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画中人》蓼汀

13、第 13 章

　　二十四
　　张邪自上次说要回宫处理事务之后，便再没有了音讯。没有张邪的陪伴，黄鹂整日夜不能寐，夜夜独守空闺。再加上那起子小人日日在背后说黄鹂的坏话，黄鹂听在心里，但却敢怒而不敢言。这府里皆因她是张大人的爱妾才倍加尊敬，现下张邪不在府里，纵使是听到了几句，也是鞭长莫及。
　　离张邪回京已有三月余，洛城已是春暖花开，百花齐放的时节。飞扬的鹅毛大雪已变成轻盈的柳絮，在府里的长巷飞舞。虽然陌上花开，但张邪却还没有归来。连着近百日没有安稳睡眠的黄鹂，眼下已泛起大片乌青，昔日娇嫩白净的肤色也变得暗黄憔悴起来。张邪不在，她甚至连胃口都没有，人也消瘦了很多。
　　“张夫人——”门口呼喊的声音由远及近，黄鹂连忙推出门去，看是不是张邪回来了。可事与愿违，来的只是一位公公。见他穿着打扮，竟像是来自宫里，她也不敢怠慢。公公拿出圣旨，黄鹂跪听。只听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藏书阁张邪，入宫来兢兢业业，勤俭有加。自朕前次委任其入京述职，路上于歹人所害，朕心痛惜。特此下诏，封张邪为京都相王。念其妻容貌昳丽，且勤恳持家，特赐名佳甯，可上京入宫，由内务府安排住处。钦此。”
　　黄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圣旨的，也不知道那公公一行人等是何时离去的。她只知道，自己毕生所爱，再也不复存在了。她悲伤到极点，已经忘记了哭泣，两腿瘫软倒在地上，两眼直愣愣地出神。如果不是女仆啜泣着扶起她来，恐怕她要一直那样瘫坐着了。
　　侍女将黄鹂搀扶回卧房。黄鹂呆呆地望着那张床，五官抽搐，眼睛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她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痛苦地哀嚎了出来，直到哭得再也没力气流出眼泪。这世间好容易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用尽全力想要给自己幸福快乐的人，却这么残忍地如昙花一现，再也不得绽放。自己最初的爱情，都给了这个名叫张邪的男人，但他还没来得及去到京城，便已命丧歹人之手……此刻的黄鹂是多么痛苦，张邪的死，就好像用刀子活剖出黄鹂的心，在上面来回蹂躏那样，黄鹂此刻觉得自己丧失的不是一份爱情，而是整个世界。她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
　　她冷笑着。女仆上前递过手帕，抽泣着说：“夫人，老爷已经去了，夫人您要节哀啊。奴婢服侍夫人也有一段时间了，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夫人想不想一听。”黄鹂摆摆手示意让她说。女奴道：“夫人想必也听到许多人说夫人的闲话。不是奴婢嚼舌根，这府里大多都是老爷生前的忠实奴仆，自然事事为老爷考虑。夫人您纵然过于悲伤，可您也要为您的将来考虑。夫人觉得老爷不在了，夫人您在这里还待得下去么？”黄鹂的头微微转向女奴，用濡湿的眼眶狐疑地看着女奴。女奴道：“夫人，奴婢愚笨，但奴婢是真真正正为夫人考虑。方才公公也说了，皇上赐夫人新名，还请夫人入宫去住。奴婢不愿看到夫人在此受人欺凌，还请夫人快些收拾行囊，入宫享受荣华富贵去吧！”
　　黄鹂冷笑了一声，说：“你这是要赶我走啊。”女奴坚定地看着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黄鹂叹了口气：“也罢，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都嫌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你们老爷。他对我好，我真的很感激，他走了，我却不能为他做什么，”说到这里，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落，“我黄鹂这辈子，只爱过这一个人，可却终究没有得到他。他的住所，终究也该属于他自己。”说着，回身从床底抽出几块布料，将自己的衣物细软皆码放于内，片刻便收拾好了。她擦干眼泪，回身向女奴道：“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那些奴仆们。府中无主，你们切不可自行散去，还要打点好这府邸才是。”女奴领命。
　　黄鹂缓步走出府门，回头望望已经不复当年自己来时那碧瓦飞甍的府邸，落寞地转身，漫无目的地，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