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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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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起来一副大大咧咧的狗样子,但A总确实是个内心纤细的猫系男子。
托他那对戏精爸妈的福,自打记事起,A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戏剧性,十分跌宕起伏。
六岁那年,小小年纪的A惨遭绑架。然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竟凭着百分之二的勇气,百分之负一的智慧,外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惊人运气,不仅自己毫发无损地脱险,还捎带着一票小豆丁成功逃出生天,一路直奔警察局门口。只能说天命眷顾,就此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壮举。
但这个壮举并未让他更加膨胀。不如说,事后涌上的后怕感,让他学会了收敛锋芒,甚至收敛得有点过头了。
十二岁那年,A遭遇了校园霸凌。这件事随即成为导火索,引爆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校长贪污案、学生会霸凌事件、班费陷害风波……剧情之狗血,要素之齐全,堪称经典剧情大放送。最终,以他家里人后知后觉、雷霆空降,上演了一场标准的“龙王归来”式碾压局,让A扬眉吐气、一战封神作为收场。
仿佛是为了弥补此事带来的阴影,父母开始加倍努力地试图让他重拾自信。结果用力过猛,直接导致他的自信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一路滚成了巨大的雪崩,多得再次有点过头了。
十八岁生日宴会上,父母高调宣称他是家族信托基金的唯一继承人,并为他安排了一位门当户对、优雅得体的未婚妻。当然,剧本走向也很标准——一个月后,随着对方那位传说中的白月光回国,此事便不了了之。
因此,A对生活中各种戏剧性的发展早已习以为常。
直到他二十岁那年。
小说界“真假千金”题材正火。A连着熬了三天三夜,顶着熊猫眼刷完了市面上所有高分同类型文,意犹未尽地爬出房间觅食时,竟无缝衔接地得知了一件更具戏剧性的事:他,小A总,自己就是个“假少爷”。
A:“……”
从此再不看任何真假千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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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并非父母亲生这件事,A一开始真的没太放在心上。
一个能够鲜明感受到被爱、安全感满格的人,是不会轻易患得患失的。
A是个拥有超高配得感的少爷,他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不喜欢他的人。事实也如他所想,他的父母当然不是那种没眼光的人,他们一如既往地、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起初,A对此十分受用,甚至有点小得意。
但没过多久,他就绷不住了。某天半夜,他猛然惊醒,在骚扰家里厨师搞出一顿豪华宵夜后,突然恍然大悟——他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小说里的恶毒男配!
父母如此偏爱他,甚至完全没有把亲生孩子接回来的意愿,那位素未谋面、流落在外的真少爷,此刻一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看着光鲜亮丽、鸠占鹊巢的他备受煎熬!
这负罪感来得排山倒海。
父母敏锐地察觉了他反常的焦躁。他们略一思考——
第二天,父母便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以后财产大部分都留给他,那位亲生的儿子也不会到这个家来跟他抢任何东西,让他根本无需担心。
末了,A还被训斥了一通,单纯因为他熬夜——在他们眼里,这才是比那些血缘真伪更重要的事情。
A:“……”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A决定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要以行动来宽慰那位可怜的、被遗忘的兄弟!
于是,在饭桌上大义凛然地发表一番放弃继承权的宣言后,A直接毅然决然离家出走——然后一小时后,他又折返回来收拾了两大行李箱的东西,重新离家出走。
回来拿东西的当口,他看见父母正感动地抱在一起,掩面哭泣,感慨着“孩子长大了”。
A总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连人带箱滚下台阶。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是真的彻底离家出走了。
一天过去,一周过去,一个月也过去了……
风平浪静。
家里似乎还是完全没有要把真少爷接回来的意思,连带着也把他彻底“放养”了。没有催他回家的夺命连环Call,没有寻人启事。
A怒而走得更远——出国!
他在大洋彼岸投奔了自己的好朋友,抱着对方哇哇大哭。
这位好朋友是两年前受他家资助,与他一同来国外读书的男生,说是让两人相互照应。A待了一年多就暂停学业跑回国了,但对方还在这里继续深造。如今除了学业,还在A家的海外分公司里实习,忙得脚不沾地。
看着好朋友被压榨得如此之惨,天天连轴转,A痛心疾首地立下豪言:以后他自己也要成立公司,把人招到自己麾下,让他不用再这么辛苦。
一语成谶。
后来他果真把人家拐走,成了自己的秘书。
承诺里唯一没有应验的部分是——这位好朋友,如今不得不更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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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先生真厉害呀!”小明由衷地感叹道。
“那是当然!”瘫在沙发上的A总立刻支棱起来,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就说开公司前期准备,各种手续是他搞定的,后续项目是他拉的,具体工作是他整合处理的,员工事务也是他安排的……”
小明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A总说自己做了什么,不禁疑惑地问道:“那你干的是什么呢?”
“我是老板呀!我负责指导公司发展的战略方向!”A总理直气壮,“公司名字是我取的!办公室的装修风格也是我选的!这难道不重要吗?非常重要好吧!”
“很、很重要吗?”小明看着A总闪闪发亮、充满自信的眼睛,似懂非懂,但莫名有点不想点头。
“唉,你小朋友家家,就别操心这么多了,”A总突发奇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兴致勃勃,“今天既然没在打工,大好时光别浪费在这里!走!我们出去找点好玩的!”
