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白酒新熟

3、理亏

　　林琛一脸不爽地踩着预备铃进了教室，刚一坐下，邓钊就猫着脑袋转过来小声说道：“怎么，换不？”

　　林琛臭着脸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坐下的季恒，闷声说道：“不换了。”

　　邓钊竖起大拇指：“林狗。”

　　说完，他又转向季恒，伸手道：“新同学，认识一下，我叫邓钊，和林狗一起长大的，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林琛一把把邓钊的手抓住扔回去，挑眉道：“我说老邓，这前因后果你都不知道呢站哪边呢？再说了，哪怕我理亏你也应该挺我吧？”

　　季恒用笔尖点了点桌面：“就是你理亏。”

　　林琛难以置信地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我理亏？我理亏我是狗！”

　　“狗什么狗呢？没听见铃声吗？”

　　数学老师踩着上课铃从后门进来，一进来就被狗糊了一脸。

　　邓钊默默地转回去，转之前还不忘给林琛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好家伙，开学第一天，所有老师都知道林哥要当狗。

　　季恒冷冰冰的脸上再次闪过一丝嗤笑。

　　数学老师是一个娃娃脸的男老师，叫做许竹，平日里最喜欢朋友圈里晒娃，平均每日动态量三条以上，大家都叫他许哥。

　　他走上讲台，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季恒的脸上：“哟，新同学呢，来来来，正好有一张多的上学期期末考的卷子，拿回去做做。”

　　一张雪白的卷子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被传到了季恒的手里。

　　林琛无声大笑：就一个字，爽。

　　笑完之后的结果就是，一直到上午五节课全部上完，这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期间，邓钊和贺宁浩不止一次想要邀请季恒加入他们三人之间愉快的聊天过程，先后被林琛威胁的眼神和季恒高冷的表情打断。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前，同学们拿到了新发的生物书。

　　南川中学从高二开始上生物课，一年时间学完所有课程，再花一年时间复习，因此大家第一次接触生物，都还十分新鲜，教室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拿着新书刷刷地翻着。

　　季恒在这个时候正好拿到了所有的新课本，全部规规矩矩地码在抽屉里，以前学校用的版本不一样，所以这次全换了新的。

　　他将最后两本生物选修教材放进抽屉里，用食指敲了敲旁边的桌面。

　　林琛从生物书里的多姿多彩的插图中回过神来，不爽地问道：“什么事儿？”

　　季恒：“等会儿放学别走，事情解决一下。”

　　林琛：“不行，有事。”

　　季恒转过头盯着他，正好看见林琛不耐烦的眼神。

　　他正在考虑是把换锁的账单拿出来比较妥当，还是把包里的502壳子拿出来比较有震慑力，穿着一身碎花长裙的生物老师从前门走了进来。

　　全班：“哇——”

　　生物老师崔琴琴是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老师，一头披肩的黑褐色长发搭配一条浅色的碎花长裙，简直是温柔女老师的绝佳代表。

　　趁着全班躁动，邓钊回过头来小声说道：“林狗，据说生物老师才休完产假回来，龙凤胎。”

　　林琛一脚踢在他的椅子上：“谁让你乱叫的？”

　　整堂生物课，教室里充满了男女同学，尤其是前者惊叹的呼声，声音之大，频率之频繁，引得年级主任悄悄在后门看了好几次，怀疑他们班上在上课时间偷偷放电影。

　　下午五点四十。

　　林琛提前两分钟将当天的作业和暂时用不上的书一股脑塞进书包里，然后半趴在空荡荡的桌上听生物老师科普色盲的遗传性。

　　铃声一响，崔琴琴十分友好地立刻下课，一秒也不拖堂，再次换来全班一阵欢呼。

　　林琛将书包甩在肩膀上，着急地拍了拍季恒的椅背：“快快快，让让啊让让。”

　　季恒慢悠悠地将书放进桌肚里，然后拿出一个白色的502壳子放在桌上。

　　贺宁浩正好回过头来看见，拿起来仔细瞧了瞧：“502？明天有手工课？”

　　手工课有没有季恒不知道，他就觉得里面那人想要畏罪潜逃。

　　黑板旁的时钟转动，五点四十三。

　　林琛一把夺过贺宁浩手里的胶水壳子，随手放到季恒桌上，然后拍了拍贺宁浩的肩膀：“浩子快让让，你林哥我来不及了。”

　　贺宁浩回头看了看时间，十分识趣地站了出去：“得嘞。”

　　下一秒，林琛直接坐上自己的桌子，双腿抬起，用手撑着一转，在前排顺利落地。

　　书包正好撞上邓钊的后脑勺。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风一样地从后门溜走了。

　　季恒摸了摸自己前一秒距离对方脚尖只有不到十厘米的鼻子，背上书包就跟了出去。

　　这事情不说清楚没完。

　　……

　　南星幼儿园。

　　卖棉花糖、小糖人的流动摊贩瞅着人差不多走完了，于是推起车往四周散了。

　　幼儿园门口此时只剩下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牵着一个穿着蓝色小衬衣的和黑色背带裤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脸上胖嘟嘟的，眼睛也大，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倒是一个软萌的小正太。

