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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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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朝,季南州看到公孙砚,见他神清气爽,嘴边带笑,他眼神一转,等朝臣们先走了,在宫门不起眼的地方,长长一拜,道:“殿下,不知这声恭喜,可还说得是时候?”
公孙砚瞅着他一副心下了然的样子,微微笑道:“南州,你可真是,深得我心。”
季南州狡黠一笑,道:“属下不才,察言观色的小伎俩,怎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行了,少跟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走了。”公孙砚辞了他,朝正殿走去。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太监尖尖的嗓音还未落,殿外便一声:“陛下!边城急报!”
天承帝皱眉,咳了两声,道:“传。”
送信的差使一步小跑进殿,磕头跪拜:“陛下,丹泉告急!”
一句话,惊雷一般在殿上炸开,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公孙砚给季南州递了个颜色:来了。
天承帝一拍掌,群臣噤声。“说清楚。”
差使接着道:“禀陛下,丹泉城中,钟离淮王集了十万军马,正向两国边境直逼而来!”
“什么?!”天承帝瞪大了眼,“何时可至边境?”
“慢则四五日,快则两三日!”
“岂有此理!之前为何没有发觉?十万大军从何而来?”
“这……这……”差使不知如何说,“陛下,这十万大军来得无影无踪,仿佛天降一般!”
“放肆,敌军怎可天降!”
差使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告罪求饶。
公孙砚脑中飞快地转动,几个念头已是隐隐成型。十万大军自然是不可能从天而降。祁王在坤月山采石,一去几十日。采石必须要身强体壮之人,在这其中,鱼目混珠,不知调了多少兵去丹泉。采石是假,通敌是真!可惜,他手无证据,不能空口无凭。
“陛下,要快快迎战,不然……”
说到此处,有几位武臣已是毛遂自荐,要前去击退敌军。季南州兵部尚书,自然身先士卒,上前请愿,要带兵去边境迎敌。
天承帝略一思索,看了看旁边的司天监,“林爱卿,你怎么看?”
“陛下,”林之鉴跪了下来,道:“臣夜观星象,见北边易火星亮,想来是预示着今日的战局。易火星司主战,此役必然举足轻重,臣以为……”
“说。”
“臣以为,当以龙气相压,方能鼓动士气,一战而捷!”
公孙砚心中一动。这一串串的事情,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才一一联系了起来。祁王在坤月山勾结了淮王,作势要起兵攻打朝燕。他与司天监暗通,让林之鉴说出龙气相压的话来。所谓龙气,自然是皇族血脉。皇帝年迈,自然是要皇子亲征。而祁王故意在寿宴上晕倒,阵仗如此之大,便是昭告天下,说他病重不起,连早朝尚不能上,更不能去带兵亲征。留下的众皇子中,能当这个大任的便只有静王公孙砚了。这是要调虎离山……公孙砚一旦离开明城,这中间的变数……他看了眼年迈病重的皇帝,心里一紧。
季南州此时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道:“林大人慎言,皇家血脉金贵,怎可轻易亲征?若是有什么闪失,林大人你该如何交代?”
林之鉴并不理会,只对承天帝道:“皇上三思,江山社稷,祖宗功业,在此一举!”
季南州正想再说,却看到公孙砚微微摇头,便咽下嘴边的话。
承天帝沉默了半晌,道:“容朕想想。今日日落前朕将钦定主帅,明日清晨,我军便向丹泉出发!”
群臣山呼万岁。
朝毕,静王府中。
季南州在殿上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公孙砚坐着,手里拿着茶杯,若有所思。李旭刚进正殿,便瞧见这副景象。
“公子,季大人,为何事烦忧?”她踏进门来。
公孙砚抬头见她进来,眉目柔和了几分,道:“今日你倒回来得早。”
李旭面上一红。其实今日乔喜见她满面春风,似是猜到了什么,早早打发她回府了。公孙砚见她低头带了些女子的羞涩,想她平日里素来爽朗,而今竟是有些妩媚动人,令人想一亲芳泽。
“咳咳。”季南州干咳一声,提醒两人这里还站着个大活人,以免气氛太过暧昧。
公孙砚眼光从李旭身上收了回来,瞄了一眼季南州。季南州暗暗叫苦,要不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想在这两人浓情蜜意之时来碍手碍脚。“殿下,祁王殿下这招可真是环环相扣,我们要赶紧想个对策才是啊。”
公孙砚冷笑一声:“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一来,父皇必然要派我为主帅,”他看了季南州一眼:“你为副帅。我们二人便都要离开明城。这之后,这明城里便是他来做主。”
李旭听到这里,神色一变:“你要上战场?怎么回事?”
