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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似是故人来 ...

  •   次日清晨秋池是被阵扣门声惊醒的,动了动,觉得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心里渐涌出感激,但仍对救命之人的意图持怀疑态度。身体死于非命、衙役抓捕、林中致命刺杀,她想破头也想不出她为何招来杀身之祸,而这三件事其中有无关联,幕后黑手又是否是同一人?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了无头堵。

      “请进。”门开了,闪进来一张面熟的脸,秋池不禁睁了大眼睛,“你、你是……”

      “叫我王婶吧。”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尽管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的笑意却很是温暖,眉目素净,让人一看便有种亲切感。而她的脸,赫然是昨天她被青衫男子易容成的脸!王婶见她一脸吃惊,笑容里多了几分自得:“很熟悉吧?我们少爷的易容术可是一绝的!”

      秋池呆了呆,道:“真的很像。”

      王婶一脸笑意,她也没问她为何遭人暗杀,边喂她喝药边道:“昨天我们少爷给己易容的那个模样是我家老头子的,他这几天不在家,等他回来了让你看看他本人,那也叫一个像呢!”秋池笑着说了声好,从王婶那里打听出此间主人正救她的青衫男子,叫林霜天,是名江湖郎中,路过观南城,便回家小住几天。

      “我的伤是他医治的?”

      “可不是呀,少爷虽只是个江湖郎中,可医术比皇宫里的御医也不遑多让呢!”王婶随口答道,丝毫没有留意到秋池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待她喝完药,打开药匣取出一个寸许的青瓷小药瓶,小心翼翼拆开她伤口的纱布,为她换伤药。

      那药末是淡淡的黄色,散着浓郁的清苦药香,敷在伤口上很是清凉,疼痛也消了好多。经这一阵折腾,脸色又开始发白起来,王婶见了,又轻轻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嘱咐她好生休息后自行离去。

      秋池的伤口愈合的快的出奇,仅几天时间就已结痂,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她不禁再次对林霜天刮目相看,对他和王婶的悉心照料也感激不已。她寻思了下,取出一千两银票以表谢意。

      “你不是从家里逃里来的么?”

      看着他眼里略有深意的笑,秋池忆起初见时撒的谎,没想到他还记得,他至今也没有直接问她是不是“女匪”。她假装没听出他话外之音,索性将谎言进行到底,悲戚万分将“往事”娓娓道来。

      “我母亲去的早,父亲只偏爱继母生的弟弟,硬要把我嫁给一个土财主的儿子,那人是个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我不肯嫁,父亲便打了我,我一气之下才离家出走的。我从家里逃出来时身上的确没带多少钱,前几天实在没钱了,迫不得已把母亲留给我的玉佩当了,才换了些许银两。恩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这一点心意请恩人收下!”

      她再次将银票双手奉上,满心恳切。同时她心里也在鄙视自己,这么狗血的桥段,如果对一现代人说,绝对雷死一大票,可是在古代……

      林霜天不置可否淡淡笑了笑,将银票推了回去:“行善不求报,但求心安,更何况你迟早要回去,一路也少不了用钱。”

      “千金散尽还复来!恩人如果不收下,秋池寝食难安!”

      林霜天一挑眉:“你还是留着吧,王叔也回来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就由王叔王婶来照顾你吧。等你伤好了,这阵风头应该静下来。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
      “你要去哪?”秋池下意识问,可话一出口她便觉得太唐突了。

      “熙国大好河山我还没有走遍,如果不一一前往,算是虚度了此生光阴。”果然,他一笔带过。

      秋池低头望了眼身上数条还未解下的绷带,突然惶恐起来,她的伤还未好,她还要寻找程暄,她不想这副身躯落下任何隐患。

      他似看出她的心思,解释:“王叔跟随我师父多年,在医术、易容术上也颇有心得,你现在的伤势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只需日后静养便可。他一会儿便把今天的药端来,趁热喝了。”

      秋池的心稍微安定下来,轻声道:“好。”

      说话间,门被扣响,林霜天开了门,秋池的目光一下子胶着在来人脸上。他四五十岁,中等身材,一身粗布衣裳,眉目慈祥,对着秋池和善一笑,而他的脸,赫然是前些时日林霜天所易容的脸!

      他叫了声王叔,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对秋池关切道:“药熬好了,姑娘快点喝了吧。”

      “谢谢。”她报以一笑,接过药盏一饮而尽,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王叔,真像。

      王叔收回空盏,赞道:“不怕苦?”

      “良药苦口。”

      王叔不笑了笑,转头看了眼林霜天,目光黯了下道:“少爷明天要走了,沈姑娘,以后我来照顾你。”他见秋池点头,眼中也露出丝忧伤笑意。

      林霜天看在眼里,拍了拍王叔的肩膀,道:“我回去收拾下行李。”

      王叔目送他远去,眼底一片忧色,他对秋池温和一笑:“我去帮少爷收拾,姑娘你的伤势才有好转,应多加休养才是,我也不打扰姑娘了。”

      王叔匆匆离去,秋池也缓缓躺下。身体虽然仍一动便一阵尖锐疼痛,却不再是前几天那种撕扯般的剧痛,不由再次感激林霜天主仆。她望了望窗外,天际最后一抹晚霞已悄然暗淡,一个神思间便被夜幕吞噬。