“但是……你不是都破产了吗?刚才还说包里没剩几个钢镚儿了。”小明提醒道。
A总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小奶茶,思想别这么局限!没钱有没钱的玩法!走走走,先出门再说!嗯……你试过打水漂吗?用扁平的石头,在水面上‘咻咻咻’地跳那种?”
“嗯!”小明的眼睛一亮,“这个我会!我很会打水漂的!”
她以前在村里的小河边可是常客,只是进城后,到处都是硬邦邦的水泥地和高高的围墙,再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施展。
“哼哼哼……”A总得意地扬起下巴,“小时候我可是我们那一片公认的打水漂之王!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高超技术!”
小明的小脸立刻绷紧了,不服气的劲头上来了:“我也很厉害的!我也是我们村打水漂最厉害的!”
虽然主要原因可能是村里就她一个小孩子,这点她没好意思说。
“嚯!口气不小嘛?”A总兴致更高了,“这么有信心?来!比一比!今天就来决个高下!”
“比就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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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时,两个玩疯了的人才意犹未尽地回到A总那间公寓。
头发都是乱糟糟的,衣服上沾着草屑和水渍。
两人在玄关互相推搡着、笑着,A总坚持要从鞋柜里给小明翻出她之前住在这里时穿过的那双印着卡通猫头的拖鞋。
秘书安静地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膝上摊着一份文件,暖黄的落地灯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他看着他们像两个放学归来的顽童。
“秘哥,帮我们拿两罐冰可乐呗!”A总习惯性地扬声招呼,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兴奋。但话刚出口,他余光瞥见小明不赞同的眼神,立刻嘿嘿一笑,从善如流地改口:“行吧行吧,知道了,我自己去拿!”说完便溜溜哒哒钻进了厨房。
小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小胜利的笑容,蹦蹦跳跳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布艺沙发里。
那只黑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轻轻巧巧地跳到她的膝上,舒适地转了两圈,蜷成一个完美的毛茸茸的团子,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秘书先生合上膝头的文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他坐在对面,目光沉静地看着这一人一猫的温馨画面,暖光落在他镜片后的眼眸里,看起来难得放松。
“玩得开心吗?”秘书先生突然开口,声音温和,问的是小明。
“超级——开心!”小明用力点头,脸上还残留着奔跑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河边风好舒服!石头跳得可远了!A总先生还教我了一种新的甩手腕的方法!”
“那就好。”秘书先生微微颔首,唇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他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词句,接着问道:“你觉得……A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超出了小明的预料,她抱着猫,微微歪了头,脸上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情。
什么样的人?
她认真地想了想:“他是一个……总是很高兴的人。我喜欢他。”她掰着手指数A总的优点,“他还很聪明,知道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勇敢,敢做很多事情……还是一个好人!”
数完优点,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有时候他太任性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管别人方不方便。”比如刚才差点又使唤秘书先生。
她都看见了!秘书先生正在写字呢!
话音落下,她看见坐在对面的秘书先生笑了。
秘书先生有时会笑,多是商务性的礼貌微笑。或者是那种看着A总上蹿下跳时,带着点调侃、旁观甚至居高临下的笑。但此刻,他的笑容却格外温柔。
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春风拂过,裂开缝隙,流淌出真实的暖意。
“那就好。”他又说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欣慰和满足。
小明突然想起来这种熟悉的温柔在哪里见过——就在她和秘书先生初次见面那天。当他对小明说出“我们会等着他高兴起来,主动打电话”的时候,脸上也是带着这样欣慰愉快的神情,仿佛在做一件很好的事情。
“被爱着的人总是会任性一点的。”此刻的秘书先生显得格外宽容。他看着小明,温和地说:“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你一定能理解这种状态。一定也有很爱你的人在支持着你,帮助你前行。”
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看见了一只孤独的、可怜的小流浪猫。但在后来这些的相处中,他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只小猫身上蓬勃的生命力——那种理所当然的活泼、好奇、对世界敞开的信任,以及即使独自一人也能玩得自得其乐的韧性。
那是被宠爱长大的孩子才有的快活。
所以即使小猫孤独的活着,她也能够快快乐乐去玩耍,她也能有足够的坚强和勇气往前蹦蹦跳跳。
“你一定有着很爱你的人。”秘书先生感叹道。
“是的!”小明骄傲地大声回答——虽然那些爱她的人此刻都不在身边。
但爱就是爱,被爱就是被爱,这份温暖和底气早已融入骨血,成为她面对世界的盔甲和明灯。
美好就是美好,温柔就是温柔,它们真实存在过,并将永远存在。
后面的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她的眼神亮得惊人,那份笃定和骄傲,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小明看着秘书先生镜片后那双沉静的眼睛,突然抱着猫,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孩子气的直白和好奇,轻声问道:“所以……你也是A总先生的家人吗?像他的爸爸妈妈那样爱着他的人?”
秘书先生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越过小明,投向厨房的方向——那里正传来A总翻箱倒柜想给可乐多配点零食的叮当噪音。
“我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