季南州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是惋惜。这两人刚刚坦诚相待,如今静王就要上战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回来,只怕这明城就要风云变色。
公孙砚也没有想隐瞒李旭,道:“今日在朝上,军报来说丹泉告急,淮王正领兵来袭。父皇很有可能让我二人前去迎战。”
李旭听到淮王二字,神色闪过一丝狠厉。此人害她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折了她烈翎军百万将士,这口恶气,她忍了这些年,已经是咬牙切齿。她脑中又把公孙砚的话捋了一遍,道:“为何要你亲征?季大人总领兵部,带兵出战也是自然,但是为何偏偏让皇子带兵?”
“说来话长,”季南州答道,“总而言之就是祁王在背后使了些手段。如今我二人必定要同时离开明城,情势不容乐观。”
李旭来回看着他二人,心中想了一想。公孙砚抬头看她眼神坚定,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电光火石间便已猜到她心中的盘算,低声喝道:“不行!”随着这一声,李旭在殿上生生跪了下去。
季南州没搞清情况,愣在当场:“这……这……李姑娘……”他以为她是不想让公孙砚出行,便劝道:“李姑娘……王命难违……”
李旭没理会他,只对着公孙砚道:“公子,李旭年少戎装,随父亲征战各方,如今想来,恍若隔世。多年来,李旭报仇无门,只能遵从母命,从此隐姓埋名,安稳度日。但是终究心意难平!如今这绝好的机会,公子难道要拦着我吗?”
季南州没想到她说出这番话来,瞪大了眼。他何等聪明,这前后一想,便惊道:“你与殿下是旧识,难道是殿下为质子时相识的?报仇……我听闻淮王是从钟离将军府手中抢得的兵权,难道……你是钟离将军府的旧人?”
公孙砚盯着李旭,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公子!”李旭一个头磕了下去:“许我这个心愿吧!”说着,眼中竟含了愤恨的泪水。
公孙砚不忍再看,撇开了头,双拳紧握。“李旭……你求我什么不好,偏偏这件事。”
李旭又磕了个头,泪水已是流了满脸:“公子,带我去吧!”
季南州插到两人中间:“谁来跟我解释一下?”
公孙砚深吸口气:“季南州,这位……是钟离少将军,李旭。”
季南州有些心理准备,但听了这句话仍如五雷轰顶,“你……李姑娘……不对,李将军……”他弯身看了看她,“你这不要命的悍将,竟是个女儿身?!”他一时激动,握着她的双肩:“你竟然是钟离的少将军?!”
公孙砚一皱眉,季南州立马讪讪地放开李旭。“少将军,我与你也算是神交已久,竟然相见不识,真是有眼无珠。”
李旭抱拳:“是李旭对季大人有所隐瞒,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季南州笑道:“不怪罪,不怪罪。”
李旭回头看看公孙砚:“公子,我与季大人身形相似,只要我扮回男装,偷偷与季大人交换,季大人便可暗中回到明城,以防祁王动作。我与你去跟那淮王交锋,我一定让他后悔当年杀我将军府满门!”
季南州一听,眼中一亮。这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如果他能暗中回城,悄然观察祁王的动静,一有不妥立马去报信,这比自己明目张胆留下来更有益处。这样,祁王以为明城已尽在掌握当中,行事自然更加无所顾忌。不过……他偷偷瞟了公孙砚一眼,他面上凝重,显然是不愿意李旭以身犯险。
“公子!”李旭求道。
三人正说着,外头侍从来报,圣旨到。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李旭起身,躲入帘后,传旨的太监便已经到了。
“哟,季大人也在,那老奴也不必再跑一趟了,”那老太监道,””静王接旨!”
静王和季南州双双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五子足智多谋,心思缜密,深得朕心,实为将才。今遣其与兵部尚书季南州同赴丹泉,待朕亲征,击退敌军。望不辱使命,凯旋而归。钦此。”
“谢主隆恩。”静王和季南州接了旨,站起身。那太监看了看静王,低声道:“静王殿下,陛下让老奴与殿下说,请殿下务必早早归来。”说完深深看了公孙砚一眼。公孙砚心下了然。皇帝迟迟不立储,便是怕储君成为众矢之的,而心中有可能已经中意静王。然而静王出征,如果明城有变,静王不在城中,那便大事不好了。
“多谢公公提醒。”公孙砚回道。老太监点点头,便出去了。
李旭从帘后出来,公孙砚看她一脸决绝,知道她一向固执,终于叹了口气。“就算我不让你去,你也会想方设法去。与其让你偷偷跟着,不如把你光明正大栓在身边。”
李旭见他答应,眼睛一亮。“我一定不给公子添乱!”说着又是一拱手。
“行了,”公孙砚好气又好笑。“还不快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启程。”
李旭应了一声。随即朝季南州又拱了拱手,季南州也回礼,道:“少将军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这人情南州记下了。”
“季大人言重。我此去,不仅仅为了公子,也为了我自己。”母亲让她永远不要回樊城报仇。她没有回樊城,但是淮王既然找上门来,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如此,也不算违背了母亲的心愿。她又看了看公孙砚,见他面带忧色,又无可奈何。她心下有些歉然,轻声道:“多谢公子。”
他笑着摇摇头,唇边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只吐出了两个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