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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1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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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
今天是阴天。
准确的说,是看起来像阴天的大黑天。
如果不是确认过时钟,我还真要怀疑自己是睡昏头以至于把半夜当成清晨。当然,唐哥也和我一样困惑,看来他过去的打工生涯中并未经历过如今天一般的情况。
“我说,小妹啊。”唐哥背对着我,面朝寄存屋外,语气中不无恐惧的说道:
“为什么从你来了这之后,我就老遇见怪事呢。”
“以前不这样吗?”
“嗯——虽然也有怪事,但和现在不一样。”他的回答有些含糊。
“那你在这儿干多久了啊?”
“挺久的,比其他员工久。”
寄存屋员工是个离职率百分百的工作,平均在职时间是6个月,最短记录是10天。这是我在面试老板之前通过各种渠道查询到的结果。
考虑到老板曾亲口反复确认,希望我能坚持一年以上,那看来唐哥的任职时间在6-12个月之间,而当他满足那个“一年期限”后,很可能就会对老板提出辞职。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点舍不得他。
“你打算几月份辞职?”
“什么?哦辞职......我应该不会辞职的。”
唐哥再度确认了一次时间,如果在平时,他应该已经到达物流公司拿取物件,可现在却连寄存屋的门都走不出去。
我看到他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微微弯曲,随后又不自然伸展开来,这种奇妙动作让我联想起一些正在戒烟的人。
“还是用冰箱吧。”眼看着时间来到平时该我上班的临界点,唐哥总算下定决心。“既然都用冰箱了,我去也行吧。”
“你不知道物流公司在哪。”
“对了,把绳子系我腰上,系紧点。”
看来我的经历对唐哥起到一些警示作用,因而第二次钻邪恶冰箱时,他决定给自己多加层保险。
当他钻进冰箱后没多久,来取件的客户便推门而入。我按照她给的号码在货架上左找右找花费了半个小时仍一无所获,几乎就要认输投降甘愿罚款,只是在道歉之前仍不死心的追问了句:
“请问您的包裹是哪一天的呢?”
听到客户的回答后,我只感觉天旋地转。
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在这里插入一点小科普:寄存屋的录入号码是循环的,所以理论上会遇到“看起来很接近但实际时间差距极大的两个号码”,上文所述的物件就属于这种极端情况。
但极端情况之所以是极端情况,正因为导致其发生的条件极难满足。
寄存屋的录入号码是循环的,二十年一循环。
“啊......您的情况有一点特殊,能稍等一会吗,我去仓库给您找一找。”
“好的哦,这个椅子我可以坐吗?”
“当蓝、当然可以!”
寄存屋的粗麻绳就只有一条,并且即便我能找到第二条绳子捆在腰上,寄存屋内也没有第三个员工接应我。指望客户帮忙是件风险极大的事,比起胜负难定的赌博行为,我还是更喜欢让天平完全倾向某一方以求心安。
但是如果我现在穿过冰箱,那唐哥还是没人接应,他给自己捆绳子的行为会随着我的离开而变得没什么用。
“出什么事了吗?”客户好奇的身影从我身后传来。
“没有,只是要仔细找一找。”
我的声音很冷静,这很好。
没时间再纠结唐哥的事了。我集中精力拼命回忆着仓库的位置和内部情况,深吸一口后钻进了冰箱内。
好消息,我成功到达了仓库。
坏消息,我不知道自己在仓库的什么位置。
在之前的日记里我曾经写过,仓库内部很大,但灰尘不多,也不是十分黑暗,堆满了各种箱子。
而我现在知道了,箱子和箱子间并非密不透风,而是堆叠成了近似迷宫的形态,从正门进入时看去好像一堵墙,但从其他角度看时则能找到许多一两米宽的空隙。
我被传到了空隙里。
每一个箱子都大小相当(或许有细微差别?),重量不定,只靠蛮力抽出最底层的某个对我来说不可能,(或许唐哥力气足够大,可惜他不在这)而顶层又堆叠得太高,除非有梯子或橡胶手否则同样拿取不到。
实话说我真的很想放弃,但客户还等着呢。
好在仓库的物件摆放也遵循一定规律,我拼命掰动了几个中间位置的纸箱,让它们贴有号码的一面转向我:最右手边的纸箱上贴有05-45-78字样,我猜指的是“箱内装有05年收录的45号至78号物件”。
越往左前两个数字就越大,那么想找到客户需要的物件就还得往右前进。
总而言之,在磨破了后背的员工服后,我终于成功找到那个装有客户所寻物件的箱子,并将它艰难的整个抱到了客户面前。
客户看起来并不着急,只是有些惊讶。
然后我把箱子打开,里面有很多小袋子和小盒子。我把它们一个一个拿出,极度仔细的检查着上面的号码。
“40、41......43?为什么没有42?”
