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湖有点奇怪》开轩面场圃

24、23.蛛丝

　　手里的糖人早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尹嘉手中只剩下了一根，用糖纸包着，那是留给苏言的。
　　黎帆看了眼隔壁摊上的百晓生。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坐在桌前，眉毛被修的有些过分，脸上扑着一斤粉，五大三粗，看着十分魁梧，声音也大：
　　“我就想问问，我家那位和村头那小寡妇有没有一腿！回到家臭着一张脸对老娘，好哇，见了人家就笑得脸上开花了似的！老娘指着那狐狸精骂了几句他就不乐意了，你说说我跟他是图什么！”
　　她情绪激动了起来，声音也高了上去，颇有几分撒泼的意味。
　　“我整日又是为他看孩子，又是为他做饭洗衣服，给他做牛做马伺候他，几要成了他仆人了，他就这样对我！”
　　黎帆差点把茶喷出来，但还是默默为妇人点了个赞。
　　苏言一脸平静，微笑着听完妇人发的牢骚。
　　“夫人放心，令相公并没有做对不起夫人的事，与他人只是随手相助。家中可能有事让令相公烦心，夫人要多多理解宽怀，家和万事兴，莫要让误会与猜疑伤了夫妻间和气。”
　　没想到那妇人倒还真听了进去，一琢磨好像是这个理，想到家里最近小姑子出嫁对象是个地痞无赖，公公身体近来也不好，今年收成不行，可能供不起柱子上学堂……
　　知道自己也有不对，想通后，那妇人对着苏言千恩万谢地走了。
　　黎帆目瞪口呆，佩服。
　　后一个是个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颤悠悠地坐下，问道：
　　“老婆子我想问问，我孙媳妇的头胎是个男娃还是女娃儿啊？”
　　黎帆心想，这要怎么让人知晓？而且这种事情不该问大夫吗？
　　只见苏言连眉头都不皱，温和笑道：“这个恐怕百晓生也难知晓。”
　　他起身，慢慢走到旁边的摊边坐下，对老妇人道：“容我为您卜一卦。”
　　黎帆这才发觉百晓生的摊旁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被她给忽略了。因为这个摊比起旁边的来说简单太多，只挑出两个大字——
　　“算卦”！
　　“……”
　　老妇人满怀期待地算了一卦，算出要抱重孙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这百晓生怕不是个大忽悠。
　　黎帆饮了口茶压压惊，一转眼，就看到曲珍也在摊前。
　　曲二公子嘴角浅笑，眉眼温和，口中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
　　“自古骗子生意多。”
　　苏言见是他，顿时有些不乐意。
　　“怎么能叫骗子，都是出来混口饭吃。”
　　他摊前很多客人都是假扮的，以来前来算命的方式互相传消息，而其他人见他摊前面热闹，也会被吸引过来。
　　今日因为曲珍在旁边，凑过来的人比往日少了一半，他不得不提前收摊。
　　苏言心中不满：“那这位公子，你有什么问题？”
　　“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这两个月。”
　　他奇怪地看一眼曲珍:“就这？”

　　苏言是四处漂泊的百晓书生和阴阳先生，这次来兴云待了两个多月，过几天就要离开。
　　尹嘉见兄长起身，走过去，向他介绍自己刚认识的黎帆和淅风。
　　苏言眼中含笑，对黎帆作揖道：“离姑娘，在下是尹嘉的兄长苏言，这厢有礼了。”
　　黎帆回笑，也对着他有模有样地作了个大揖：“苏公子好，这厢还礼了。”
　　苏言眉毛一挑，多看了她一眼，心中啧了一声，然后对她身后的淅风道：“淅风兄，好久不见。”
　　淅风点点头，站在了曲珍身后。
　　原来他们认识，黎帆若有所思，这苏言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苏言瞟了一眼尹嘉，后者立刻溜到他身后，帮他提着东西，抱着吃饭的家伙。
　　苏言背起行囊，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黎帆惊讶，尹嘉的哥哥右腿竟是瘸的。
　　尹嘉跟上去，回过头依依不舍地向黎帆挥挥手告别，他和哥哥漂泊无定，这一别还不知能否再见。
　　曲珍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人都走了，看什么呢。我们也回去。”
　　她疑问：“我记得，倾音阁阁主也叫苏言？”
　　虽然她基本上对这世界一问三不知，但来了这么久，总得知道一些，大名鼎鼎的倾音阁之前早有耳闻。
　　据说阁主苏言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的很。
　　曲珍轻笑:“对。”
　　但从没听说倾音阁阁主是个瘸子，她想，大概是重名。

