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魂灵不曾归,木偶人间术。 ...
-
第七章
一路上有了小伯的相伴,时光变得非常有趣。过了不知多久,小厮缓缓停稳了马车,道:“公子,姑娘,客栈到了。”
斐衫伯应了一声,一手抱着小伯,一手卷起来车帘先下了车。我看他已经站好,也起身准备下车,斐衫伯笑吟吟地又帮我卷起来车帘。我轻轻咧嘴笑了道,“谢谢师兄。”
斐衫伯抱着小伯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落在后面。“区区小事你谢什么。我在想,昨日回去晚了些灵鸢这丫头就有些恼了,今天更加晚了点,怕她气得——”
斐衫伯停在楼梯道,突然转身看着我,停下了话,两眼含笑。
“灵鸢姑娘会怎么样?”见着他卖关子,我不免有些急。
“怕她会剥了你的皮啊!”
我瞥了瞥斐衫伯,这个师兄有时候总有些冷笑话无处发泄。我没有吃他的关子,冷哼了一声抢先一步上了楼梯。
我瞧着窗纸透过来的烛火,斐衫伯果然没有说错灵鸢肯定又在等我们了。虽然嫌斐衫伯的关子幼稚,可是想起来灵鸢凶起来的样子我还真是不敢一个人进去。偏偏这斐衫伯见我先上了楼梯故意走在后面特别特别慢,害的我有些害怕地在门口一直踱步。两层楼的距离,他的速度让我怀疑他走了快六层了。待到他好不容易走到我的面前,他竟然不直接进去。
“你刚刚不是一副无所谓不怕的样子吗?”他奸笑了一阵,“怎么这会没见你一个人走进去?”
见着斐衫伯话语里的挑衅,我想着在他面前千万不能怂,本来有些胆怯,这会我已经不经大脑思考敲起了门。
“啪——”待我清醒过来时候,打开门的正是板着脸的灵鸢姑娘。她瞅了瞅我和斐衫伯,然后什么也没有说便自己一个人回了厢房。
斐衫伯扶额叹了口气,“我们家丫头,都是从小被我给惯了。”
我点了点头,“这也太容易飞来横醋了。”
“飞来横醋?”斐衫伯突然睁大了眼睛,“那你呢?”
我被斐衫伯这突然的一问给惊了,手里本来提起的水壶洒出了几滴水在斐衫伯的衣袖上,斐衫伯抬眸看着我。我直接顺着错开了他的问题,“水壶太烫了,没有提稳。对不起。”
这一瞬间,我又慌张了起来。我不知道他问的,究竟有几层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说好大大方方的喜欢他,珍惜当下。可是在他突然的这个问题面前,我怎么又变成了那个当年山谷里的小英台,故意神情冷淡的回避呢?
斐衫伯摇摇头轻声道了句没关系,嘱咐我早点歇息,随后起身也回了自己的厢房。
我熄灭了烛火,回了自己的厢房躺在塌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树影婆娑。
此刻我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斐衫伯的那一句“那你呢”,心里五味陈杂。
曾经天真无限,只想到过若有一日斐衫伯喜欢我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我似是忽略了他对所有的女孩子似乎经常总是这样时常不正经。就算,他有一天,喜欢上了我,出了谷以后的我,越来越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身份之差。虽有芍药谷弟子这个身份,但是斐家乃朝中重臣,怎么会允许我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和他相守呢……
此时的我,没有父母亲人,没有朋友,迷茫混沌。
我不喜欢这样被负面思绪围绕自己,又知道越想心中越错杂纷乱,于是强迫着命令自己放空思绪立刻睡觉。
“英台姑娘。”灵鸢的声音与叩门声一起传了过来。我在朦朦胧胧间睁开了双眼,发现已经是清晨了。
我本来想再赖床一会,这室内的香薰太让我沉迷了。然而,突然想到今天斐衫伯要带我去章容,虽说斐衫伯让我睡到自然醒,可是一想到能到新的地方玩,我顿时睡意全无。
灵鸢照例捧着洗漱的东西进来,“姑娘,你们今天还会出去吗?”
