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府下》瞌睡豆

4、岔路口

　　其实这两年多来，蕾阳的日子真心不好过。自己家里当家做主的是她祖母，可这祖母却横竖都不喜欢这对母女，没有好脸色且不说，那冷嘲热讽更是家常便饭。

　　说来说去就那几个原因，一是扫把星，克夫命，二来没生下男孩，没为祝家传宗接代，这第三，就是不知给丈夫下了什么迷药，让他死都不愿纳妾。
　　所以蕾阳一边为自己和李贤淑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另一边也可以理解祝老太太，毕竟，李贤淑没给她个孙子不说，还拖垮了她儿子。对着这种儿媳妇还能笑得出来，那也太圣母了。

　　这不，刚回到家，祝老太就摆着黑脸坐在堂屋里，一言不发。
　　贤淑知道今日又有顿骂了，可还是带着蕾阳笑着给老太太请安。

　　母女俩没开口，老太太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上京给你哥哥道喜，这路途也就两三个时辰，你为何拖了三日才归来，也不想想你夫君现在是个什么境况，旁边是可以离人的吗？”
　　贤淑低眉顺眼的听着，一声不吭。
　　“大夫说他时日无多了，”老太太哀声说道，“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得止，还让我们祝家绝了后。”老太太起先是带着哭腔说着，到后来直接嚎了起来。

　　蕾阳看到此情此景，泪珠子也跟着掉了下来，毕竟，这两年的日子不是白过的，终究有些感情。
　　可蕾阳想不到的是，贤淑居然面带微笑，走过去揽住老太太，轻声说道：“老太太别伤心了，都是媳妇的错，您别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见贤淑还笑得出来，更是火冒三丈，直接一把推开贤淑，指着鼻子吼道：“你，你给我滚远点。”

　　蕾阳见状，生怕老太太爆血管，赶紧过去扶住，眼带梨花的说：“祖母，小心身子。”
　　老太太望了蕾阳一眼，也撇开她的手，颤颤巍巍走向里屋了。
　　蕾阳这才想起去扶起坐在地上的贤淑，问母亲伤着哪里没。
　　贤淑没有回答，只是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三日之后，蕾阳的父亲终于熬得油干灯尽，离开了人世，丢下了年迈的母亲与还未出阁的闺女，当然，还有他的结发妻子。
　　老太太这厢哭得昏天黑地，蕾阳也跟着不停的抹眼泪。此情此景让她想到现世中的父母在得知她去世时也定如此伤心，就哭的更加凄惨了。
　　唯独那李贤淑一滴眼泪也没落下，冷静地处理着丧事。

　　原来，心死的人，是没有眼泪的。
　　蕾阳在读到母亲遗书的那一刻，才明白。

　　信中写道：阳儿，原谅母亲不可以丢下你父亲，让他独自一个人上路。所以，请原谅母亲丢下你一个人。信封里的银票，和那盒珠宝，都是母亲的嫁妆，你就留着傍身吧。母亲也不是没为你打算，我也写了封信给你大舅，他定会将你接入府中，好生教养着，他日为你寻得一个好婆家，也算是有归宿了。母亲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活的好好的。母亲绝笔。
　　此时此刻，蕾阳也只能感叹自己命苦了。

　　丞相府。
　　“老爷，您就别难过了，这不也是大姑子的选择吗，您就随她吧。”颜氏见李贤明为妹妹自尽的消息难过不已，只能这样劝解了。

　　李贤明双手按着太阳穴，颜氏的话半句也听不入耳。
　　“既然大姑子将阳儿托付给我们，我们好生待她，就算是满足她的遗愿了。”颜氏走到李贤明旁边，用手顺了顺他的背。
　　听到阳儿两字，李贤明才开口说：“嗯，阳儿到了府上，待遇不可以差过静儿，这无父无母的孩子寄人篱下本就可怜，若是再受些气，就没法活了。万一想不开也做了傻事，以后我哪有面目去见贤淑啊！”

　　“再说我这妹妹就留下这点骨血，既然托付于我，我一定得当亲女儿对待。”李贤明肃穆的说道。
　　“那是自然，老爷，这些事就交给我，保管不会亏待了阳儿。”颜氏诚恳的答道。
　　李贤明又闭起眼，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姨娘，出大事了！”王妈妈急急忙忙的跑到唐氏屋里。
　　“看你那慌张的模样，出何大事了？”唐氏不以为然的问道。
　　“大姑爷那不才下葬嘛，大小姐这头就自尽了！”

　　唐氏刚提起起的茶杯盖又落了回去，惊讶道：“真的？”
　　“千真万确啊姨娘！”王妈妈一脸紧张的说道。
　　“老爷那边现在什么状况？”
　　“老爷正伤心呢，太太一直在旁边安慰，听说大小姐还给老爷来了封信，让老爷将那表小姐接到府中抚养。”
　　唐氏转溜着眼珠，心里盘算着厉害关系。

　　过了半晌，才说道：“你多去打听打听这件事，我们房可不能在这件事上有何错漏，谁都知道，老爷疼大姑子的心可不是假的。”
　　“晓得晓得，姨娘尽管放心放心。”王妈妈立刻又出去收风了。
　　唐氏想着还好自己是两个儿子，与这表姑娘没什么冲突，以后只要不与她有什么冲突，也没什么大碍。

