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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没有坎坷,没有挫折,没有望眼欲穿的期盼,没有撕心裂肺的煎熬,在成功到来之前就不会有感叹万端的喜悦。可是现在身处于矛盾中心的林之英还没能懂得这样的道理。

      凌晨六点,她在医院厕所单间里痛苦的啃咬着指甲,难闻的恶臭味让她直犯恶心,呕吐的欲望一阵比一阵强烈,但是最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面前必须要做出的选择。

      当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厂长已经被义工抬到太平间去了,老爷子没什么家人,身后只有一个儿子还在要命关头揣着钱跑了,厂里还没发工资,数十个员工眼巴巴的瞅着这笔钱过年,一堆的烂摊子全堆在二把手老王的身上。

      林之英见过几次他的,四五十岁的男人,总是穿着个白衬衫外套个灰色或者咖啡色的针织衫,戴着黑框眼镜,也不爱说话,每一次来谈生意的时候只是默默的站在老厂长的身后,偶尔老厂长某个数据记错了,才出面澄清一下。

      现在却一脸颓废的坐在医院大厅的走廊椅子上,胡子拉碴,皱巴巴的白色衬衫,挥之不去的烟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家辉叹了一口气,递给他一瓶水,坐在了他的身边。

      老王抬起头,想了一会,也不说老厂长的事情,他斟酌着说:“面料刚到厂子里,但是,我们在电话里讲过的,厂里账面上一分钱也没有,而且工人的工资还没发。”

      “所以呢?!”林之英顾忌是在医院里,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可是付了钱的!全款!要不是看在老厂长的面上,我……”

      “英子,先听老王讲。”林家辉也想知道这边的打算,但是脑子还要冷静一点,他示意老王继续说。

      “现在要解决问题,要么我们直接宣告破产,你们可以去法院告我们,一切按照法律走,反正手续合同都在,赔偿肯定会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你们。”

      林家辉看了一眼妻子,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不赞同,这个他们在车上就已经想过,但这是下下策,长时间的法院申诉不要说服装厂了,也许先垮掉的是自己的店。

      老王看着他们没有回应,又说:“或者再给我们一笔钱,先把工人工资发了……”

      “哼。”林之英又想要发火,林家辉瞪了她一眼,让老王把话说完。

      “这笔钱可以当做是你们的投资,”老王看着医院里走来走去的医务人员,疲惫的说,“其实这个厂子我也占一半,老厂长最后关头把他那一半留给我了,如果你们还愿意,我可以分一半给你们。”

      “你们还需要多少钱?”林家辉问。

      老王想了想,摇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工人还在闹呢,如果你们答应了,我回去劝劝说不定需要的少一点。”

      “你们自己都没钱吗?”林之英不可置信的问,“好歹也这么多年了,这个厂子不赚钱的啊?我每年在这里……”

      林家辉赶紧咳了几声,老王挥了挥手,解释说:“原本都是盈利的,但是现在厂子开的多了,竞争也多,大家都赶着速度快,我们厂,你也知道,光是料子都是我们老厂长亲自一批一批的挑过来的,做错一件,那是整整一批都要重新检查过的,速度比不上人家,价格也下不来,这些年单子越来越少,说句不好听的,年尾可就指着你们的汇款发工资,可是……”

      林之英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这个厂子好,老厂长严格,厚实,要不然当初自己和老林挑了几十个加工厂才选了它,一选就是四年的时间。

      林家辉叹了一口气,说:“让我们再想想。”

      林之英的大脑飞快的转着,她估摸着这笔钱,想自己家倒不是拿不出来,只是钱要是投在这里,那新店可就买不起了,只能放着租。

      可厂子要是按照以前的水准,不光是新店的来年要花费的成本还是原来店里的,都要比往年少大约三分之二,多出来的钱不说能补上这边的洞,说不定还有剩余。

      林家辉看着英子的眼珠子只转,就知道她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他站起来,把她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说:“你可是想好了,家里钱,就剩这么多,这要是在填进去,能回本都说不好。”

      林之英脑袋冷静了一点,听着丈夫的分析。

      林家辉虽然对做生意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对这些数字啊或者涉及法律合同的门门道道懂的多,遇事也不慌。他比林之英想的更多,他说:“这股份拿到手了,以后工人工资也有我们一半,再说,以后厂里机器、面料,老厂长不在了,这些谁来?”

