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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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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知道自己迟到了——准确来说是错过的时候,家里那座老式大笨钟已经沉重的敲响了十二下。低沉的回荡在楼下的客厅里缭绕,他睁眼望着卧室一尘不变的摆设。卢修斯来帮他看房子的时候特意要求把墙涂成黑色,可是德拉科更喜欢祖母绿,跌进去就再也不想起来的颜色。正如他现在,裹着厚厚的蚕丝棉被,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迷离的睡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唯一还能见证昨日疯狂的只有吞口水时那由内而外的撕裂感。他揉了揉喉咙,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浑浊的哑音。
他艰难地爬起身,抓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脑子里闪过无数哈利对着他大笑、气喘吁吁、躺在冒着寒气的湖面嘲讽自己的模样。声音,画面,像电影一样昨日重现。德拉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偶尔不去礼拜又有什么呢,想见的人想做的事,什么时候行动都不晚。
德拉科伸了个懒腰,稍微找回了状态。
哈利波特颤抖的声音萦回在会场久久未散去。神父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曾经连一个细微的措辞都一丝不苟的他,今天的祷告简直就像毫无准备的临场发挥。当哈利第七次把“apostle”念成“episode”,平日见谁都是笑颜以对的塞德里克在台下都忍不住的咳嗽。
哈利止不住的向下张望,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白金脑袋。他长呼一口气——还好他没来,哈利无法想象该如何面对昨天还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的那张笑脸。
哈利心里有过许多猜测,就在他早晨前脚刚踏上出租车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才让那每一幅画面都不停的充斥在脑海当中,有时只是走马观花,但更多时候是诱人的特写——德拉科凌乱的头发和勾起的唇角。还有那辉映在篝火中跳跃重合的阴影,近到无法呼吸的危险距离。
“神父,您今天还好吗?”礼拜结束后来找哈利谈话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更多的都是黑着脸默默离开了会场。而金妮总喜欢在哈利落单的时候出现。
“嗯,我没问题的。可能是昨天.....风吹的感冒了。”哈利心不在焉的回应着,眼前逐渐模糊成一片绯红。
“您昨天出去了吗?深冬的伦敦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自己哦。”金妮有些不自然的捋了捋翘起的发尾。
“谢谢你的关心。”哈利(官方的回答了他的废话)微微屈身,“我先走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金妮只是站在原地冲着哈利的背影不自主的轻笑。
【西3:5】所以要治死你们在地上的肢体,就如□□、污秽、邪情、恶欲和贪婪,贪婪就与拜偶像一样。
哈利倚靠在休息室的角落,冰冷的墙面刺激的他的背脊,脑海中又闪过自己毫无形象的躺在冰湖湿冷刺骨的表面,还有旁边那熟悉的炽热。他不禁往前挪了挪,一遍遍的默念着,
“心中贪婪的,挑起争端;倚靠耶和华的,必得丰裕。”
忽然,木门被轻轻叩响,哈利睁眼,他知道门那一头是什么。哈利再次默想箴28:25的内容,拧开了门。
“等了许久没看见你出来,现在打算回家吗?”德拉科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眼前的人像是把他早上重温的所有美好带进了现实——不同于少男少女宿醉后醒来的空虚,德拉科感觉自己再次见到他心里是那样的满足。
“谢谢你的等待马尔福先生,不过我想我的出租车也到了,也许你来找神父是希望能再为你祷告一番,不过我想今天恐怕没有时间。”
哈利此时此刻会和德拉科继续谈笑风生,畅聊清晨冰湖上放肆的洒脱和德拉科不屑一顾的最后败给了自己——如果昨晚的那一瞬间没有发生的话。有些事情终将是不可抹去的。唇与唇之间的触碰并不是薛定谔的猫,不观测就可以全当无事发生。从今以后,哈利只想把神职做到尽职尽责。
“怪我,我今天睡过头了。又尽兴又疲惫,不是吗?你不会就因为这个.....”
“我现在的确很疲惫先生,神父的周日总是那么的繁忙。谢谢体谅,那我先走了。”
德拉科显然不明白哈利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的转变。他的嘴角慢慢收紧,“你知道你暴露了什么吗?”