　　可那秦氏与徐氏就不这么想了，这个表小姐会不会给自己的庶女带来什么弊端，现在还是未知数。
　　于是这府上太太姨娘，少爷小姐们，一个个都悬着颗心，算计着自己的得失。
　　唯独李良静一个人，在房里躲着偷笑呢！

　　次日晚上，李贤明到唐氏房中过夜。
　　这唐氏经过一日一夜的考量，心中成形一想法，正好趁此机会，表述给老爷听。

　　唐氏边给贤明宽衣，边试探道：“老爷，表小姐守完大姑子头七就该过府了吧？”
　　贤明听到此话，脸上又露出些许哀伤，“嗯，我是这样打算的。”
　　唐氏顺藤摸瓜，又问道：“那老爷可曾想过将表小姐安放在哪一房？”
　　贤明淡淡回说：“还没考虑，改日与太太商量一下。”
　　唐氏一听，立刻跪下求道：“老爷，请您将表小姐交给妾身照顾吧，妾身只有两个儿子，一心想得一女儿，如今表小姐既然需要个人看着，不如就安置到妾身这房吧！”

　　李贤明见唐氏这样诚心，便扶她起来，坐到床边问：“你真心想接纳阳儿？”
　　唐氏连连点头，恳切的说：“妾身真心想有个女儿，那表小姐又大方懂事，深得我心。再者太太本有三个儿女要管教，又是这当家主母，事儿多，妾身觉得自己是最适合的人选。”

　　贤明觉得唐氏说的有理，考虑少倾后说：“这事我跟太太提议一下，如果她没有意见，就按你说的办吧。”
　　唐氏见心愿达成了一半，笑吟吟的连声道谢。
　　这夜，她侍候得格外卖力。

　　第二日，李贤明将唐氏的想法告诉了颜氏。
　　颜氏一听，顿觉不妙。同意吧，这唐氏的地位就更高了，老爷疼妹妹，爱屋及乌，自然会待表小姐好，以后多多少少会偏向唐氏些。可不同意吧，自己一来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二来驳了老爷的面子，怎么都有些不妥当。

　　可颜氏也是个聪明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件事也难不住她，这好人嘛她先做着，至于那丑人的角，呵，她心里已有人选。
　　“老爷，您拿主意吧，我没有意见。”颜氏温柔的说。
　　“那好，这件事就按唐氏的意见吧。”
　　颜氏保持微笑，点了点头。

　　祝府。
　　“小姐，今日是夫人的头七，明天李老爷就会派人来接您过府了，您就别再伤心难过了，看，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蕾阳的贴身丫头小紫见主子这么难过，不禁安慰道。

　　蕾阳呆呆的坐着，面无表情。
　　“小姐，您这样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不会放心啊。”小紫跪在蕾阳旁边，双手握着蕾阳冰冷的手指。

　　自己这两年多的父母同时离世，蕾阳自是有些伤心，但也不至于难过成这样。她其实是担心自己未来的日子，可能更加不好过，那古代豪门的争斗，比起现在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杀人放火的事也时有发生。再加上自己这父母双亡的背景，恐难寻到好婆家。
　　事到如今，自己只有接受的命，以后，只能更加小心，步步为营了。转念一想，良静也会帮自己的，渐渐就也释然了。

　　蕾阳惨白的脸蛋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着小紫说：“我没事，你别担心了，等会去给老太太道个别，我俩明日就出发。”
　　小紫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未干的泪水，高兴的说道：“好的，小姐。”

　　老太太经历丧子的打击，现在成日躺在床上，病怏怏的。
　　蕾阳恭敬的对门口的朱妈妈说道：“祖母睡下了吗？”
　　朱妈妈摇摇头说：“没，老太太这几日食睡都不畅快。”
　　“那劳烦妈妈进去通报一声，说阳儿有话同祖母说。”蕾阳微微屈膝，算是行礼了。
　　“小姐等会，老身这就去说。”朱妈妈客气的回答，转身推门进了屋里。

　　过了半柱香时间，朱妈妈才出来请蕾阳进去。
　　蕾阳走到老太太的床榻边，小心的坐了上去，轻轻的问道：“祖母，身体可好些？”
　　“反正还死不了。”老太太没有看她，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火气十足的话。

　　“祖母，舅舅那边差人来话了，说明日接我过府，以后，就在那住下了。祖母同意阳儿去么，若您有意见，我...”
　　蕾阳还未说完，老太太打断道：“去吧去吧，我老太婆一个人过更好，反正看到你那张脸就心烦，跟你那扫把星的娘长得一个样。”

　　蕾阳站起来，走到床边给老太太跪下，磕了三个头，噙着泪水说道：“祖母保重，原谅孙女不孝，不能承欢膝下。”
　　“好了，出去吧。”老太太依旧不看她，只冲她摆摆手。
　　蕾阳顿了顿才起身出去。

　　老太太忍住的眼泪这才滑出眼眶，想着自己的确待孙女刻薄了点，不管大人有什么错，都不该迁怒孩子的。孙女以后能住到丞相府，总比跟在自己这个老太婆身边强多了，索性狠下心，让孙女断了念想，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作者有话说

　　哎，这女娃命真苦！
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