　　回到房间后，黎帆后知后觉发现，这次出去曲珍好像没干什么事。
　　咦，难道是怕她一直在刘府养病无聊得慌，让她出去逛逛街散心？
　　想完，她又自己笑了起来，想什么呢，曲珍不是说为姬夫人挑礼物吗。
　　说起姬夫人，她记起那日在胭脂阁的惊鸿一瞥，没看清模样，却是闻到了她身上的幽香。
　　她对这姬夫人很有好感，听闻上任阁主姬睿十年前就离世，姬夫人只手撑起胭脂阁，十年费心费力而不曾改嫁，就是一位事业女强人。
　　想到姬夫人身上的幽香，她又想起那三人身上的甜味。
　　那变态男人曾道：“你倒是有几分聪明，用了丹若香，只是不巧你遇到的是我。”
　　她当时还心下疑惑丹若香是什么。
　　当然，她不知道自己身上还中了一种奇毒“鬼卿”。
　　今日若不是杨老头救她，恐怕就命悬一线了。
　　鬼卿本是一种药草，味麻无毒。她身上毒发作时会让人身体僵硬，全身刺痛如细细针扎，好似全身发麻，故名鬼卿。
　　鬼卿毒难以察觉，不会让人当场死亡，中毒者会毎三天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发作第三次便会七窍出血而死，所以又称九日离魂。
　　此毒在江湖上并不流传，有解药者寥寥无几，没有解药基本上就被判了死刑。
　　研发此毒的人分明是想让中毒者慢慢折磨而死，她立刻想到暗室中那个变态男人。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黎帆鬼卿毒第一次发作，恰逢杨老头给她解了毒。等她状况有所缓和后，杨老头问她道：
　　“丫头，你怎地中了鬼卿？还好遇上老头子我，不用再多遭罪几天，那件事你考虑好没有？”
　　没等她回答，他吃惊道：“呀，你内力没了？看来女娃娃你把那药吃了！”
　　什、什么药？
　　她面不改色，心脏却怦怦跳了起来。
　　只见老头哈哈大笑，欣慰道：
　　“看来你早就摆脱曲家那小子了，就该这样干！现在可愿拜我为师？”
　　？？！
　　好家伙，就知道曲珍那厮有事瞒着自己！
　　听到杨贺透露的原主之前的身份信息，她差点泪水纵横，小心问道：
　　“老先生，不瞒您说，我失忆了。那个，您之前认识我？”
　　老头闻言皱眉，口中喃道：“失忆？不应该啊，没想着有这药效啊……”
　　老头子一副细细思虑的表情，黎帆见他脸色从惊喜到疑惑，到恍然，再到心虚，然后咳嗽两声。
　　“咳咳，失忆也无妨。老头子我是药王谷的杨半医，多少人求着拜我为师我还不要，你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当我徒弟？”
　　黎帆：“……”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杨老先生，那药是怎么回事？”
　　“哎呀呀，这不是曲珍那小子之前问我要吗，说是让我研制一种能让人武功尽失……那个，咳，和失忆的药，服药废了武功后，才允你自由之身。”
　　黎帆面上点头，暗道，武功尽失是真，失忆是假，她穿过来直接给这身体换了个芯儿。
　　看这老头心虚的表情，怕不是服了那颗药后，原主直接给挂了吧。
　　她一时沉默下来。
　　不是她不相信杨老头的医术，只是能让人武功尽失的药，一听就是霸道无比，配置过程中保不齐会出岔子。
　　杨老头缠着她让她给他当徒弟，好传承他衣钵。
　　但她还未能脱离曲珍，老头很是可惜，连连长叹，只说日后有缘再见，然后没了踪影。
　　只在走时面色凝重地告诉她：
　　“记住，丫头，你已吃了那药，切莫再习武。寻常打斗没什么，但是万万不可再尝试凝聚内力，否则与那药相冲，会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这是断了她习武的路子啊……

　　黎帆捏捏眉心，这恐怕也是曲珍不让她习武的原因之一。
　　今日她追着杨老头把话问了个明白，终于理出了几点头绪，虽说并未说太多，但她可以推测出来。
　　曲珍对她说的话半真半假，哄得她团团转。
　　原主确实是曲珍的暗卫，是练武奇才，年纪轻轻就内力深厚武力高强。
　　暗卫虽不同于死士，但是作为可以把背后交出去的人，如何容忍下属有不忠之心？
　　但凡有二心者，就不会被留下。
　　离凡没有背叛曲珍，她只是想要摆脱暗卫的身份，想要自由，但恐怕在曲珍眼中这和背叛差不多。
　　曲珍没有杀她，应该与离青有很大的关系。
　　离凡到底是离青的妹妹，杀了她得不偿失，便取了个折中的方法：废掉武功，终身再不能习武。
　　原主失去武功，就没有了威胁，与普通人无异，根本无法与曲府二公子抗衡，他要杀她只是动动念头的事。
　　退一步讲，即便真的得到自由，没有武功，遇上仇人照样是死路一条。
　　原主身为曲珍的暗卫，这些年的结下梁子的仇家不知有多少。
　　之前遇到认出她的张七，没有对她动杀心，且不知她废了武功，倘若遇上其他人，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吃下散尽武力的药，这是原主为了得到自由而付出的代价，而她也为这个代价付出了生命。
　　到曲菱身边保护她一年，是原主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
　　只是不知原主为什么会提前吃下那药。
　　那么，现在曲珍把她留在身边，意图是什么？折磨她？满足他的恶趣味，一点点玩她？
　　不然为什么明知她没有武功，还把她往危险中送？
　　她没死正好，死了也不可惜，离青也不好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