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坡》昴昴

53、烽火

　　燕子河摇头表示不知：“当初师父算出昴余命带邪性，因此在教授他的过程中稍有保留。没想到被他得知后，背地里偷学了师父的秘籍，瞒天过海，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端倪。”
　　卫娘嘲讽地笑了笑：“他倒是天生的演技，不仅仅瞒着别人练就邪功，还叛出暗阁，谁也不曾看破他的真正目的。”
　　燕子河道：“昴余性情阴阳不定，指东打西，向来是最不听话的那个。他不过是怨恨师弟比他天赋高，更受师父器重罢了。”
　　“然而他也并不知道师弟吃了多少苦。”燕子河的眼神有些黯淡，“也不知若是换了他，能不能承受得住如此重担。”
　　卫娘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底是白眼狼居多，长大了就顺理成章地忘了父母之恩，也不懂得他们的恻隐之心。”
　　传承一派武功，赠予名剑却被迫要付出被侵蚀的代价，因为师父对他人的承诺，最潇洒恣意的年岁里不得自由，俯首称臣顺心不得，连真心笑一次，都不曾有过。
　　这是蓝玉身为最克己的徒弟，所要付出的代价。
　　昴惊千从未问过这个小孩自己的意愿，因为他知道，蓝玉并不会拒绝。
　　而昴余是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铺好的路上前行，不用去挨射出的第一根箭，泼出的第一桶水，好好地娶妻生子，不是不可。
　　可惜正如卫娘所说的，白眼狼可不懂父母心，只会反咬一口，大赞味美。
　　“将军，明日如何打算？”卫娘看出燕子河的低落，转移了话题。
　　“自然是我亲自带头。”说到这个，燕子河精神一振，想必是忍了许久了，“赵裘盛最想见的人是我，定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将军可有几分把握赢呢？”
　　“硬拼硬或者消耗战的话，胜率不超过三分。”燕子河丝毫不急，“但若是智取，可达九成。”
　　卫娘虽然身经百战，但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即使身为妇人家，却也感到热血澎湃，恨不能在一旁观战，也好过在后方为伤兵包扎、端水、送茶。虽说也是必要的，比起来却显得有些无聊。
　　“预祝将军旗开得胜。”卫娘笑眯眯地说，眼角几条不甚明显的细纹。
　　燕子河轻轻拍了拍蓝玉放在胸前的手：“放心罢。”
　　平元七年， 三月半，天朗气清，正是开战的好日子。
　　赵裘盛早就得知燕子河已经到达上京，兵临城下，两日不曾合眼，身上盔甲带着不易察觉的汗馊味，却也顾不得换，每过一个时辰就攀上城墙，眺望许久，就怕对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午时已过，赵裘盛热的满头虚汗，正想下去喝口水，突然听见有人喊道：“将军！远处有大片扬尘！”
　　“你说什么？”赵裘盛连忙回去，不过瞬时，那片扬尘已愈演愈烈，能清晰地看见隐在扬尘后头的乌泱泱敌军。
　　铁骑千余，远远望去，竟恍若铺天盖地，叫喊冲锋声响彻云霄，大地都在震动，好似要震塌这座城墙。
　　赵裘盛没料到燕子河攻势如此之猛，瞳孔紧缩，下令的声音不自觉地声嘶力竭起来：“闭门！上箭和投石器！给我死守住城门，一个漠北军都不要放进来！若是做不到，就地处决！”
　　战鼓扬声，咚咚鼓点敲击着鼓膜，振聋发聩。
　　不过片刻，燕子河的大军已经靠近了城门，不过被猛烈射下的箭及巨石堵在了一定距离内，到处都是人的惨叫声，然而却无一人退却，均是在用命博得前进的动力。
　　此时的赵裘盛已经找回了镇定，不慌不忙地让属下去通知其他守门将领戒严防备，他看出来了，正北门此地所抵达的敌军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还有所保留，只是漠北军中的一部分。
　　而且……他并没有看见将旗，燕子河将自己隐藏在军中，方阵分散，找不到本该最为镇守严密的中军所在何处。
　　燕子河这是想要做什么？
　　没有将旗指挥的军队松散如无头苍蝇，还怎的取胜？
　　果不其然，每过半个时辰，就见对方攻势已颓，只退不进，像是不敌守城方的反击，阵型收拢，似要撤退。
　　赵裘盛身旁的参谋问道：“将军，可要出城追击？”
　　“不如一鼓作气，将这小队敌军就此拿下，逐步吞食燕子河的兵力。我们二十万兵马，也不必怕他。”
　　赵裘盛眯了眯眼，瞧着果然渐渐收兵的漠北军，不知怎的，突然开了窍，感到其中有诈：“不用追，让他们走。”
