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bellis贝

3、第三章

　　关于在艺术楼偶遇了顾延知这件事，路诗瑶还没告诉江云枝。倒不是刻意隐瞒姐妹，只是在艺术楼里趴在门上听人家弹琴结果碰见这种事情，听起来太有花痴之嫌。

　　江云枝本人三不知，并没有看出来日后的端倪，依然热情的分享在学校里听说的各种情报。

　　周四的下午自习，路诗瑶溜出来进行社团参观。本就是学校安排的正经流程，班主任并没有拒绝。

　　江云枝早就填好了社团报名表，这周已经去她的模联社团参加活动了。同行的同学大多数都不太熟，路诗瑶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去搭话，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社团活动楼里来回转悠。从文学社到动漫社再到话剧社逛了个遍，最后又一个人走了出来。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想要去什么社团，但是在门口绕了好几圈都不敢进去看。左顾右盼一阵后，看其他同学大大方方的进去看排练之后，她才跟着别人一起进去。

　　艺术楼的大音乐厅里，人意外的多。

　　也许是新生大会上的演出十分精彩，搞得大家都对乐团很感兴趣，更有甚者自带乐件，想要当场入团。

　　路诗瑶藏在后排默默当着混子，看着部长在介绍乐团管理和各个声部。

　　听着部长介绍到中提琴声部的时候，部长说中提琴声部一直以来人都比较较少，如果小提琴声部报名的人比较多，是有可能会被调到中提琴部去的。

　　果然是不太受重视的乐器呀。路诗瑶见怪不怪了。

　　中提琴和圆号，大概是弦乐和管乐里最容易被黑的乐器。路诗瑶小时候和同学讨论各自的特长，说到自己的乐件的时候，大家纷纷摆出从未听过的表情。小学才艺表演在台上拉中提琴，台下的家长夸她小提琴拉的真好。

　　所以对于这种常年当配角镶边角的事情，路诗瑶已经习惯了。

　　本来浑水摸鱼听人说话蛮好的，直到左边有个人喊她的名字，语气里还带着旧友重逢的意思：“哎？路诗瑶？”

　　路诗瑶立马扭头去看，一个又黑又高，剃着短发的男生正朝她挥手，一边挥手一边呲着牙对她笑。

　　她皱着眉辨别了好半天，终于知道了这是何方尤物——路诗瑶的竹马，王孟黎。
　　关于这个人，路诗瑶记忆尤深。

　　最早认识王孟黎是因为小时候的路诗瑶，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住在老城区的院子里，王孟黎也一样，两家爷爷又是多年挚友，所以从小便在一起玩。

　　小时候的王孟黎长得又白又胖，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憨态可掬好接触，是路诗瑶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之一。而且作为一个男生，跳皮筋的水准在整个院子里数一数二，路诗瑶还认真的拜师学艺。

　　后来到了初中王孟黎就去北京念书了，路诗瑶的父母把她接到现在的家里，两家也不再常联系了。她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他。

　　而且几年没见，这家伙长得飞猛，不仅身材抽条，成了又瘦又高但并不柔弱的宽型身材，还把皮肤晒成小麦色，整个人与江南水乡气息的江北市格格不入，脸上写着“我是北方人”的特征。

　　路诗瑶压低声音对王孟黎说：“你怎么也来了？”

　　“你忘了我会吹小号？”王孟黎同样低声回应她。

　　哦对，她确实快忘了。王孟黎小时候就在院子里吹小号，路诗瑶也在院子里拉提琴，当时这两个崽子水平不精，吹拉走调，两个人并称噪音杀手，人形闹铃，甚至于让院子里的花都能提早蔫巴。

　　王孟黎像个螃蟹一样横着靠近他，他们两个切切擦擦的低声聊天：“你没长高呀，我还以为你能长到一米八。”

　　路诗瑶用嘴型说了个“胡扯”，然后反驳道：“谁能想到小白胖子能长成内蒙牛肉干。”

　　“又不是你当酱板鸭的时候了吗？小路同学”王孟黎嘴巴这几年越发厉害。

　　路诗瑶气急败坏，踩了他一脚。

　　酱板鸭的外号，来自于小时候路诗瑶拉中提琴，人小琴大，再加上选了个做旧的暗色琴身，王孟黎这个嘴巴欠的就说她好像夹了个板鸭。又因为“夹板鸭”和“酱板鸭”发音很像，叫来叫去就成了“酱板鸭”。以至于路诗瑶一在院子里拉音阶，王孟黎就贱兮兮的坐在台阶上嘟囔说“酱板鸭又在拉琴了呀”。

