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寻西梦》青焰野记

103、103｜记仇

　　“起死回生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会遭到反噬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逆天而行，后果总会在前方等着你......但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想让他们回来，回到我身边，感觉我就是为此而生的。”

　　高乔握着他母亲的手，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我倾诉。

　　“所以复仇一直都不是你的目的。”

　　“是的，只是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办法了。”高乔笑起来，表情里有恐惧也有激动也有期待，他其实很害怕。

　　我并不清楚高乔将要做的事情会不会一定有所谓的报应，但这个世界存在着规则的制约，新旧准则正在斗争，而砝码就是人类，人类的选择就能定下他们二者最终的胜负。

　　我的选择是旧准则，因为它维护尹北。

　　高士仁的选择应该不是旧准则，但他也明显不会选择新准则，他创立的红色四瓣花组织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维持现状，产生平衡双方的新力量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尹北还能存在吗？

　　“你真的是我的福星。”

　　“你觉得我是福星？”

　　“所有的事情在遇到你之后都有转变了，有你帮我，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对此很难堪，他的苦难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可能也是我造成的，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都是必然。

　　“不光尹北需要你，我也需要你，谢谢你。”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前段时间成权给我发了邀请，他们已经回到华国了，想和我们见个面，地址就在天河镇，一年前我们去过的那个地方。”

　　高乔带我离开病房，来到疗养院的小花园里，现在是中午，大部分人都在房间中休息，所以周边很安静。

　　正午的阳光照在地砖上，几个闪光点映在高乔的脸上。

　　“这里有镜子人？”我问。

　　“到处都是。我从尹北那里听说了现在的状况，你不知道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已经被替换了。”高乔说着凑上来，神秘兮兮道：“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再次思考这个问题让我脑壳生疼。

　　“......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如果他是假的，你还觉得不重要吗？”

　　“他不可能是假的，他......”

　　“你看，你只是不在乎别人而已，真的假的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人类都是虚伪的，却比谁都要求真实。”高乔摇摇头，轻轻哼笑。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成哲学家了？”我揉揉鼻尖。

　　“当你看到太多虚无的时候，你也会变成这样，这个世界正在崩塌，所以我想努力寻找某条标准，这样会让我有更多的安全感。”

　　标准......准则？

　　因为准则被人需要，所以它们不会消失。

　　“安全感这种东西说出来很让人费解，但是你能想象得到吗，当你见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微笑着对你说自己是你的时候，你就不会笑话我了。”突然原本还在清风云淡和我谈话的高乔画风突变，脸上神情变得狰狞，鼻尖上冒着汗珠，与此同时，他脸上的光点也越来越多。

　　“你怎么样？”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连忙上前安抚，这才发现高乔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他紧紧抓住我，继续说道：“真的很可怕，你能理解吗？我......我真的是高乔......”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全是恐惧，这不是能装出来的。

　　而且要说演戏，我还没见过有谁比尹北更会演。

　　“我知道你是。”我回答。

　　“不要认错我了......”高乔像是在哀求，眼睛开始往边上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身边稀稀疏疏的几个路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转过身，脸上挂着微笑，漂亮的凤眼熟悉无比，那些人竟然都长着高乔的脸。

　　“他们是？”我头一回看到这种场景，一时间惊呆了。

　　“这个地方已经被替代了，我后来才发现，但是已经无法离开了......他们留着我的目的就是你！”高乔抓着我的手已经用力到极致，虽然很疼，但是我不放开。

　　“一定要发出声音！”高乔这句话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出来的，说完那些镜子人就开始向我靠拢，我已有准备，想带着高乔逃出去，但是我抓着他的手莫名其妙就滑出来了。

　　我眼看着高乔的嘴巴被切割，鲜血留了满身，浅蓝色的衬衫被浸湿成黑红色，三角形切割的门在他身后打开，一只手从脑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向后一扯，要把他带进去。

　　这种倒三角的门我在闭环的过程中见到过，当时从里面出来的是Temple的高层，后来我把他们三个各断了一只手。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们带走高乔，恐怕会凶多吉少！

　　高乔也在挣扎，双手死命朝我挥舞，我抓住了他，身边的镜子人顶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和我拉扯。

　　源体的力量现在竟然已经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华国露面了！

　　尹北这么长时间采取的不抵抗政策导致新准则的疯狂扩散，不，这不只是他，也是整个基地的决定，他们想要从源体那里谋取力量，但是却永远无法消除源体对自身的威胁。

　　可是源体太隐蔽，太有诱惑了。

　　就像我一样。

　　必须要战争，要能打得起来的战争！彻底消灭到源体一方才行！

　　我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镜子人的脸，我的力量是从镜子反光的能量中获得的，我在那只手上另开了一道小门，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真面目，他缺少了一只手，应该就是当时的那三个高层中的一个。

　　这是你自找的。

　　随着镜子人身体撕裂的惨叫声，我把那个人的另一只手也给断了。

　　“啊——”那个人的嚎叫从门里传到了门外。

　　高乔终于挣脱出来，捂着嘴巴坐在地上。里面的人踉跄的从门中走出来，他恶狠狠地看着我，说道：“又是你！等新世界建成了，我一定饶不了你！”

　　“那些人都去哪了？”我问。

　　“你真奇怪，神之眼创造了你，你竟然还要想着背叛，你是想当人类吗？哈哈哈哈哈，东施效颦，笑死我了。”

　　“我问你那些被换掉的人都去哪了？”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只能搞破坏？”

