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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歉疚【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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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人握住捏了捏,猝然睁眼,便见是胤裪蹲在身边儿。
他已换上了一身儿轻便的袍子,显是回过卧房,没见着云思,才寻过来的。
见云思望着他,伸手将她鬓边乱发理顺,又抚上她一侧脸颊,轻笑着问:“你二哥走了?难得来一趟,应该留饭的。”
他笑望着她,也不待回答,就又道:“怎么也不会照顾自己,出来这么久,又吹着风,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云思就含笑轻叹,“这几日好了许多,也该晒晒太阳,难不成怀胎十月,你都打算关着我?”
胤裪显然不以为然,只道:“那如何一样,你现下是动了胎气,自然要好好养着。幸亏你平素身体底子还不错,不然……”
说到这儿,竟有些不敢说下去了,眼神也添了几分黯然与歉疚,不再看向云思,似乎是潜意识里的逃避。
云思瞧他这样,心中仿佛被揪了一下,同样满是后怕,笑意微僵,侧了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胤裪便又换了神色,说道:“回去吧。”
她点头答应,还不待起身,就被胤裪直接打横抱起。惊得她一声轻呼,心跳都漏了几拍,定了定神儿才发现四下里还有许多下人,直呼道:“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可胤裪并不理她,她便也只能紧紧环着胤裪的颈子,将烧红的脸颊埋在他胸前,闭了眼不敢乱动。
嗅着鼻端干净的檀香气息,离得那么近,又那么熟悉,这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以至于闭上双眼似乎就能看到苏麻喇的身影,慈和安祥。
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习惯也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微暖。
思维像是自己长了翅膀飘散开来,混着这股檀香气息袅袅娜娜的,记忆中的很多画面漫无目的的出现,这让她不经意间就又想起舒穆禄氏和富良,心中的委屈毫无防备就窜了上来。
尽管知道这两人还是为自己着想的,可这样的着想未免太过强势和一厢情愿。这让她觉得,仿佛从赐婚那日起自己就成了家族的拖累,众人看她就只剩怜悯,若不是身为舒穆禄氏的嫡女,也许早就被放弃了。
然而,他们这样积极的筹谋,说起来是为她好,塞进来的却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不得不让她生出一种怀疑的情绪,好像自己仅仅只是一枚长歪了的棋子。
虽然,至今她都不曾真正怀疑舒穆禄氏和富兴对她的感情,可不由自主的,还是让她感到一切都变得不是那么纯粹了。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甚而让她连想都不愿多想,仅仅凭着本能在胸臆间生出一股积郁,只来得及让她觉出这种东西似乎可以称之为“委屈”,就已经上冲至鼻端,凝结成了酸涩。
也不管胤裪已经将她放在床板上,她只是搂着他不肯撒手,口中一遍遍的小声唤着:“胤裪。”她的脸始终埋在胤裪胸前,声音就有些闷闷的。
胤裪起初以为她使小性子,还温言软语的一边儿应着,一边儿哄她松手,渐渐却也觉出不对来。
他手上施了几分力,强硬推开她,才发现她早已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了,就连他胸前的衣襟都被泪水浸湿了一片。
也就在这时候,云思用足能让他听得清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又一次扑进他怀里,如何都不愿抬头了。
他其实是有几分手足无措的,云思的意思,他似乎有几分明白,又并不完全清楚。虽然眼下并不适合询问,可他自己还是能猜出个大概。
他知道,云思看似温婉,脾性中却自有一股倔强,并非是那种自怨自艾的性子,不会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是事出有因。
既如此,便估摸着大凡还是要着落在今日富良的探望上。她跟这个庶出二哥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比跟富兴还要好。而富良能带来的消息,既跟自己有关,又让云思如此介怀的,也并没有几件,这样一想,心里自然也就有数了。
他叹口气,现在的身份立场,说什么都有可能是火上浇油。不明她作何想时,也只能坐下来极尽宽慰,不时在她背上拍抚一番。