      “这笔钱下去,这个厂子起得来,对大家都好,起不来,垮了,我们还要不要活了?”林家辉又说,“这个风险太大了,要不算了。”

      “算了?那前面投进去的钱怎么办?”

      “你那个新店不是还没签么?”

      “不行!”林之英心烦意乱的,她不自控的咬着大拇指,紧紧的皱着眉头,说,“先让我想想。”

      **
      “一个钢琴家,不仅技术要硬,而且音乐性也要好。”老太太摸了摸林暖的小脑袋,朝阳斜照进来,小丫头明亮的双眸似有两个小火把熠熠生辉。

      “什么叫音乐性?”林暖问。

      老太太想了想,说:“就是啊,当你演奏的时候,你的听众能过明白你想表达什么,他们的眼睛,耳朵,脑袋,都是你的琴声,不想出来。”

      说着,王教授叹了一口气,她没告诉阿暖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音乐无国界,这句话已经很烂俗了,但是不能不承认,一个中国的演奏家很难用自己琴声去征服欧洲、美国的观众,不仅仅是文化底蕴的不同,也在于个人的技巧和音乐还不够。

      将那些古典大师的宝藏通过一个个美妙的音符零距离的走近每一个观众,打破古今界限,是王予安一直努力在做的事情,但让人遗憾的是,即使在技巧上通过一日复一日的练习或许能获得几声赞誉,但是对于音乐性,老太太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需要天赋的事情。

      哪怕国际上能够登堂入室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中国了。

      这块大陆上对待美的教育很少,更别说对音乐的教育,严苛充满压力的环境磨灭了多少稚嫩的幼芽,王予安安静的听着阿暖的练习的琴声,心中叹了一口气。

      所以她更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在比自己走的更远一点,离观众更近一点。

      林暖不知道老太太在想些什么,她乖乖的坐在钢琴面前,细小的手指飞舞,架上泛黄的车尔尼才练到第五页。

      每每练习一小节,林暖就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细想着刚刚哪个音没有弹好,如果自己没有发现,老太太也会及时指出来,林暖就再把这段练到满意为止。

      以至于进度非常的慢。再加上林暖较为瘦弱,手指力量和速度达不到老太太的要求,而且,在每天的练习中,她也发现自己总是避免涉及无名指和小指的指法,手腕也无法保持相对稳定,使得音阶演奏效果相当颠簸。

      老太太就要求她弹的再慢一点,练的再多一些,这无疑更加磨人了。

      小丫头额头上已满是汗水,老太太轻轻的拿着手帕擦去,但是她没有叫停,只是说:“把这遍练好,就先去吃饭吧。”

      林暖转过头,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大片大片白色的光透过巨大干净的落地窗洒进来,满目令人眩晕的辉煌,她眯了眯眼睛,感觉到自己被阳光温暖的包围着,流动的空气紧贴着周身徐徐的触碰着肌肤,鼻尖满是古老书籍的芳香。

      林暖朝着老太太点了点头,又专注到自己手指下的琴键上来。

      新事物的学习那种兴奋和愉悦很快就会退去,日复一日的枯燥的练习和师长严厉的教导不断加重着内心的疲惫。林暖有时候很难去描述这样的感觉。

      24年乖孩子的本能让她不断坚持着,虽然自己不承认,她比自己想象的那样更加渴望赞扬和鼓励,她也渴望更好的生活。

      她想,如果一开始就是新的起点,那何不走的更好走的更远呢?

      同一时间,处于不同空间的林之英也和自己的女儿面临差不多的人生抉择。

      老王安排好了医院里的事情,把他们带到小工厂。因为快要过年了,所有的机器停工准备年后受检,整个厂子静悄悄的,空气弥漫着羊绒布匹的飞絮和汽油淡淡的刺鼻的味道。

      林之英摸了摸老王拿出来的一匹布,这是极好的山羊绒,轻轻摸上去,柔软,滑糯,在阳光下看上去色泽光亮,她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家辉倒是更感兴趣那两台机器,大概是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磨损的厉害,漆面已经掉完了露出底下乌黑的铁锈。

      再往里面,就是一排排的缝纫机和摆着针线的大盒子。

      “料子都已经放在仓库里,这个是另送来的样品,您看看。”老王说,“只要这批工资下去,厂子运行下去绝对没问题,那些都是老工人了,厂子刚办起来就在的,大家也不想走,可……”

      林家辉转过头看着林之英,她皱着眉头,沉默着。

      但是林家辉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妻子已经做好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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