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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写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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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绝对不能让她待在我家了。
不然我非得无奈死。
我打开了浴室的门。“哎呀,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要怠慢你了。”
李漱瑶看着我,有些惊奇。
我接着说,“我是说我呀,我现在病得脸都绿了,恐怕是要赶你走了。”
李漱瑶笑了。“没关系,改天你好了,我再来嘛。”
听她这话,我差点没晕过去。
李漱瑶走后,我歪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吴振华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想留在这,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只是安慰我,说些与目的无关的宽慰话。
最后,还是我开口了。“你去洗一洗吧,浴室里,牙刷,毛巾都是新的,明天你还要工作。”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庆幸,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为了避开李漱瑶,我只在工作时间里待在家里,其余的早中晚三个区间,我就去外面咖啡馆。
我是靠写作赚钱。
我大学是本硕连读,学了创意写作,拿艺术硕士学位。
创意写作的毕业论文与其他的专业不同,必须是自己原创的一篇小说。
我并不争强好胜,只是正好学到自己喜欢的科目,所以才格外用功。
我的小说叫做《洛奇的赏金游戏》,人物众多,架构庞大,创意灵活。
这篇小说,我本来只是冲着拿毕业证去的,最多再添一个学校里的创意写作奖——拿了这个奖,就意味着作家之路起航了。
不过,我的导师伊恩·弗兰茨·卡百利另有打算。大三那一整年,他不断催促我扩写《洛奇的赏金游戏》。在他千方百计地“要挟”下,一篇二十页不到的稿子,硬生生整到了四十页,后来又弄到了六十页。
大家都是二十页的稿子,我写六十页,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不,你要写成一本书。等你写完了,我就联系在出版社的朋友,让她帮你看看。”
我的伊恩·弗兰茨·卡百利说。
我受宠若惊,生怕自己写不好。
但这种怕,并不真实。
结果证明是,我写的很好。
文学奖和毕业证都拿到了手,还收到了一封五月出版社编辑的来信。
等信的时候,我紧张得几乎天天生病。信来了,是老师伊恩·弗兰茨·卡百利亲自送到我的租屋里,我抑制不住,突然崩溃大哭。
头杵在他的手臂上,哭了一下午,后来他说,要请我去酒吧喝酒庆祝。
“大家都来了,不只我一个,我只是送信的。”
我的同学、朋友都在,气氛感人,又有酒精加持,我更哭得肆无忌惮,几乎要晕过去。
一晃,作家入门的喜悦已经过去三年了,我成了贸易公司的职员。
很可笑,是不是?
因为爸爸妈妈认定,写作之路非常人能走,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继续靠写生活。
“大学选专业的时候,那个学校本硕连读的专业就只有创意写作最好。当然,也不是最好的,只是性价比高一些。”爸爸斩钉截铁地说,“要不是你报志愿的时候出了岔子,我们也不会同意。这要是读出来了,找什么工作嘛?”
在家里,爸爸是输出观点的那个,妈妈则是煽风点火的人。
“对呀,我和你爸都担心你呀。”
爸爸继续说,“业余写写可以的。”
我心想,业余写写,我至于花六年时间去学吗?
知女莫若父。
爸爸扫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别看不起业余,我们这个世界上,专业的少,业余的却很多。你要不是有这么多业余的,那专业玩家能起得来吗?温布尔登谁去看?费德勒和那个,那个什么红土专家……”
妈妈补上。“纳达尔。”
爸爸说,“对对,纳达尔。他们比赛谁去看,嗯?难道是那些对网球不感兴趣,随便买买票,什么都不懂,晒晒朋友圈的人吗?”
妈妈说,“你不要动不动就打击不爱网球的人,老杜。”
临毕业,我也有些害怕,心理防线本来就低,父母再一次次有理有据地攻防,我很快就退缩了。
我写了数百份的简历,投给了所有父母看得上的公司。
至于为什么要搞这么多份简历?是因为爸爸说,“第一份工作是靠毕业证,最难找不过了,无数次的拒绝,无数次的石沉大海。可是,只要找到一份工作,找第二份就容易多了,到时候人家看的是你的工作经历。”
我的决定,让伊恩·弗兰茨·卡百利老师心碎了。也因为羞愧,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应另寻他路。
我打算不辞而别,直接搬到别的城市去。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还是知道了。
可他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已经决定好了。”
我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当然了,多些历练也是好的。你现在的生活开始像个作家了。”
啊?