      次日清晨,她睡得正安稳,模模糊糊听到有人扣门。她一个机灵,蓦然掀起被子,扶着床便要起身,身体却如被人狠狠一扯,她立刻直直倒下。

      窗外的人听到动静,静默开口:“姑娘不必起身了,我恰巧路过,便来道个别,你继续休息吧。”

      他不等秋池说话,映在纸窗上的一抹剪影便迅速消失。外面似乎刮着风,将他的话吹得了无痕迹,秋池恍然以为自己仍在睡梦中。她莫名其妙地盯着方才映出他影子的窗格,直盯到双眼发酸,不知不觉睡去。

      这次她睡得不再安稳,梦似浅似深,头异常难受。朦胧中似有人急切呼她名字,听不清是谁,她也懒得去理,任自己在晕眩的梦里颠沛流离。

      再次醒来外面下起了大雨,屋子里光线晦暗,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鼻端萦绕着一股苦涩药味,她垂了眼,正好看到前襟一片棕褐色的污渍。药?可她喝药时没有洒出来啊。

      门被轻扣两声,她木然抬头,想了一会儿才道:“王叔么?请进。”

      王叔揣着药进来,一脸担忧转瞬消散,惊喜道:“你醒了!”

      秋池有些不解:“嗯?”

      “沈姑娘你发高烧了,早晨叫你时你说想再睡会儿,我也没留意,就和你王婶一块送少爷去了,临近中午回来后叫了你好几遍,你没答应,我觉得不对劲,开门一看,谁知你整个人竟烧得晕了过去!我当时吓了一跳,赶紧给你放了血,又熬了药,喂你吃了一副,烧这才退了。”

      “我竟发烧了?难怪头这么痛。”秋池苦笑,没想到短短几天内已被他们主仆相救数次。心头涌出阵复杂情绪,之前她是不是多想了?她摇了摇头,将某些念头甩出脑海,她定定看着王叔,诚挚道:“两位恩人多次相救之恩,秋池来日必报!”

      王叔打趣一笑,满不在乎道:“我家少爷常说日行一善,沈姑娘严重了,应该是我放谢你才对呢。”

      “哦?”秋池匪夷所思。

      “我家少爷常说要日行一善,如今是姑娘让我足不出户便可了却心愿,我不应谢姑娘么?”王叔眼里浮出柔和的光,旋即又面露忧色喃喃,“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外面雨这么大,少爷可别被淋着了……”

      他会武功、懂医术,怎么着也不会饿着自己。秋池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宽慰道:“王叔多虑了,恩公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恩公所去甚远吧?”

      王叔神思有点恍惚,随口道:“是啊,这里距帝都少说也有一千多里。”

      去帝都?她突然懊恼起来,如果她知道他去帝都,定会拉下面子去求他带她同行,虽然她不喜麻烦别人。

      王叔突然一拍额头道:“啊,差点忘记一件怪事了,上午送少爷时,路上张贴了好多告示,少爷看后沉思一会儿,便让我将那告示上的字转告给沈姑娘。”

      秋池的心咯噔一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什么缉拿她的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颤抖:“什么话?”

      “秋池不自冷,风叶共成暄。”

      “啊!”秋池不禁脱口低呼,急切问道:“是哪个‘成’”?

      王叔不解她为何如此失态,想了下道:“是禾口王的程。”

      她眼泪却蓦然涌出,接二连三地滑落。她一把抓住王叔的胳膊,“你们是在哪看到的告示?”

      “观南城大街小巷里都有。早上未下雨,还可以看见,但现在不行了。”王叔似明白了什么,亦一脸遗憾。

      “秋池失望顿时满脸失望,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继而沉默下去,不这片刻又霍然抬头道:“是的,他是在找我,他叫程暄!”她目光里燃起一簇灼热的火焰,如暗夜里突然亮起的灯火,定定望着王叔恳切道:“王叔,求你帮我!”

      王叔的胳膊被她用力抓着,隐隐生痛,王叔愣了下,随即了然笑道:“好生别致的寻人启事!好,沈姑娘你安心养病,这件事交给我了!”

      直到这一刻,秋池心底所有的怀疑戒备全部烟消云散,只剩对王叔主仆的无限感激与愧疚,她嗓子一哽,对王叔深深一躬:“那就麻烦王叔了。”

      王叔笑着摇了摇头,帮她盖好被子,举步离开。秋池突然想起什么,脱口叫道:“王叔别去!还是、还是再等等吧……”

      王叔顺着她的目光,视线停在她缠着厚厚繃带的身体上,眉间闪过淡淡的怜悯与无奈。尽管少爷医术超群,上等伤药尽数用上,仍费了很大心神才将她救回,虽经过几天调养,但她身体依然十分虚弱,刚结痂的伤口只要一用力便再度裂开,雪白的纱布染上片片触目惊心的鲜红。他知道她是不想让那人看见她劫后余生的样子,心底苦笑着,跟少爷一样没问她所遇劫难,只淡淡的笑道:“行。”

      王叔的那个笑容像极了他家少爷,极淡,似将万千心事都融入其中,但细看了,倒又似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一个清凉浅笑。她再次向王叔点头致谢,心头百感交集。

      王叔离去后,她恍惚了一会儿,才渐渐从从天而降的喜悦中缓过神。她就知道他没死,他们只不过换了一张脸!不过没关系,那依然还是他!她身心蓦然一轻,自从穿越后长久积压的委屈与惶恐化作一口浊气,重重吐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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