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鬼 ...
-
三人跟随神田上到二楼，窗几明净，豁然开朗。
他们进去排练室的时候，本来已经在训练的剧团不由得都停下手中的事，向他们行注目礼。
神田不悦地用拐杖重重地敲地面：“看什么呢！台词都背好了吗？多看两眼能让你们的表演更卖座吗？”
演员们赶紧把脸转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角落里有个少年一直没有移转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几人，何平祈有些疑惑，多看了他两眼，但看不出什么异样。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看久了感觉刺眼，所以她没太在意，匆匆转了头。
神田把他们带进大排练室旁边的小房间，遮上了们，隔断门外探究的视线。
“来演个鬼吧。”神田一敲拐杖，“谁先来？”
“诶？”翟辰和唐司南都懵了一下。
“鬼，O~NI~！”胡子已经花白的神田像个小孩子一样刻意地把嘴张圆，一字一顿地强调读音，“墓地里会出现的那种。不是哥哥哦！（日语里鬼和哥哥发音相近）”
翟辰下意识去看唐司南，可唐司南下意识看的是何平祈。
何平祈莫名其妙回看翟辰，唐司南才跟着她的视线转头。
两师兄弟视线一交会，心里就达成了共识：这是测试。
翟辰主动领缨：“我先来吧。”
唐司南本来就对演戏这档事没什么经验，突如其来的测试也顿时让他脑子空白，正巴不得翟辰先来，所以很迅速地后退了两大步，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翟辰。
翟辰侧对他们站着，面对一堵白墙。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掰直双手，松了松肩膀，然后收回手，把自己的头发拨得一团乱。
因为上一部电影的形象需要，他本来就留着较长的头发，现在把后面的头发往前拨，就完全把那张好看的脸遮住了一大半。
把这些事做完，翟辰垂了头。双肩也耷拉下来，两臂无力地自然垂下，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物体。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耳侧，让人几乎分不出正反面。
他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柔弱无骨，几乎随时会倒下似的。但同时，又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压在他身上，压得他无法动弹。
神田僵在原地一会，见他没有丝毫反应，用拐杖指了指，示意何平祈过去试探试探。
何平祈走近几步，犹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翟辰？”
翟辰猛地一震，动作之大，把何平祈吓了一大跳。
然后他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好像刚才的动作只是错觉。
何平祈下意识侧弯腰，想看清他的表情。
随着她的节奏，翟辰缓慢地转过脸，肩膀仍是保持着垂下的姿势，只是非常僵硬地扭过脖子，好像身体和脑袋是两个世界似的。
透过耳郭撑起的发丝缝隙，他用眼角余光瞟着她。
诡异的漫长停顿之后，他缓慢地张合嘴唇，声音空洞得像是从哪个地底爬出来的一样：“你……”
拖长的尾音让墙边站着的神田都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腰，握紧了拐杖把手，等着他的下文。
翟辰突然笑了。何平祈站的地方看得真真切切。他的嘴角异常地咧起，抽动着面部僵硬的肌肉，令整张好看的脸扭曲出狰狞的曲线，莫名地蔓延出一种恐怖的感觉。
“……看得到我吗？”
“啊！”何平祈吓得猛地一抽手。
翟辰抬起头，几下把头发抚回正常位置，大大方方地回转身，对着神田一鞠躬：“谢谢。”
天王还是那个天王，笑得像温文尔雅，又礼貌生分。窗户透进的阳光，把他笼罩得像虚假的人。
何平祈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啊，真是，我被吓了一跳啊。这可真是，真是……”
身后传来了掌声。
是神田。他把手腕抵住拐杖扶手，频率均匀地拍着手掌：“不错，是鬼。”
翟辰的笑容里多了一分志得意满，他退到墙边去，看向唐司南。
唐司南吞了吞口水，求助地看向何平祈。
何平祈那口松下去的气，又立即被她提回了嗓子眼。
这是一个没有灯光和烟雾辅助的“舞台”，场景甚至是不符合恐怖所需的明亮。而即将要主演的王子殿下，也如他一贯的形象一样，打扮得阳光又帅气。
虽然翟辰领缨先演，让唐司南有时间准备。但珠玉在前，一个高潮之后，若是不能创造一个新高潮，那么后面的表演即使是普通平均水平，或者是比平均水平略高一些，也会让观众十分不满。因为观众已经见识过好的演技，他们心里的鉴赏力已经提高了一个档次。接下来，神田会不自觉地在用翟辰表演的功力，来要求唐司南。