　　“是吗？”我靠近这个人。

　　他看着我，疯狂又无畏。

　　“我可以拿你交换。”我告诉他。

　　他的脸色变了，说道：“我和神之眼有契约，你不可能拿我做交换，神之眼不会允许的，我和你是平级的！”

　　我指着旁边捂着嘴的高乔，说道：“那我们试试，看你的命能不能补回他的脸？”

　　这个人回身想从三角门逃走，发现自己怎么都打不开了，这和我想得没错，源体根本不在乎Temple这些狗腿子。

　　凉亭顶棚的玻璃窗碎了，像雪崩一样纷纷落下，眼前的这个人也瞬间消失，交易完成，高乔的嘴巴也就恢复正常了。

　　直到现在新准则竟然还能回应我的请求，是在讨好我吗？

　　“你......”高乔目睹了这一切，欲言又止。

　　“我能帮你治好你母亲。”我对他说。

　　“......不可以！”高乔抓住我，虽然身体还在发抖，但是眼神很坚定的看着我。

　　为什么不可以。

　　“你要付出什么代价？一条命能够交换一张嘴，这个等价交换的标准很不可理喻，越是违背常规的交换，代价就越重，这些你不用告诉我，我都能想象得到，但是我不想由你出这个代价。”

　　确实，使用源体力量越多，我就会越偏离人类这个属性。

　　高乔不想让我深陷困境，同样我也不想让他们万劫不复。

　　可是这里的代替人已经都被我消耗掉了，在刚才的斗争中，我一次□□换了很多，不只是那些镜子人。

　　“可是现在这里已经空了，你母亲谁来照顾？”

　　“可以让文鹤他们，现在红色四瓣花几乎解散，他们有许多人被尹北并入了基地，有老方他们在，我可以放心。”

　　尹北......

　　“我不能再见他了，这里......有一些复杂的原因，还是你来联系吧。”

　　高乔看了我一眼，问道：“现在不能告诉我，以后你会吗？”

　　我回看了他一眼，在上一个闭环中冒险被驱逐的事情让我忧心忡忡，我担心在没有小黑屋屏蔽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只能说在以后合适的机会会向他坦白。

　　我们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尹北那边派人很快。

　　“他想过来，但是我说不需要，可能他就知道你在我这里了。”联系完，高乔这么对我说。

　　我耸耸肩，他如果真来的话，我就干他。

　　来的人是文鹤和希文，希文是这一年里第一次见我，很用力的拥抱了我。

　　“我们都还活着，以后也要活着。”我看到希文眼里的泪花。

　　“尹北他没有来，但是他让我告诉你他知道你在这。”文鹤替他传话。

　　“无所谓。”我摇摇头，帮忙将高夫人转移后就打算离开。“这里已经沦陷了，你们小心。”

　　“好。”文鹤冲我点点头，说道：“这一年里，他用了很多办法，否则我们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说着，文鹤拿出一个类似于喷雾剂的小罐子。

　　“这里的提取物，除了红色四瓣花以外，还有他的血液，用来防止辐射对普通人的危害，喷上这个，就不会被莫名其妙的被切割或者眼珠子被挖掉了。我说这些的意思很明显，或许你应该相信他，可能他真的有办法，你们就不用走极端。”

　　“或许，应该，可能。这也是你说的，但是我不敢赌，你的感受最深，你们的人死了多少了？现在还剩下几个？双胞胎？阚幕若？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了。”现在我的情绪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难道我就想失去你吗？”文鹤也有些失控，“如果尹北救不了你，我帮他还有什么意义？在你心里谁都没有那家伙重要对不对？”

　　希文用手按了按文鹤的肩膀，希望他能冷静。

　　“是不是？那以后你说话的时候不要带上我们，只说他就好了！”文鹤甩开肩膀，一拳砸在车上，我知道那一拳原本是要落在我头上的。

　　我是诱惑，你不能迷恋我，你应该杀死我。

　　“冷静，东寻不是这种人。”高乔收拾东西放在车上，见气氛不对，劝解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保证，不会让他冒险的。”高乔对文鹤说。

　　“这原本是源体对他的设定，为了以后好销毁，谁都保证不了的......”文鹤苦笑道，“我还以为我能够改变他，我试过留住他，但是最后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复活。”

　　高乔头一回听见有关我的这些东西，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尹北那家伙比我还惨，眼睁睁看他在自己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死掉，哦对了，自从我们组织介入后，他倒再也不用看你惨死的模样了。真是罪孽啊，我们两个都不可控制的爱上了你，就像被魔鬼引诱一样，但你一定不会是魔鬼，你是天使。你在想办法自我牺牲换我们能活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痛苦......这究竟是哪个准则给我的惩罚？”

　　高乔看着我，脑中信息需要消化。

　　“好痛苦......杀了我......杀了我吧......”此时的文鹤却开始出现异常，情绪已经不只是失控那么简单了，仿佛陷入了疯狂，不停的喃喃着求死的话。

　　“不，不要......”希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泛红，手上开始拿起武器戒备，对准了文鹤的脑袋。

　　我也反应过来了，脑海中回想起之前文鹤对我说的话：

　　“......起初他们的模样与普通人类无异，但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具有煽动性，不断的诱导身边的人，让他们变得疯狂然后自杀。简单说，他们就像一种能让人疯狂的致幻剂，让正常人产生幻觉，没人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然后最终窒息而亡......”

　　“不要开枪！”我挡住希文的枪口。

　　“没用的！他已经开始异变了，就算不窒息，他也会变成怪物！到时候他会更痛苦！”希文含泪喊道。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我做出这些决定并不是要死更多人来得，我是来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