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自妩媚》裕佳理

11、第 11 章

　　那一年，随着圣水教开始日渐强大，灵蛇帮报复的步伐也在暗中加快，两边的仇恨早在上一代就结下了，最原始时是灵蛇帮伤了圣水教的长老，圣水教大举进攻，端了他一个巢穴，灵蛇帮随即反扑，两边大打出手，来来往往，也不知交手了多少次，互有胜负，后来一次，陆铁岭重伤了灵蛇帮宁帮主，导致他数月之后不治身亡，而他有三子一女，发誓要为其父报仇，那时灵蛇帮实力已渐弱，相反的，陆铁岭病故之后，圣水教反而风生水起，壮大得很快，一晃两年过去，一日，灵蛇帮动用了几乎全部残余力量，组织了一次相当阴险的埋伏。

　　而那天中了他们埋伏的，正是老大刘祁与老五安心俩个人，他们当时只带了七、八个手下，很快便被全部斩杀，而他二人也身负重伤，安心武功稍弱，更是给逼到悬崖边，宁氏兄弟毫不留情，刀刀致命，安心甚至连脸上都被砍中两刀，等风笑天得到消息全速赶到时，看到的是安心血人一般被宁氏兄弟飞脚踢落悬崖的一幕，他纵身去抓时，只捞到了五哥的一片衣角。

　　那一年，安心只有十八岁，而风笑天，只有十五岁，明玉不敢想象这十五岁的少年当时愤怒到了什么程度，只知道，等到他们大队人马赶来时，宁氏三兄弟中的俩个，已经被他用掌力活活震死，另一个重伤不知去向，打埋伏的一百来号灵蛇帮弟子，早些被安心他们杀伤了三、四十个，倒地哀号，胆小的半途又跑了一多半，剩下的二、三十个，不知什么缘故，全部横七竖八倒在风笑天一个人身上，堆得小山相似，明玉吓得魂飞魄散，和田小雷、李进他们火速扒开人堆，于是看见了压在最下面的年轻男孩。

　　而他浑身浴血，一动不动，压在他身上这些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却还都有气，一个没死，田小雷几乎是从血泊之中将自家最年幼的兄弟抱了出来，镇定如他，手都抖到无法克制，甚至不敢大声去唤，颤抖着轻呼＂笑天，老七，你怎么样？告诉二哥，哪里伤着了？＂

　　风笑天的眼睛睁得很大，奇迹般地，他竟未受任何的伤，但他全身的血实在把别人吓得不轻，田小雷不见他回答，正要解开他衣服查看，忽然之间这孩子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五哥，五哥掉下去了，快救五哥，快救他＂

　　明玉疼得心都碎了，一边指挥人速去寻找安心，救治刘祁的伤，一边从田小雷怀中将这血人似的惨不忍睹的孩子抱过，虽已知这血不是他身上流出来的，也照样心惊，这孩子，到底动了怎样的雷霆之怒，将这里整成了血海一片。

　　当然除了宁氏兄弟，他并没有杀死任何其他人，尽管如此，这已经是到目前为止，他所经历过的最为惨烈的一战了吧，宁氏兄弟，也成为了第一个死在圣水教新一任教主手上的人。

　　明玉从未见他如此哭过，风笑天一向安静内敛，很少大力渲泄自己的情绪，更别说当着众多人的面放声大哭了，而此刻，他浑身动弹不得，却哭到抽搐，不住打颤，几乎上不来气，明玉知道众兄弟中，他与五哥最好，今日却亲眼见他丧命，这份打击，不是短时间能缓得过来的，明玉自己的心里也已痛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咬牙安慰他＂没事了，笑天，跟姐回去，好吗？你大哥的伤重，要赶紧给夫子瞧，你，你自己，真的没伤到吗？给哥哥姐姐看看，好不好？＂

　　悬崖太高，搜寻不出结果，风笑天攒回些气力，挣脱明玉怀抱，摇摇晃晃地走到安心掉下去的地方，双膝跪下，面对这个结局，年轻的男孩子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明玉他们瞧得见他肩头颤抖，单薄的身体仿佛承受不住这山头的疾风，听得见他夹在风声中因痛哭而沙哑掉的声音在说＂我发誓，我、我发誓、＂

　　至于他那天到底发的什么誓，谁也没听清楚，反正后来直到他快被山风吹得僵硬掉时，田小雷才忍无可忍地强行将他抱上马背，拖他离开这个伤心地，而那个悬崖边倔强单薄的背影，以及那句内容不明的誓言，清晰而痛楚地印刻在了明玉心里。

　　他是亲身经历到了，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江湖的险恶，失去至亲的痛苦，也许就是从那天之后，这个少年的心，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

　　自从他接任教主那一天起，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孩子，几乎一夜之间，天下皆知，而关于他是个天才的传闻更是出现了无数个版本，满天乱飞，有骂的也有赞的，于是一时间，他收到过的挑战书，或等等诸如此类名目繁多的信件数不胜数，风笑天冷静地看着这些，而明玉在冷静地看他，很多东西，是不可避免的，是必须经过的流程，这孩子，如何去对应？

　　然而他的对应方法简单到了极至，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束之高阁，一概不予回应，贬也好，褒也罢，他根本没有兴趣知道，晴空万里，抑或狂风暴雨，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于是这十年来，风笑天只接受并回应过一个人的挑战，而那个人的名字，叫那惠。这是在安心死后不久的事，他十五岁，那一年的那惠，十七岁，那天在场的，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明玉和一广道人，天下再无第五个人知道这事，至于胜负，只有这两个半大孩子自己心里有数。