我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套了鞋子,“是呀,今日去章容办一件事。”
“哦。”灵鸢若有所思了片刻,又道,“今晚,姑娘和公子可别再那么晚回了。”
我瞧着灵鸢担心斐衫伯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从前似是也这样过,突然间觉得她这样有些可爱,忘了昨晚和前天她发火的事情没有脾气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答应我们小灵鸢,一定今天早点回来。”
哪知这小丫头嘴角一撇,拍掉了我的手,努了努嘴巴,“什么我们啊,我是公子的灵鸢。”
我一愣,悻悻地缩回了手,只能傻笑了一下。可能她这句话没有什么意思,是我敏感了而已,可是她说的对,我于斐家来说,终究只是个外人而已。
见着斐衫伯不在客厅,听见一人有些动静,我打开大门朝栏杆处走了几步。斐衫伯竟然趁着早晨的时间,在一楼空地上练剑。我看着他的剑术,剑锋凌厉,身侧风声簌簌,小院的竹叶如被到削之后漫天落下。我暗叹不已师兄的剑法果真是得了师傅的真传,想起自己的那几个猫脚功夫,羞愧的想把师傅赠的那把行云流水扇子给斐衫伯——因为我这辈子怕也成不了那样的脾性,倒是他这个剑术,恰如行云流水之势。
我拍在栏杆上望着出了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灵鸢也走到了我身边。
“寅时公子就已经起床练剑了。”灵鸢撑着下巴,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斐衫伯,一副吃定了的样子。
“斐公子他——,每天都起这么早吗?”
“自斐公子幼时开始读书起,在府里老爷就让他每天寅时起床练剑或者读书。公子虽然有点心□□玩,可是在老爷面前很乖,从不忤逆。”
听到灵鸢这样说,我有些唏嘘。在芍药谷中时候,斐衫伯是有在课上认真的时候,可是其他时间,他和那帮师兄呆一块时候,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的样子。那时候的我,一个来自南园的小姑娘,根本无法了解他们口中谈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模样。
斐衫伯许是听到了楼上的交谈声,擦了把汗抬头冲我们咧嘴一笑,朝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不用下来。一眨眼的功夫,便看见他已经上来了。
“嘿,不是叫你不要太早起床吗?”斐衫伯将汗巾递给了灵鸢,灵鸢听完竖眉转头扫了我一眼又赌气地进了屋子。
我瞧着灵鸢小孩子一样的感觉暗自好笑,跟着她一同进了屋子。“要不是今天想着能立刻去另外一个城市了,我都不会这么兴奋起来看到你原来一直早早地起床呢。”
“这没有什么,自己从小的习惯了。倒是你,没有睡好,怕要没了精神等会。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换身衣服,既然起了那我们马上就出发吧。”
我点了点头,灵鸢似乎还是因为刚刚斐衫伯无视她有点恼我,将帮我们收拾的东西放桌子上后就一声不响地出了客栈。
不一会的时间,斐衫伯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难得他今天不再变着法将蓝色穿身上,一身艾绿徒惹了初春少年之风雅,我看的如痴如醉。
“怎么?不好看?”斐衫伯弯了弯嘴角笑道。
我赶快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怎会?只是想着,你怎么今天不穿那些蓝蓝的衣服了?”
“有吗?”斐衫伯一愣,“我平时穿的很多吗?”
“有啊,我觉得你几乎没有一天不穿。以前谷里时候其他师兄说你的衣柜里——额——”
“噗,”斐衫伯饶了绕后脑勺,“只是那年入谷之前,我的母亲舍不得我带着家里的丫鬟缝了很多衣服……这种颜色,我穿着穿着也就习惯了。”
下了楼层前往客栈大门时候,外界闹市的喧闹声已经纷纷扰扰的传来。
掌柜给我们牵了一匹马,我有些微微诧异,却见斐衫伯已经上了马。
“上来。”日光倾洒在他的衣袍上,他一如那日一样不待我回过神来,把我立刻拉了上来。“拒绝也没有用啊,你又不会骑马。再说,我最近太扣了,马车加车夫要考虑一番呢。”
听到他这样说,我羞愧地挠了挠头,“真的十分抱歉了师兄,我也觉得我得尽快学会骑马了。”
身后温润的声音缓缓传来,“这到不必了,女孩家学会了也有诸多不便之处的。再说日后家父会将你举荐进同明药局,日后也不需用到这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无亲无故,除了师傅的照拂,再难遇到此等惠遇,感激之情油然而起,却贫于表达有限,涌在嘴边的只有“谢谢”二字。
“你不用谢我。若不是你在医术这方面的天赋,家父也不会随意因为师傅的推举而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医术,我只是略通皮毛,不过是幻术方面我学的比较多。这个师傅没有和你说过吗?”