　　堪称童年阴影。

　　王孟黎被踩了一脚，报复小计划还在脑内生成中，还没完成呢，部长便转过身对这帮新生说：“介绍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有想要参加的同学可以先取一下报名表，顺便一提，因为乐团平时要排练曲目，所以现在暂时不招零基础的同学，希望大家可以理解一下，交了报名表的人，我们也会在下周一同一时间进行审核，请大家务必知道并提前准备。”

　　路诗瑶还在发呆，王孟黎已经拿了两张报名表，抽了一张递给她：“喏。”

　　“诶？”路诗瑶拿着报名表不知所措。

　　王孟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一脸吃惊的表情：“干嘛，你不报吗？”

　　“我……”路诗瑶捏着纸的一角犹豫不决。

　　王孟黎拿着纸三下五除二写好交上去，然后看着路诗瑶一片空白的纸：“发什么呆呀，直接填好中提琴部交上去就好，报中提琴的人这么少，我看连审核都不用就直接过了。”

　　路诗瑶听见“中提琴”三个字犹如猫的应激反应一样炸毛：“我……我才不报中提琴！”

　　“那你报什么？”
　　“我报小提琴！”
　　“你家里也没有小提琴你平时拿什么练？”

　　路诗瑶被问怂了，但是气势上不能输：“我拿学校的练！”

　　王孟黎轻轻一笑，用哥哥看妹妹调皮的眼神看着她：“它们两个指法空弦都不一样，再说了，人家不都说了小提琴声部人多吗，你还凑这个热闹干嘛，难不成是因为中提琴在弦乐后排？”

　　“才不是……”

　　王孟黎不太理解这个小姑娘的脑回弯。

　　这个时候中提琴首席似乎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这个带着圆眼镜的短发女首席过来抓住路诗瑶的手：“同学，你会拉中提琴吗？”

　　路诗瑶本能的想说“不会”，但是瞧见中提琴声部的小桌旁，人寥寥无几。再看看小提琴声部，门庭若市。

　　太惨了。

　　路诗瑶只好支支吾吾的回答说：“会……大概就会一点吧……我水平不太行的……”

　　王孟黎以为她是害羞谦虚，于是在旁边煽风点火：“她超厉害，小时候还去考央音附小了呢！”

　　路诗瑶真想让这个牛肉干闭嘴。

　　她暗自又踢了一下王孟黎的小腿，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短发首席听到这番话简直两眼放光：“真的吗同学，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中提琴声部吗……我们声部人都很好相处的，入部还可以送你用不完的松香……”

　　路诗瑶其实早就动摇了，只不过一直憋着表现不出来。

　　从她考学失败认认真真的说自己放弃中提琴的第二天她就后悔了，结果小小年纪死要面子，说不想就不想，硬是扭头把中提琴交给老师保管，自己闭关去学文化课。

　　假期的时候为了转移视线，到处找朋友玩，去旅游，就是不想看中提琴一眼。或许是当时话说的太绝，家里真的以为她放弃拉琴了，谁也没在家里提让她再拉的说法。

　　结果新生大会的乐团演出，彻底让路诗瑶本来就不坚定的心理防线彻底坍塌。

　　尤其是旁边有位遇见革命老同志一样的亲切的拽着她手不让她跑了的首席。

　　路诗瑶盛情难却，但嘴上还在打哈哈：“我我我我我比较业余，我可能不会……”

　　“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咱们乐团绝对公平，水平够了就能上！”首席似乎抓到了松口的机会，领着她在小桌面前，还体贴的把笔递过去，“你还考过附小啊，你是打算走专业吗？”

　　路诗瑶埋头慢吞吞的填表，在嗓子眼里压了个“嗯”出来。

　　“那真好呀，我们声部常年都是二提调过来的人，都没有专门学这个乐器的呢。”首席说到这里似乎很悲伤。

　　路诗瑶其实很想接一句她也是小提琴转过来的，因为小学去少年乐团发现小提琴满人了，一提二提都没空，指导老师说她手大胳膊长，不如去拉中提琴，她这才入了这个深坑。

　　表填完了，路诗瑶深深地叹了口气交上去，首席满怀欣喜的收好伸出右手：“我叫赵易，高二十七班的，虽然我也不太确保你能不能来，但我还是很欢迎你。”

　　“……我叫路诗瑶，高一三班……”路诗瑶又恢复了怯生生的状态。

　　这边中提琴的小桌正开始套近乎热火朝天，几个人都没注意到后排已经发生的变化。
　　几个带着不同于校徽的徽章，拿着一沓文件的人打开音乐厅的大门，站在门口，为首的人声音中气十足：“打扰一下，学生会社团部例行检查记录。”

　　路诗瑶回头望去，就在门口的的那一小簇人里准确的盯上了某个白的出奇的男生，两人四目相对。

　　诶？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