　　风笑天曾经笑着告诉明玉他自己想出来的好法子＂大姐你看，拿东西把脸一蒙，叫天下人都认不得我，是不是好主意？＂

　　明玉笑问＂为什么要这样？＂

　　＂方便啊＂那孩子难得地眉开眼笑＂没有不相干的闲人认得出我，那我以后即便是满大街乱逛，也不会被人打扰了呀，能自由自在地作我自己，多好＂

　　说者无心，这句话让明玉的心痛了好久，从什么时候开始，武林中的好事之徒，或者那些个梦想着迅速成名的人，有了这样一个共识，击败或杀死这个一夜闻名的天才少年，是自己通往成名之路的捷径，乐此不疲孜孜不倦者大有人在，人心，永远比你所能预测到的要黑，近年来随着圣水教的坐大，慢慢的这股人群少了，开始畏惧于风大教主不可战胜的神话之下，而这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曾是荆棘满地的。

　　＂七哥说开封那边出了事，他要去一趟＂莹莹说。

　　张仲铭给明玉看了崔保音的信，明玉抬头，对上风笑天的眼睛，他的脸上，还留着刚才激战后的些许疲惫，他是知道了自己可能会涉险，才来得这么快的吧？他有多么的害怕重蹈当年安心的覆辙，因他的一步来迟，只救到了大哥刘祁，却失去了五哥安心，唉，这孩子心里，内疚了好多年吧！

　　明玉道＂笑天说的是，他去，比你们去合适＂

　　＂什么＂张仲铭跳起来。

　　明玉轻轻一拦他＂别争，笑天处理这些事，比你有经验，你性子太急，而且，这里还有好多善后的事要你担当解决，你得留着帮我＂

　　张仲铭只是心疼他兄弟的伤＂可是、可是＂

　　＂没关系的，笑天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他会弄妥＂

　　张仲铭敲了一下自家兄弟的脑袋，笑道＂你能弄妥，你能处理，看看，大姐有多宠你吧，样样依你，可苦了你六哥我，你把人打成这样，我替你打扫战场，真是的＂

　　＂你什么时候动身？＂明玉问。

　　＂就现在吧＂风笑天拍开张仲铭的手＂老六别闹，几位哥哥们不在，这一摊就靠你了，我去去就回＂

　　＂去就去吧，废话这么多＂张仲铭又想敲打他＂越来越嚣张了，六哥也不叫一声，成天老六老六的，叫人听了，还以为你是我哥呢＂

　　莹莹吃吃笑＂不怪七哥，六哥，你的确没有作哥哥的样子＂

　　＂你这小毛丫头，等老七走了，看我怎么教训你＂张仲铭想气又想笑。

　　明玉知道风笑天是不愿留在这里面对一会子的那一大帮人，于是道＂也好，只是你一个人，不妥吧＂

　　风笑□□程子卫一招手＂程兄弟，你过来＂向明玉道＂这位兄弟刚才出手相助，而且他说，有意加入我教，是吧程兄弟？＂

　　程子卫忙道＂是是是，不过，那什么＂他想说你们又没说可不可以，害得他木桩似的一旁杵了半天。
　　风笑天问他＂你若有空，随我去趟开封如何？＂

　　程子卫大喜＂有空，有空，当然有空，我大闲人一个＂

　　明玉道＂这位兄弟，刚刚在山庄内，多谢你见义勇为，你又帮到了笑天，谢谢你啦＂明玉说得是，前面那种情况下，程子卫完全可以倒下来装中毒，反正一时半会也伤不到他，或者选择偷偷溜走，可他却选择了最危险的跳出来对阵，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说他不自量力也罢，勇气可嘉＂既然笑天肯带你去，你是生人，别人不认得你，这也好，你就走一遭吧＂

　　＂是是是＂程大闲人开心不已。

　　明玉向莹莹道＂你去庄子里，给我把小豆子叫来，再牵三匹马，不要惊动旁人，知道吗＂

　　莹莹应了，飞快地去，果然飞快地又回。小豆子是田小雷的贴身小厮，跟他主人一样的精明能干，刚才跟了张仲铭来，一直在山庄里帮忙打下手，听明玉召唤，叉手等候指示，明玉道＂小豆子，你随你教主还有这位程少侠出趟远门＂

　　十六、七岁的小小少年顿时喜上眉梢，明玉又道＂你得好好照顾教主，明白吗＂

　　＂大小姐放心，豆子一定把教主他老人家伺候得妥妥当当的，不让他老人家受一丁点委屈＂小小少年拍胸脯保证。

　　风笑天虽然年轻，但他从极小的时候就已入教，他的年龄几乎等于教龄，又作了近十年教主，所以后来入教的弟子们，无论年纪高下，都喜欢喊他一声老人家，无非尊称而已。

　　风笑天道＂那我们就上路了＂

　　明玉仍不放心＂柳老的药、＂

　　＂放心，都带着呢＂风笑天微笑道＂一会儿我就处理伤口，没事的＂

　　小豆子惊呼＂教主你受伤啦？＂

　　明玉道＂别咋咋唬唬地，他们马上快来了，走吧＂

　　小豆子程子卫翻身上马，张仲明伸手一托，将风笑天送上马背道＂小心啦＂

　　＂知道＂风笑天应了一声，三人策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