“嗯?是找不到我的物件吗?”
“呃啊、这个......”我又开始说不出话,只好继续检查箱子内的其他物件,直到彻底将它搬空——里面没有42号物件。
不需我解释客户也能看出异样,她呆愣了一会后,又掏出手机翻了翻。
“嗯,15年、16年......”
“那个,您能记起那个物件是什么吗?”
“应该是一支笔吧——啊,对哦,我已经拿走了,应该是当时的员工忘记标记,所以你这边才能查到号码。”
我彻底无语了。
当我收拾好那个大盒子时,唐哥也气喘吁吁的背着一个大包裹从邪恶冰箱里爬了出来。
根本不需要多问,我们俩相互对视一眼就立刻明白彼此经历了某些烂事。
“要不要喝点汽水?”我说。
“我想喝冰箱里的。”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在看到汽水上面的标签之前,我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好像是,我家冰箱里的。”
我有些犹豫,顺手又用指甲刮了刮上面几乎所剩无几的标签。
“你看,标签被撕下来了。”
“......也可能是巧合吧。”
唐哥在竭力回避这个猜想,说实话我也不愿承认,但这是巧合的可能性远比不是巧合的可能性要更低。
“我撕标签的时候,会只留下饮料的名字。”
除此之外的地方全部撕掉,撕得非常干净。
我又看了看另外一罐,撕标签的手法如出一辙。
上次开家里的冰箱门应该是五天前,那时我家的冰箱里的确还剩两罐汽水。
【15日】
今天也是大黑天,与昨天没什么区别。
在确认过那两罐汽水真的不是被我偷偷放进冰箱而是凭空出现后,唐哥终于肯稍微松口,对我解释一下现状了。
简单来说,我现在打工的寄存屋其实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移动的建筑,但它的移动速度未知,移动方向未知,能移动多远同样未知,这些参数很可能是老板亲手设置的,所以身为员工的我们不可能轻易了解清楚。
身处寄存屋内的员工和客户无法感受到这种移动,并且当屋内存在离开寄存屋的前一刻,寄存屋的移动会瞬间固定到当事者“想要去到的地方”,截止到出现三个冰箱之前从未出现过疏漏。
“所以当看到冰箱出问题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大概只是移动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点偏差而导致的复制错误。”
“所以你才会问我冰箱里有什么?”
“嗯,因为冰箱的位置非常接近寄存屋中心点,所以像屋内的椅子监控什么的就不会出现问题。”
至于实际情况是什么样,我已经在前面写过一遍。
综合来说,唐哥的猜测并不完全错误,因为第二个冰箱的内容物实际上和第一个冰箱是相同的,而第三个冰箱——考虑到它特殊的功能,我有理由相信它里面的确也复制出了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被传送去了奇怪的地方。
功能上的变化是基于何种原理我们俩都找不出答案,比较靠谱的猜测是现在的寄存屋正处于一个胡乱跳跃状态,对客户而言或许不受影响,但对于员工而言,离开寄存屋意味着很可能被滞留在奇怪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老板建议我们俩不要出门。
“但是为啥冰箱里会有你家的汽水呢,我还是想不明白。”
“可能是邪恶冰箱传过来的吧,它应该也能反过来影响其他两个冰箱。”我刚想拍拍唐哥,但回想起他曾经告诫过我的事,又把手轻轻放下了。
“总而言之,现在我们俩除了回不了家之外没什么太大问题,掌握了邪恶冰箱的使用方法后,穿来穿去也挺方便的,剩下的事就让老板去想吧。”
不知不觉间,话又多了起来。
“老板可不管我们的死活。”唐哥小声嘟囔道。
在寄存屋经营方面,今天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等下班时间一到,我便急匆匆跑到邪恶冰箱前,唐哥原本还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但当他注意到我腰间没有系麻绳时立刻就警戒起来:
“你想干啥?”
“我要试试看能不能传到我家,理论上应该很容易。”
“你可小心别传送到一个名字叫我的食人魔的家里。”
连续用了几次之后,唐哥对这东西的恐惧也比之前减弱了些,但他还没像我一样失去警戒。
我专注地想着自己家卧室的样子,然后跳入冰箱。
非常好,这次没有传错。
看来邪恶冰箱也不怎么邪恶,该给它改个名字了。洗过澡之后,我一边打开自家的冰箱一边想。
冰箱里的汽水没有了,这些疑惑又少了一些,但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寄存屋里的那两瓶汽水确实是传送过去的,那它们是哪一天传送过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