　　小男孩低着头看向自己脚上有些磨脚的小皮鞋，好像自己的脚又长大了，又要哥哥花钱了。

　　想到这里，小男孩有些难过地吸了吸鼻子，脚趾蜷缩着动了动。

　　林琛跑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也就比平时晚了五分钟，不应该啊。

　　“李老师，麻烦你了，我接木木来了。”

　　心里琢磨着，林琛一边面上笑着和牵着林森的年轻女老师打招呼，一边牵过林森的另一只手。

　　李老师叫做李甜，人美心也善，幼儿园本来是五点二十就放学，但她知道林琛放学会晚些，没人来接林森，下午人多眼杂，也不放心孩子自己回去，所以都是在门口等着的。

　　李甜揉了揉林森的脑袋，笑着说：“没事，反正我也闲着。”

　　说完，她蹲下来冲着林森挥手：“木木我们明天见啦。”

　　林森糯糯地说道：“甜甜老师明天见～”

　　接了弟弟，没走几步，林琛就看见皱着眉头走过来的季恒。

　　季恒看了看林森，又看了看林琛，冷声道：“你儿子？”

　　林琛咬牙：“……我弟弟。”

　　季恒眉头展开了些：“哦，什么时候说说今早上的事？”

　　林森往后退了一步躲到林琛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问道：“哥哥，这是谁啊？”

　　林琛：“楼上的。”

　　林森小脸皱成一团：“就是这个哥哥一直在拆家吗？”

　　林琛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没有回答，而是牵着弟弟大步往前走去，说道：“回去说。”

　　不过料想和这种被友情提醒了好几次依然在非正常时间暴力施工、严重影响他人休息的人没啥好说的。

　　季恒随意地跟在后面，摸出耳机戴上，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前面的两兄弟。

　　这家里是没大人吗？还要大儿子下课跑去接孩子。

　　从幼儿园走到小破楼只要五六分钟，到家门口的时候，林琛先开门让林森自己进去，嘱咐了几句，然后关门看向季恒：“走吧。”

　　季恒一脸莫名其妙：“去哪儿？”

　　林琛更加莫名其妙：“去你家啊，不然在楼道里聊？还是说你想在我弟面前聊？”

　　季恒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就在林琛准备摸摸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季恒终于开口道：“走吧。”

　　两分钟后。

　　两人站在银灰色的大门前面面相觑。

　　林琛看着锁眼里明显的502胶水的痕迹，眨了眨眼：“你没换锁？”

　　季恒冷笑一声：“托你的福，打电话问过了，换锁需要调货，明天才来换。”

　　林琛：“……不是，换个锁还需要调货？”

　　季恒指了指门上的牌子：“查查，免得说我讹你。”

　　林琛手指动了动，突然觉得有些沉重，查是不能查的，他的诺基亚没这功能。

　　你说你住个小破楼装什么进口门锁？

　　季恒靠在门上，冷冷地看着他：“说吧，为什么。”

　　林琛从吐槽中回过神来，挑起半边眉毛震惊道：“你还问我为什么？”

　　季恒毫无所动，眼神示意他继续表演。

　　林琛快被这人的厚脸皮气笑了：“大哥，你在这儿装修快两个月，我上来提醒了多少次？后来又找街委会的人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们遵纪守法，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以及周末不要装修，你们呢？前一天说得好好的，后一天恨不得从早上七点干到晚上八点，怎么，规定的施工时间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季恒的眉头拧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林琛：“行吧，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噪声污染防治法》，在已交付的居民楼内装修施工的时间应该是工作日的上午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OK？”

　　季恒：“这件事我不知道。”

　　林琛嫌弃地看向他：“我反映了这么多次，总是你家里人给的答复吧？我又不是单独针对你，针对你家呢。”

　　季恒沉默地将耳机摘了下来放进裤子口袋里，沉默了良久，说道：“不好意思。”

　　林琛：“呵，就你家这态度，丝毫不顾及楼下还住着人……哈？”

　　林琛指了指季恒，似乎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来着？”

　　季恒直起身来：“不好意思，这房子是我爸买来装修的，我前两天才知道他给我……弄了套房子读书，今天早上也只是看时间充足过来随便看看，所以不知道影响到你们了，我很抱歉，他这人……”

　　季恒有些嘲讽地提起一边嘴角：“……他这人是很自私，影响到你弟弟了吧？我看他挺怕我的。”

　　林琛目瞪口呆，所以这是自私违法邻居秒变知情知趣同学了？

　　他有些怀疑地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住哪儿？”

　　季恒：“一个星期前才来这个地方，住酒店，定了一个月。”

　　林琛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自己住酒店，但想到这人提起自己父亲时不太愉快的语气，也就不打算去打听别人的家事了。

　　事已至此，证明以怨报怨还是行不通的，人家莫名背个黑锅，最后还道了个谦，林琛说什么也不能再对那个堵住的锁眼袖手旁观了。

　　他迟疑地指了指那把门锁，说道：“这个，要不我赔你？”

　　不过我怕我要把自己卖了才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