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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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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珣与朝威将军俱是帝党,虽万珣官职不高,朝威将军叹其忠义,与他多有来往。万珣接下藏宝图的皇命后就知自己时日无多。
如意初到将军府时过得还好,虽是丫鬟身份,但是将军待其如养女,可惜未几日,将军出征平乱,府中大夫人与小姐都以为将军对此□□待别有用心,却不知内情,故而多番折磨。
这日如意一夜噩梦纠缠,虽有春鹃帮做掩护,却仍是因为给小姐奉的银针白茶凉了些许遭了十下手板。
贵族人家的仆妇都是贯会打手板的,也不必皮开肉绽,却叫手纹连着心口都抽抽的疼。
如意将手浸在井水中,怔忪的瞧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忽听外间有小厮一叠声的乱叫,颠三倒四的也没个条理,恍惚的有几句倒是听得清。
“将军战死了,陈王的军已在城门口了。”
一时间全府乱作一团。
大小姐哭成泪人,好在夫人倒还镇静,许是早知夫君这场战役必是赴死为终。只是不料来的这般突然,起先半点预兆也无,他们若是寻常官眷倒罢了,兴许投诚新朝还能苟活一命,但作为平叛的将军府女眷,下场必然凄惨。
将军夫人当下有了取舍,她亲生的唯有嫡女一个,那些庶子女并小妾她是管不得了,权看个人造化罢。
那头夫人小姐在收拢玉石预备跑路,如意却在十指连心的疼痛中忽的捕捉到一丝清明,仿佛在那梦中,将军府也是这一日破败的。准确说,随着将军战死,大军入城,将军府遭祸,晋国也就此宣告覆灭。
那岂不是说明梦中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真的,如果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她依旧会流落多处,被迫依附为妾……
必须逃出去,去找父亲。
这念头一起,又迅速被她按捺下去。自然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只是眼下恐怕并不适宜。
陈王的大军即将入城,这些将士们都是杀红眼了的,若是在外落单与他们撞上只怕后果更是糟糕。梦中陈王接管京城后,即刻将将军府女眷没为官奴,大约陈王对将军也有钦佩,特下令不得对府中女眷有放肆之举。
倒不如先顺应梦中,之后再做打算。
其后之事也果然如梦中一般,上午她还在将军府被罚,晚上已经在新封的齐王府上为洗衣婢。盖因陈王中午入城,下午便草草登基为帝,口谕封了诸子为王,又查抄了几处像样的宅邸用于分封。
齐王所得宅邸原是前朝相国之府,曹相国早已带妻儿追随幼帝逃出京城,被遗留的几房妻妾今日被新朝的将士们瓜分殆尽。
如意手痛的厉害,偏缩在墙角不语,春鹃倒还与她一屋。
“横竖咱们是当奴婢的,给晋国皇帝当奴婢或是给陈王当奴婢,其实也没什么差。”春鹃叹气,“我说与你听一桩事,夫人与大小姐在铁帽子巷被几个兵给围住了,二院里王妈妈家的栓子赶的马车,听他说小姐的衣服都被剥了,就剩个亵衣胡乱裹身。她们也不晓得新皇帝下了令,不许对将军府的女眷胡来,故而也不敢表明身份,幸而有个士兵认出马车上的家徽才问是不是朝威将军府上的。可有什么用,小姐已经……”
春鹃叹一回气,又叹道:“幸亏听了你的话留在府中,倒还保全了我们。”
如意手连着心抽疼,胡乱应了几句,歪在床边不再言语。
原以为是自己忧虑过甚,但是今日之事与梦中发生的一切不谋而合,实在不得不叫她心惊。
梦里在齐王府日子也不好过,机缘巧合下她帮一位管事娘子鉴了枚玉簪子,得了管事娘子的青眼,虽说此后日子好过了许多,但是也因此被齐王注意到,后又纳为姬妾……
若要避免噩梦重演,最要紧的是谨慎行事,那管事娘子的玉簪被掉包就掉包了,切不可多管闲事,还得把自己饿的面黄肌瘦的,就不信齐王还能赞她一句颇有姿容。
虽说新帝入京,但梦里这个新朝也并不稳定,在她北上寻父骸骨时,又有几方兵马厮杀,要拉新帝退位。
也不知此时父亲是否还在人世,梦里她得知父亲死讯是在陈坚的府上,陈坚替齐王寻找秘宝图的下落,某此酒宴中有人来报,前少府寺卿万珣死于乱军之中,尸首难寻。
梦中事想起来也痛彻心扉。
推算来看落入陈坚之手约莫是一年半之后,此时父亲定然还活着。她要去寻回父亲!
在京城王府中想要逃跑难于登天,
接下来几日她果如梦中所示,日夜浣衣,此间正是八月,日头毒辣非常,正午在院子里洗赏晒得身上又红又烫。
春鹃略长她几岁,一贯是机灵的,那日趁着将军府混乱,她摸走了一副斑点翠水滴耳珰,送给了齐王府负责分派活计的管事,被安排在花房打扫。
这日晚间放饭之际,有春鹃领着,如意多得了个馍馍,俩人在春鹃负责的花房里啃着馍馍。
“你就是太老实了,那日那么乱,你拿些首饰又有谁知道。”春鹃无奈,她是被父亲卖为奴婢的,听说如意也是如此,对她很是同情,“你且稍待,等我寻机把你也弄来花房做活,这里可比你那浣衣的活轻松多了。”
春鹃絮絮的说着,却把馍馍掉在了地上,俯身去拾,却不防从袖口掉落一支金簪。她对如意信任,左右看看没人,赶紧又藏好。
“我寻思着把这找个买家,得些银钱傍身。以后若是能得贵人青眼,给配一桩好姻缘,这就是嫁妆了。”
“不可。”如意小声说道,“这是累丝嵌珠的孔雀簪,是宫中之物。”
据传晋国祖先乃是孔雀仙化人,举国以孔雀为尊,只有皇族才能以孔雀形状为簪,其上镶嵌的翡翠更是绝佳的祖母绿,出现在将军府也是不合规制的。
春鹃愣住,她在二夫人房中顺手偷摸的,却不知如此贵重。
二夫人卧病多年,府里少有人看到其真容,只听说也被发配去了某个新王府上。
如意联想起梦中,似有听闻哪位前朝公主藏于某府,趁宴席之际刺杀新帝。
若是这个二夫人已不是原先的二夫人……
不敢把这些内情跟春鹃细讲,只说大约是宫中贵人赐给将军府上的,这上等之物必然是贵人的贴身侍婢才有,若是买卖中被当做前朝贵人眼线,岂不是惹祸上身。
春鹃也心惊,两人商议之下,觉得倒不如把此物丢去荷花池,若是带在身边难免被发觉,到时候惹上说不清的案子可难脱身。
夏日晚风熏人,又值放饭时间,荷花池边无人走动,两人装作无事依在池边栏杆上说闲话,偷偷把孔雀簪自袖笼里滑入水中。心中才松一口气,却从荷花池旁假山石走出的时候赫然发现有一男子,正立于不远处的观雨亭畔。
这座园子是曹相国重金所建,曾接驾三次,园中一木一石都是景致,讲究的是峰回路转,别有洞天。
事前她们特意观察了四周,确定无人才去丢了金簪,但是观雨亭与荷花池中隔着块寿字山石,倒是个视觉忽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