哈利并没有停下来听身后人的话,他嵌入莹白之中,是德拉科捕捉不到的身影。
“你忘了称呼我为‘您’!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完全不用跟我打哑谜!我以为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
后面那一句是德拉科对自己说的。
德拉科没想过什么死缠烂打。他本想今天在家好好睡一觉,反正几天后的礼拜他一定不会缺席。直到电视机里的天气预报提到半个小时后暴风雪将再度降临。他什么也没想,抓起大衣抄着最快的近道就赶到了圣狄安娜。
后来的礼拜在德拉科的记忆里都是灰暗的影子,他无法在灯火辉煌的教堂里找到哪怕一丝色彩。圣狄安娜最年轻的神父已经旷职了两周。听着台上滔滔不绝的杂乱演讲,他如坐针毡。
德拉科认为离开圣狄安娜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可是心情却依旧不明所以的沉重。教堂里,礼拜还在继续。德拉科不耐烦的将钥匙插进车锁孔,却无法匹配。最后一丝耐心花光也无果后,他愤恨的对着只有他一个人的车里恶言相向。
当酒精的泡沫在德拉科的嘴角流向白皙的脖颈,他生理反应的哆嗦了一下。只见自然光下泛绿的瓶子已经褪去原本的深色,又是一瓶见底。他的脑边却响起了熟悉的幻音——
“罗马书第十三章第十三句:行事为人要端正,好像行在白昼。不可荒宴醉酒。不可好色荡。不可争竞嫉妒。”
德拉科撵起酒瓶,冰冷的手掌甚至感受不到温度。他把它们狠狠地甩进垃圾桶,露出了一个极其厌烦的表情。
“圣人破特。”
哈利永远认为主的旨意是伟大的,纯洁至上而不可侵犯。虽然一向整洁的家现在意外的成了蜗居,也不能耽误他寻找主的启示。他闭上眼,周围静的可怕,他感受着主对他的呼唤,用心冥想,一遍遍地忏悔自己,寻求主的原谅。他就这样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呆坐了很久,可最终还是没有感受到主的珍告,更像是在与自己在无声地谈判。
几天后的周日,哈利终于走出了家门,可他的旷职并未停止。他身着便装,尽量压低自己的冒沿。
“圣尼普顿教堂,谢谢。”
今天的路况还算通畅,出租车刹停的那一秒,哈利意识到自己腿软得很难站起身。他步履蹒跚的走进圣尼普顿,都是他完全陌生的面孔。哈利心里松了一口气。
德拉科下定决心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圣狄安娜的礼拜,随着稀稀疏疏的掌声结束,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准备从最近的出口离开。
“先生。”
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德拉科下意识的回头,身体却并没有转过来。他已经准备好了随便与这位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教徒寒暄几句,并永远的离开这个令他厌恶的地方。
“马尔福先生,我知道您。”金妮忽闪忽闪的睫毛下是竟求救一般的眼神。
“你好。”德拉科甚至挤不出更多的字。
“我经常看您在礼拜结束后找到神父,就是之前那位。我想你对他应该有所熟悉。这几天神父都没有来圣狄安娜,不过我倒是陪母亲去圣尼普顿的时候似乎看到过他,我不确定。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所以想问问你,神父他还好吗?”
德拉科当然记得她,爱慕神父的红发女孩,真是可笑至极,他心里想着。可德拉科不知道为什么羞红了半边脸颊。
“我不知道,你或许可以自己问问他——我是说,我知道了也许会告诉你。抱歉,我先失陪了。”
德拉科关上车门的时候脑袋里已经炸开了花。先是诡异的态度,又是旷职,现在已经打算逃离圣狄安娜,疏远自己了。德拉科突然觉得这个不久前还和自己逍遥玩乐并嘲讽自己趾高气昂的男人才是真的自大到不可一世。
哈利从圣尼普顿离开的时候看到了最不该出现的人。而德拉科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他们隔着微风,隔着雪地。直到被等待消磨到火冒三丈的那一方先开口:
“你知道吗?你真的不需要这样,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么。但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想看见我并且已经到需要换工作的程度,那实在是没有必要。”德拉科冷哼一声,全身上下充斥着戾气。他对哈利来说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反之,哈利一直认为德拉科很温柔。他只见过德拉科两次气到失态,一次是看见自己孤苦伶仃在暴风雪里不知何去何从,再就是现在,满眼都是笃定的决裂。
“德拉科,你了解我的。”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蔓延到嗓子眼的一瞬间,却又被吞咽回去。
“怎么不叫我马尔福先生了,神父。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都不敢确定你到底比我想象的要虚伪多少。”德拉科锋芒渐露,要不是还有人不断地从教堂进进出出,他早已按耐不住的动手。
“我想我只是需要时间,德拉科。你了解我的,你了解我。”哈利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上第二天的头版新闻——‘圣狄安娜神父旷职数周,被发现与教徒在圣尼普顿教堂大打出手’。但是他还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德拉科,大步走上前。德拉科强忍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拳头,只感觉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最后是一阵温热。哈利握住德拉科的手肘,
“我记得所有事。”
嬉笑,猖獗,疯狂,湿润,暖光,极寒中不可忽视的炙热。
白壁无暇的冰湖之上——‘不要叫我破特!’哈利初出茅庐却怕死,恐慌的扶着德拉科的手肘,‘你就是这样称呼神父的?’