伊恩·弗兰茨·卡百利摇摇头。“不过,我也不是来逼你的,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想到可能是出版,心里一阵凉意。
“五月杂志社决定要出版你的书,不过,还要改,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每个周末去一次出版社。地址我已经发在你电子邮箱里了,去看看吧。”
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伊恩·弗兰茨·卡百利又连连叹气。
“不管未来会怎样,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洛奇的赏金游戏》脱了你的手,正式进入出版阶段,你去体验下也行。以后要是工作不想做了,可以来出版社。”
我没想到,和吴振华一起忙碌到无法自拔,痛苦万分时,出版社里改稿子的工作,会成为我的慰藉。
稿子改了两年,每到周末和节假日,主编克劳利·杨就会准时在早上八点除出现办公室恭候我的大驾。
他拿着铅笔,对着我的稿子扫射,一行一行地词与句,被删掉,被改动。
我们很少吵架,大部分时候,都是我顺着他。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改我的书。
很奇怪,我从未对别人说过出版的事。对父母自然不能说,对我唯一的“朋友”吴振华却是没有提起的那种冲动。
两年来,我们——我和克劳利·杨——吃遍市中心的所有咖啡店,包括星巴克和曼咖啡。
后来,他突然成了健康自然主义的超级崇拜者,偏爱吃寿司,我们就扫荡了所有西北区的寿司店,每有新店开张,我们就带上文稿,去那里唇枪舌战。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以为不说,就谁也不会知道。
但是,随着餐厅越吃越高级,也就越来越接近吴振华的交际圈。
终于,我们碰面了。
“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他向我问好,眼睛却盯着小圆桌上的稿子。
“你在工作?”
天啊,我无地自容。
当着上司的面,我被抓个正着。
是的,我在工作。
是的,你不是我唯一的上司。
吴振华见我不答,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他表情落寞,沉默寡言。过了许久,他才说,“那你们忙,我还有事。”
他朝着卫生间走去。
我正向过去解释,手机响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我按照他的要求,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之前,卫生间几乎没什么人,但现在男男女女一个接着一个,上不完的厕所。
吴振华咬着嘴唇,一副无法忍受要爆发的表情。
“我们去阳台吧。”
我说。
到了阳台。吴振华开口了。“原来你是有男友的,我以为你没有。”
我笑了。我忍不住笑了。
克劳利·杨早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五个了,是妻子心中最完美的父亲,是众多作者心中的神。
我以为,克劳利·杨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刷脸卡的。
他身材高大,十分帅气就足够吸引人。
况且,他还有标志性的识别度。
他很害羞,不善言辞,一紧张就口吃。
“你是说,克劳利·杨?”我说。
吴振华抬了抬脸,眼睛红红的。
“他是我的编辑。”我说
吴振华的眼泪决堤了,因为喜悦。
“编辑?你有编辑?”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他抓住我的胳膊,不住地点头。
因为克劳利·杨还在等待,我简略地提到了我的大学,我的工作,我的小说。
“你真了不起。”吴振华说。
我底气不足的笑笑。
“我是说真的。”他说。
“对了,吃完饭你们要去那里?我想我只能约这个时间,客户在等,你的编辑也在等。”他说。
我正准备给出答复。
他又改了主意。
“我想请你们吃饭,对,一定要让你们一起吃饭。你们见面就是为了改稿子,对吗?是的,必须是这样。我真喜欢看你工作。”
“行,我去和他说。”
好的。好的。吴振华高兴地要跳起来。“那就说好了。”
又过了一年,我的小说出版了。
在克劳利·杨的带领下,小说在特定的群体中成了畅销书。
主流媒体的评论也很给面子,没有一丝批评,多少吹捧和真诚的评论。
我很高兴,但更多的是紧张。
克劳利·杨恭喜我,说希望我能坚持写下去。
伊恩·弗兰茨·卡百利一个晚上连打十几个电话给我,激动地说我前途光明。
吴振华承诺过不说给任何人听,但此时也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
借着出书这个缘由,他决心要请我去吃了寿司(自从第一次遇见,就总在各种寿司店遇见吴振华,我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约的。后来,他就觉得我最爱的食物是寿司。),当着所有食客的面,说我的小说出版了。
大家一起恭喜我,寿司店老板,则答应给我打折。
“你应该高兴。应该高兴,你知道吗?我有你这样一个……一个朋友,我都快疯了。”
他说着,摇晃着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