云思哭的久了,大概是着实累了,且精力始终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渐渐的竟然靠在胤裪怀里迷糊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蒙蒙黑,大约已经过了饭点。屋里没有丫头,就连见素和抱朴都不在,离床远远的掌了盏灯,而她还在胤裪怀里靠着,身上覆了薄被,刚好将两人都盖住。
眼睛刺疼刺疼的,似乎是哭得多了,有些发肿。她伸手想揉,却被握住,“别揉,回头用凉帕子敷一敷。”她就收了手,不做声了。
感觉胤裪似乎想要抽身起来,又听得他有些抽凉气,云思赶忙跪坐起来。就见他扶着右肩微微活动,仿佛是被压得时间长了,整个右胳膊连带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忙凑上去帮他按了按。他却笑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说:“当年的孟姜女怕也就是这样了。”
她尴尬的红了脸,垂头不敢看他,可视线正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那衣料子被泪水一浸,即使已经干了,也变得皱皱巴巴的不能看。
便忙又下地从箱子里翻出一套新的,给胤裪换上。刚拾掇的差不多,抱朴大概是听着房里的动静,掐着时间推门进来,问是否要摆饭了。
云思不出声儿,胤裪就让摆在屋里。这些日子她卧床,饭菜都是直接端进来的。醒着的时候,胤裪多数时间都陪着她,就也同她一道儿在房里吃。
云思睡醒没什么胃口,胤裪右手又还发着麻,免不了要她照顾,这一顿饭却也吃了有一阵子才结束。
饭开的晚,又花了不少时间,等到最后都收拾利索又洗漱妥当,已是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云思自是睡不着,喝了药就同胤裪靠坐在床头说话。
胤裪把帕子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浸了,坐在边上给云思敷眼睛。虽是秋末,可井水凉意彻骨,冰得她闭着眼睛直吸凉气儿。
吓得他怕激着她再动了胎气,也不敢动手了。饶是她想半天也没想明白,敷眼睛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倒是没再说话,由着他了。
他凑近了用手指轻轻放在她眼皮上往上拨,但是指尖的体温一落在眼皮上,就起了一股灼烧感,引得她挣扎着直喊疼。
他趁机仔细瞧了,才发现她一双眼睛都泛着红,跟兔子眼睛似的,蒙了薄薄一层水雾,泫然欲泣的,仿佛马上就能哭出来的样子。拉远了距离再看,他禁不住笑叹道:“我原来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是这么能哭。”
云思见他拿自己说笑,也不说话,就用那副委屈的表情,红着眼睛望着他。反倒惹得他大笑起来,“怪道你大哥说你是小磨人精呢。”说着又想将她带到怀里揽住。
可她怕再压到胤裪,忙推开他提醒:“胳膊。”哭得久了,连嗓子都是哑的。
胤裪满不在乎,只说没事。
他右手才刚刚缓过来一些,这时候要再被压住,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云思这便如何也不肯靠过去,只是在他身旁坐了,将他右手拉过来,一点点的在手腕与肩膀之间来回揉捏。
胤裪为了就和她,也凑近了坐着,静静看她手下动作,两人谁也不说话了。
她手劲本来就不大,眼下身子又虚着,按在胤裪身上的力道其实并算不得舒服,可他忽然就想这么看着她。
好像只有这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是最纯粹的,没有家族荣辱,没有权力地位,有的只是他们俩,而他想要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么多。
权力的角逐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惊涛骇浪,纵然无意沾染,可身处风暴中心的人,也会在不经意间被卷入其中。这些寻常人家易如反掌就能得到的东西,却是他竭尽全力想要维护的。
生于帝王家是何等的可悲,然而遇到云思这样的福晋,大抵是可以称得上幸运的。如果没有那些缠夹不清的家世地位,如寻常百姓一般生活,也许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仿佛是感到胤裪的目光始终在自己头顶徘徊不去,云思微微有些不自在,手上顿了顿,就抬头迎视过去,正想问他想什么,话刚说了一半,却被他的吻截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显然愣住了,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胤裪趁势拥住她,她好像才想起来推了推他。这个吻温柔缠绵至极,片刻的错愕后,她便唯有闭目承受。
双手紧紧攀着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已躺了下来。而胤裪的吻也渐渐换了方向,不仅仅落于双唇之上。她的呼吸变得愈加急促,迷蒙着双眼,整个身子都使不出劲儿。
半晌,她才软着声唤道:“胤裪。”微微蹙了眉,神色间有几分紧张,嗓音里的沙哑还是若有若无的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