这个只存活于偶像剧中的王子，他该怎么办？
何平祈担忧的眼神显然不是唐司南想要的帮助，他也只是找救命稻草一样的看看她而已。箭在弦上，也只得缓慢又拖沓地走到房间中央去。
翟辰已经下了场，转变成看戏形态，看着何平祈绷紧的侧脸线条。
他饶有兴味地开口道：“你很紧张？”
“咦？啊？啊……”何平祈回过神来，松开自己一直握拳的手，发现手心里全是汗，于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有点。”
翟辰回过脸去看准备表演的唐司南，没有再发表什么言论。
唐司南在房间中央来回地踱了几次步，好像在找合适的地方。
突然“嗵”的一声，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整个仰面倒下了。
是倒下，而不是躺下。因为直挺挺的，要不也不会发出这么大声响。
何平祈急了，这不会是因为紧张过头昏阙了吧！
她赶紧跑上前去，弯腰询问：“王子？你没事吧？”
唐司南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看起来的确不太妙的样子。
何平祈慌了，双膝跪下去拍他的脸：“王子？王子？醒醒！没事吧？”
唐司南猛地坐直了上身！
他动作之快，就像装了弹簧装置，何平祈的手刚拍到他脸上，他“嗵”地就弹起来了。两手平举，手心向下，眼神木然地直视前方。
刚甚至，他直接弹跳了起来，整个人90度大转身，两腿并拢着向何平祈跳过来。
何平祈初时被吓了一跳，浑噩了一小会，现在总算弄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
敢情这家伙演僵尸啊！
唐司南还在不折不挠地跳着向她逼近，她退一步，他就再进一步。直把她逼到了墙角，她一弯腰钻出去了，他转身又追过来。
追了两下，何平祈忍俊不禁：“好了啦你！见好就收！”
唐司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笑嘻嘻地继续举着双手蹦。
喂，一点都不恐怖了啊！
神田向前走了两步。
唐司南总算停下来了，等着他评点。
神田抬着头，仔细地盯了他一会，笑了。满脸的胡子跟着他面部的动作大幅度地扬了起来。
这是认同了他的表演吗？唐司南顿时尾巴翘上天，开心地跟着咧开了嘴角。
神田突然脸色一变，所有表情全部收敛，高高地举起手中拐杖，狠狠地朝唐司南的小腿敲去！
“痛！”唐司南倒抽一口冷气。等反应过来，他马上龇牙咧嘴地开骂了：“卧槽你个糟老头子……”
“会罚钱哦。”翟辰在旁边双手插兜，云淡风轻地插了一句。
唐司南的后半句就拐了：“你……暴力……虐待……人面兽心……”
他努力地想着不带脏字要怎样骂人，整个气势都没了。
神田吹着胡子，声音比他还生气：“这是什么鬼形象！这是僵尸吗？这弯曲柔软的小腿，你告诉我这是僵尸？”
说着说着，他举起拐杖，又要敲下去。
唐司南眼明手快，迅速地跳开：“你够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瞧瞧你坐起来的时候，为什么腰是弯的？还有你站起来的时候，为什么是弓着腿屁股用力？你这是僵尸吗？”神田举着拐杖追着他骂。
两人在房间里绕起了圈圈。
何平祈被他们围在中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走马灯似的转。
因为她说过神田注重肢体语言的关系吗？王子就直接选择了一个形态夸张的表演方式。说老实话，表演得真是……不堪入目的拙劣。不，或者连表演都算不上。
神田毕竟是老先生了，追了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弓着腰把全身力气压在拐杖上：“你这个臭小子，我得好好调|教调|教你！”
“你算老几啊咧咧咧咧咧……”唐司南做着鬼脸。
何平祈一激灵，猛地一鞠躬：“谢谢神田老师！”
“啊？”唐司南傻了。
何平祈小跑步过来，按着唐司南的脑袋强迫他一起鞠躬：“神田老师这是愿意收你当徒弟了！还不赶紧谢谢神田老师！”
唐司南恍然大悟，刚才的气愤瞬间就忘了，语调都高了一个八度：“谢谢老头子！”
“我一点都不老！”神田吹胡子瞪眼的，晃了晃拐杖，“你等着瞧，我的训练可不好受哦！”
“我会努力的！”
被晾在一边的翟辰忍不住了，他走前一步，插入对话：“神田老师，那我……”
“你啊。”神田停住激动，回头瞄了他几眼，“新任影帝是吧？”
翟辰不卑不亢地应：“是的。”
神田不屑地笑哼一声：“回你的银幕去吧，如何？”
“神田老师，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翟辰皱紧了眉头。
“你。”神田举了举拐杖，指着他的鼻尖，“只适合在摄像机前面演戏。”
阳光明媚的小房间，就如劈了一道惊雷。
何平祈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这个意气风发的天王殿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