的新型金属，在HG33号矿石星球上发现的，所以暂时以HG33命名。在黑市里很抢手，这点金属还是之前一个定制机甲的客人送我的。”
　　晏归戴着手套，皮肤没有直接接触，所以他手中HG33做的保护舱还是椭圆形的模样。

　　“金属？”陆挽蓝观察着包裹着她双手的保护舱，“触感倒像是某种胶质。”
　　“但比胶可硬多了。”
　　说罢，晏归直接拿过一旁的激光切割器，对准包裹周继双手的保护舱发射。

　　高温的激光触碰到保护舱时，就像流水融入了河流，随着一圈圈荡漾开的涟漪，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继哑然，被保护的双手没有任何影响，其中的培养液也仍旧是很柔和的温度。

　　“好神奇。”他忍不住赞叹。
　　陆挽蓝试着活动双手，发现保护舱都会跟着运动，始终贴合在手的周围，让手处于培养液中。
　　“要用这个包裹整个人？”

　　陆挽蓝问到了关键，晏归也不再耽误时间，带着他们走到房间角落。
　　眼前的巨大机器她认识，简易版的空间跳跃器，与特处所的电梯型不同，这个应该是更原始的管道型。
　　“学者星和母星之间隔了多少光年你应该知道，即便是国防部专门研究这个的，都不敢直接跳跃回来。”

　　“当然不会直接跳跃，即使机器受得了，我们的身体都受不了。”
　　晏归让他们放宽心，帮陆挽蓝周继两人用保护舱包裹好后，打开了空间跳跃机器的管道盖。
　　脱掉手套，像帮助陆挽蓝他们一样，把保护舱置于头顶，让它自动包裹住全身，先一步跳进了机器中。
　　走之前还说了句“跟上”。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
　　“看来这个保护舱并不影响对话，你先过去，我断后。”陆挽蓝后退一步，让出更多的空间给周继笨拙地移动身体。

　　跳进管道之前，周继在想，这台原始简易版的空间跳跃器到底连接的是哪里。
　　或许是邻近的星球？
　　原始管道型的空间跳跃机器是利用两地间搭建类似虫洞的“站点”，实现短时间快速移动的。
　　因为站点暴露在宇宙环境里，很容易受到影响，所以很快被更新替代。

　　若是私人搭建的站点，应该很快会被政府发现吧……可晏归好像没担心过这种事。
　　抱着怀疑与好奇的心态，周继也跳了进去。

　　陆挽蓝第一次使用空间跳跃器，就是现在流行的电梯型，管道型她只在教科书里见过。
　　这些机械的原理与制作她并不算太了解，终究是术业有专攻，她的专业甚至兴趣爱好都不在这方面。
　　以致于整个大学期间，她使用的机甲从制作到维护修理，甚至升级更新，她全部扔给了晏归。

　　事实证明，她的信任也让她得到了比预想中更为有价值的回报——
　　一份即便两人都不想承认的珍贵友谊。

　　不得不说，晏归这个看似简陋原始的空间跳跃器比特处所那个使用感觉要好上太多。
　　电梯型不管怎么改进，依旧会有耳鸣或者震感。
　　而现在这个保护舱，不仅因为透明的外壳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还有培养液的存在，消除了大部分不良的体感。
　　感觉不到在管道里加速滑行的震动，也没有眩晕感。
　　除却在管道里完成加速后，驶出管道彻底暴露在宇宙环境里产生的轻微失重感外，她只能感觉到培养液与肌肤接触的温和。

　　这个培养液应该也经过了改良，或者说这已经不算培养液，更像是流体型的缓冲垫。
　　进去宇宙后，保护舱自行从流线型膨胀成了球形。
　　所谓的培养液并不粘手，自动贴合在陆挽蓝身下，成了一个极其柔软的沙发。
　　空间变大后，她也没必要抱着行李，坐起身来观看宇宙景象。

　　走在她前面的两人此时已经看不见踪影，透明的保护舱外层，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这广袤无垠的宇宙。
　　学者星早已被抛在远远的身后，如果不是这点，她还真感觉不到保护舱在光速移动。

　　一次短暂的黑暗，就是进入一个站点。
　　一次天体旋律的切换，就是换了一个星系。

　　每个天体其实都有自己的声音，只是很多时候人类是听不到的。
　　有些声音荒诞诙谐，有些声音恢宏大气，有些阴森可怖……
　　而他们母星的声音，是温婉而悲凉的。

　　应该是HG33的特性，能直接把天体发出的无线电辐射转化为人耳能听到的频率。
　　而且很明显，晏归并没有故意去修正这些。
　　他虽然看上去没个正形，但有时候意外的会有点浪漫。

　　在现在这个不得不走向宇宙星际的时代，人们很难理解旧时代留下的书籍里对宇宙的憧憬与向往，亦难想象以前的人们幻想里星际未来的美好。
　　移民计划跨越了百年，很多东西都在飞速变化，科技、知识、生活等等都有了太多的不同。
　　而人类也一样。
　　毕竟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星际旅行很简单，曾经在母星的生活才是难以想象的。

　　外面的世界光影变化一瞬即逝，各种天体的声音多了，合在一起也难免有些喧哗，却是一个难得可以让她胡思乱想的独处时间。
　　虽然有点像一个人在宇宙里漂泊，但这带来的孤独感不算难受，甚至觉得这样的旅行方式也不错。

　　可很快她脑子里又在想，这技术是不是真能用在战舰上？

　　没等她想到“如何在晏归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件事透露给蒂尼教授”的解决方法，保护舱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他们目的地快到了。

　　又是一阵漆黑覆盖，当视野再次亮起来时，瑰丽的宇宙已经不见，看到的是雪白的管道内壁。
　　陆挽蓝打开生物芯片的计时功能，发现才过去半个小时。

　　终点，晏归正扶起已从保护舱出来，却不知道为何跌倒在地的周继。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保护舱缓缓停了下来，四周突然出现几个机械喷头，喷出一阵白色气体后，保护舱从标准的球体瞬间软化缩小，渐渐变化成他们刚进入时的形态。
　　可变化还没有停止，就在陆挽蓝感受到压迫感前，保护舱把她“吐”了出来。

　　对的，吐。

　　陆挽蓝身后莫名有一股推力，把她连同行李一齐推出了保护舱，而保护舱在轨道上滚动几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椭圆形。
　　若不是身体素质过硬，反应及时，她可能也会像周继一样摔倒在地。

　　一旁看戏的晏归看着准备伸手扶领导的周继，露出了“天真”的笑意。
　　已经伸出手的周继才想起自己领导的身手，有丝尴尬地收回了。

　　陆挽蓝捡起掉落的行李，打量空间跳跃器的另一个端点。
　　“这里是？”
　　“联邦领域外的一个很小的星球，星盗用于交易，所以叫黑市。”

　　黑市？
　　有时候陆挽蓝真不知道是联邦政府取名品味差，还是那些星际强盗取名差。

　　“我们来这中转？”
　　晏归点头，“你们要休息吗？这里是我的工作室，可以随意参观，但出了工作室不保证安全，要是不休息我们就直接去机场了。”

　　“直接走？”
　　陆挽蓝问的周继，后者抱着行李，没有意见。
　　“嗯。”
　　比起看星盗吵架打架，他还是更想看看母星的情况。

　　晏归操作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明显又是一个空间跳跃器，不过这是个电梯型。
　　“那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是我取名品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