　　“将军？”参谋有些弄不懂赵裘盛的想法，若是放在以往，小股试探必然要击溃，这是和狡猾反复的倭寇作战的经验之谈。
　　赵裘盛不屑地嗤鼻：“燕子河这是在把我当傻子呢！”
　　“你也不看看，不仅仅没有将旗，下面躺在地上，死了的究竟有几个人？”
　　赵裘盛看着漠北军鸣金收兵：“燕子河会在必经之途等着埋伏咱们，若是追上去了，定要栽一回。”
　　参谋赞不绝口：“将军英明。”
　　赵裘盛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见不知哪里传来了炮火的声音，他神色一凛，看到东北方向的上方升起浓烟滚滚，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试探确实是试探，然而就在试探的同时，打了个时间差，重点瞄准的，却是防守力不上不下的西南门！
　　赵裘盛咬牙，一震手上大刀，狠道：“去！燕子河定然在西南门！”
　　镇守西南门的将领，是个并不陌生的人——正是爱闯祸的赵远志，赵老三。
　　不过赵远志虽然劣迹斑斑、眼高于顶，但到底是最像赵裘盛的儿子，虽说离“将门虎子”有些距离，但也不是草包累赘，下令搬出现成的守城物什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棘手的是，燕子河居然还带了大炮来！
　　不仅仅是大炮，火铳击响的声音也不绝于耳。赵远志脸上带血，是方才炸开的碎石刮裂的。城墙在震动，攻城车不停地撞着摇摇欲坠的城门，鲜红的血溅满城墙，真正的“肝脑涂地”。
　　将旗在射程之外舞动，赵远志咬牙切齿地看着远方，虽然看不清敌将的脸，却能想象到那人的表情。
　　按辈分来说，他赵远志还得称燕子河一声叔，虽然燕子河并没有大他几岁，却已经和爹平起平坐，甚至可以说高上了一头。
　　但他不信，上京城绝对不会在他手里被燕子河撞出一个窟窿来！
　　“赵统领！就要顶不住了！”
　　“援军呢！援军怎么还没到！”赵远志喉咙如被火灼穿一般，在这震天的炮火声中，耳朵已经开始嗡鸣了，听不清楚他人在说什么。
　　那传令兵头上的盔帽都不见了，神色慌张地躲避着流箭，喊道：“已经通知了将军为西南门增援，正北门方才也遭到了敌军来袭，只不过！”
　　话还没说完，一块不大不小的飞石猝不及防砸向传令兵的脑袋，他还来不及躲闪，整颗脑袋就如同开花一般，直接炸开了。
　　即使如赵远志一般见多了死人，看到这幅红白交加的模样，仍然忍不住，转过头去吐了一地。
　　赵远志这低头一吐，倒是没有注意到，敌方的中军将旗突然转了个方向，指示变化，没等正挨打的义海军反应过来，势头正旺的漠北军居然又故技重施，开始撤退了。
　　等赵裘盛带着援军赶到时，就见城头堆满敌我双方的残骸，以及已经破破烂烂，看起来几分可怜相的城门。
　　“人呢？”赵裘盛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翻身打个漂亮仗，居然连敌军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还怎么打？
　　赵远志被老子兴师问罪，自己也急得跳脚，委屈：“燕子河老鼠不成！跑得如此快，我连追兵都没有整治好，就没影儿了，你让我去哪儿追？”
　　赵裘盛脸色阴沉，紧握的拳头都在颤抖，掐出了血痕：“去点兵！查看伤亡！”
　　燕子河，你好，你好得很！
　　首战下来，双方不输不赢，谁也没得到甜头。然而义海军守城吃瘪，硬是被人按着头打，明明占据了优势，却连对方的尾巴都没摸着，白白耗费了兵力，气得赵裘盛大发雷霆，一巴掌甩过去，打掉了儿子几颗后槽牙。
　　义海军伤亡五千有余，漠北军伤亡不过一千，看样子，漠北军更胜一筹。
　　然而燕子河看上去并无多少欣喜。
　　“接下来两天，不再出兵。等耗尽对方的耐心，再如今日一般声东击西。”燕子河对着座下将领们说道。
　　“兵力不敌，就要以智取胜。”
　　“报！”
　　燕子河一记眼刀，正想责备，却认出了这是自己营帐的守卫，忙问道：“人醒了？”
　　“卫主方才转醒，正寻将军有事商讨。”
　　燕子河匆匆忙忙吩咐好了其他事宜，立即往将军营帐赶去。

作者有话说

　　写战争，真的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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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萌可怜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