德拉科偏过了头,他不敢再看眼前的人哪怕一眼。就这样默契的沉寂下,一场凛厉的纷争慢慢融化于无声地歉意之中。
“所以你那天到底为什么在圣尼普顿?”
德拉科在集会上和哈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圣狄安娜的教友们这一周十分积极,为庆祝哈利所谓的‘大病初愈’送给了他许多礼物。正逢一个恰到好处的周三,德拉科没有躲在车里,更没有暴风雪的打扰。
四周是欢聚一堂的教友,所有人意外的都把哈利的时间留给了德拉科——金妮告诉大家德拉科和哈利是好朋友,进一步理解,哈利是德拉科在圣狄安娜唯一的朋友。
“神父也是教徒,你就当我坐在台下参加礼拜是一种消遣吧。”
“那你的消遣可真够无聊的,波特。”德拉科拱了拱鼻子,有些嫌弃的说。“或许你会喜欢去我家,我又新买了一些上好的红酒,肯定比你那个‘老朋友’的好得多。”德拉科比着剪刀手,指关节向下弯了弯,重读这那个令他嗤之以鼻的词。
“罗马书第十三章第十三句:行事为人要端正,好像行在白昼。不可荒宴醉酒。不可好色荡。不可争竞嫉妒。”
两人异口同声,望着彼此轻蔑的表情忍不住开怀大笑。
“我就知道是这个!”德拉科情不自禁搂住哈利的肩膀,又觉得有些别扭,便学着向对‘好兄弟’那样大力拍了拍哈利的背。
哈利有些木然的闪躲。
狭长的走道,终点等待他的是破旧的暗门——圣尼普顿告解室。
“我想,我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神父。”
哈利知道,除了雕刻简单的深红木板后只有圣尼普顿的神父,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狭小的告解室安静的可怕。哈利的心脏仿佛运作到了极点,下一秒就要跳出喉咙。他不安的玩着手指,等待着神父的回应。
“为此你有什么要忏悔的呢?”
神父很仔细的倾听着。可对与哈利来说,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回馈在他耳边,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我不知道。我认为这很荒谬。就像是恶魔,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消灭。”
“那就不去消灭,孩子。”神父苍劲有力的声音很快给出了答案,“你只是害怕,但是这本身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对吗?”
哈利不敢再继续,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吞噬,手无缚鸡之力的跌进无底深渊。
“你需要的不是告解,孩子。我们铭记主的教诲,要正视自己的情感,不管它有多么疯狂。”神父慈祥而温和的声音一字一句深深刻画进哈利的心中。
“可是我的职业很特殊!”
“可是这份感情对于你来说也是特殊的。”
哈利只感觉有一束圣光打在自己身上,刹那间身体轻飘飘,主的慈眉善目映入眼帘——这一次不再是自我挣扎的无声谈判。直到很多年以后,他还是坚信自己那一刻,真的和上帝达成了灵魂的连接。
从圣尼普顿离开的步伐都变得轻盈,他想了很多种方式如何与德拉科和解,还想到了他会不会气到憋成一个包子脸。就当所有的浮想联翩快作成一幅名画时,哈利喜出望外的一眼锁定了门口的人影。那人双手抱胸,气鼓鼓的脸告诉哈利——真的一点也没猜错。哈利克制不住的飞奔过去,又在临近时放慢了脚步。直到两人视线交汇,哈利在那片灰蓝中领悟到——千言万语都变得毫无意义。
人生几何,这一辈子,只想和特殊的人,做疯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