斐衫伯轻笑了两声,“木偶术你会吗?”
“这怎么不会?我可是这方面的闭关弟子。”
斐衫伯突然默不作声,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过了一小会,背后才传来声音,“这些,你且收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去了同明药局,用最寻常的药就可以了。”
我有些纳闷,我从不用幻术害人,为何还要我藏好呢?“幻术有时候可以疗治世人痛苦,也是救人之术,难得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得藏着不能用吗?”
斐衫伯的声音很坚定,“不能。”
尚未等我反驳,我们已经入了章容。章容虽然毗邻虚曌,可是难比虚曌的繁华。街道上为多的是进城的农车农夫,如此不热不冷最舒服的时候白天里也不见些许游人出来赏玩,更不用猜晚上的冷清情景了。
“京官贬谪,实乃遗憾。”斐衫伯看着满街苍然道。
“确有,我听闻章容蛇虫还十分猖獗。这一次,好好的清官竟然最后落得此待遇。”
前方快到章容止府,斐衫伯早早于一百米时候便下马徒步而行。“风水轮流转,林家此举迟早是得还的。”
止府的小厮见我们立刻进门报了信,随后与之一起前来的正是止艾。止艾随身一缕清风,面浮笑意,为等我躬身他便举手道:“再下小生章容止艾,初见姑娘,礼数不周还望谅解。”
我赶忙不好意思地微微笑着躬身道:“公子客气了,小女初来冒昧拜访,未提礼拜访是小女的不周之处。”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在这里打虚礼了。”斐衫伯含笑立着。
小厮带着我们折过鹅卵石小道,途中偶有几块形状各异的太湖石,旁有一个小潭里有锦鲤六七条。整个章容府小巧幽深,然而坐地阴湿不适合老人长居。
止大人的寝屋在章容府的东厢小院,才至小院门口便听见屋内传来的几声咳嗽。我们轻步前行,待小厮通报了房门的小童后才引我们进了东厢。
“见过大人。”止艾站在止大人身侧,我随着斐衫伯一起弯腰作揖。
老人躺在病榻上,缓缓转过头,面色慈和朝我们招了招手,“老朽抱恙在身,烦劳二位前来一趟了。”
“未经常前来看望叔父,不想再来时候叔父竟然已经——”斐衫伯哽咽了一声。
止大人清泪流下,“人固有生老病死一事,侄儿无需自责。老朽从未想过,能在这章容再见京华故人啊……”
止艾赶忙过去扶了大人,说道,“父亲,这位姑娘是斐兄引荐的,医术精湛,故而小儿托了这位姑娘今日前来为父亲瞧一瞧。”
止老人依着止艾,闻言看了看我冲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立刻又咳嗽了一阵。
我上前屈伸而跪,“小女虞英台,拜过大人。现在劳请大人伸出一只手便于小女把脉。”
“虞姑娘,我父亲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前些日子家父请了告假,皇上特派了京华的御医前来观诊可是我多有不信……”
止大人笑着拍了拍止艾的手背,“老夫的身体老夫心里明着呢,少操心。”
我微微一笑,询问道:“敢问大人近日是否经常发汗,口药入肚即泄?”
止大人点了点头,“正是,由其物业发汗极重。”
“无妨,”我提笔边写边道,“药中可小半夏加橘皮汤,解此症。对了,止兄,请问可有先前御医的药单?”
止艾闻言赶快叫小厮拿来。我接过扫了一眼,想了想,没有说什么。“照常照着此药单,加我虽说的那些即可——对了,再加一味这个。”我从袖口掏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的是拿芍药谷的一味实践独有的草药熬制的药丸,“每日给大人晨起时候服一颗,半月后可见效。”
止艾面露欣喜之色,“多谢姑娘了。家父此症可解?”
止大人轻咳两声,“此前,果不出我所料是林贵妃派来的御医。林家如今一手遮天,唉——这天下早已不复当朝——”忽然止大人立刻停住,苦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