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男子图鉴》杏花有酒无

39、039 伯劳

　　李珺宁拎着打包袋，走到电梯口的垃圾桶旁。

　　何芮文、许糯与她自己三人吃剩的午餐盒饭，被仔细地分类打包，盛在可降解的纸袋中。

　　星眠的作为南联邦的经济大城，对垃圾分类的重视程度很高，未主动进行分类将面临巨额罚款。

　　只是。

　　今日的垃圾桶旁格外热闹：

　　不是大家都争相丢垃圾导致后者爆仓，而是一大群人蹲在那里翻着垃圾桶，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继而，李珺宁看到一个穿着灰白工作服的男人捏出了一片面包。

　　那片面包明显是别人吃过后不要的，可那灰白工作服的男人却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身边的人还羡慕地咽着口水。

　　片刻后，所有人继续翻找着垃圾桶。

　　一群逃荒的饥民？

　　李珺宁拎着垃圾袋，陷入了思考：可如果是逃荒者的话，不可能穿着如此整洁的工作制服，脸庞也不会那么的干净。

　　这群人更像是工人。

　　工人们为什么要到垃圾桶里去找吃的？

　　正当李珺宁站在垃圾桶旁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穿着同样灰白工作服的女人走近了她。

　　女人头发花白，脸上有细密的皱纹，灰白的工作服洗得很干净，平日里应该很注重自身的形象。她迟疑了一阵，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后，才陪笑着对李珺宁说道：

　　“姑娘……”

　　李珺宁神情一怔，回神后下意识地说道：“你好……”

　　而正是此时，李珺宁看到了女人的笑容——不同于徐小小天真无暇，不同于何芮文温文尔雅，不同于许糯的标志性——

　　这个笑容里带着沉闷，带着苦涩，带着放下自尊后向生活低头的苦楚。

　　李珺宁突然意识到，即便自己没有吃“读心糖果”，也能在瞬间读懂这个笑容中所蕴含的内容：

　　这是一个低声下气的陪笑。

　　“那个……”

　　灰白工作服女人的神情依旧局促，似乎一辈子都没有求过人，有些羞于启齿。经过几秒的思想斗争后，她终于犹豫着开口道：

　　“姑娘，你袋子里的是……是吃的吗？”

　　李珺宁愕然，摇了摇头：“是我和我同事吃剩的东西。”

　　女人非常惊喜，却不好意思表达，只能咬着嘴唇道：“你，不要了吗？”

　　李珺宁点点头：“打算去扔掉的。”

　　“太好了……呃，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它给我？”

　　“这是吃过的。”李珺宁再次强调了一句：“没剩下多少了，而且不卫生……”

　　女人有些羞愧，低下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解释句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挣扎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李珺宁看着在垃圾桶边争夺残余食物的工人，对女人说道：

　　“我给你买一盒新的吧？”

　　女人似乎很惊喜，猛然抬起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摇头拒绝：“谢谢你。但我不能不劳而获……”

　　女人拒绝得很犹豫，似乎是在自己的原则线上反复挣扎。

　　她无神的目光依旧紧盯着李珺宁手上的垃圾袋，似乎这是一袋沉甸甸的金子。

　　李珺宁在不借助“读心糖果”的情况下再次读懂了女人的心思：“这样吧，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给你买盒新的快餐，我们……等价交换？”

　　女人无神的目光里流露出深深的感激，生怕李珺宁反悔似的拼命点头：“好的好的，谢谢你，谢谢你，姑娘……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好人……”

　　女人断断续续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继而有些惶恐，又陪着笑脸问道：“姑娘，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女儿买盒新的，我只要你手里的……就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既像有担心别人厌烦的惶恐，又有落魄者的窘迫。

　　李珺宁看着她身上洗得非常干净的灰白色制服，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们去三楼的食堂……带上你的女儿……”

　　女人很惊喜，疲惫的眼角似乎有泪花涌出。她对着安全出口的楼梯间喊道：

　　“囡囡，囡囡，快出来吧。”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从防火门后钻了出来。

　　她穿着干净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手里拿着做满笔记的初一课本；她的脚步很慢，没有孩子的童真与朝气，反而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人。

　　女孩低着头，抬头看了一眼李珺宁，躲到了女人的身后。

　　眼神很清澈，可李珺宁看到了一丝怨恨。

　　女人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对着李珺宁陪笑道：“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女儿有点内向，很怕生的。”

　　李珺宁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徐小小。

　　“娘……”女孩扯着女人的衣袖，低声说道：“我饿……”

　　“马上就有东西吃了。”女人怜爱地摸着女孩的头，“这个姐姐会带我们去吃饭……”

　　女孩又看了一眼李珺宁，马上低下了头——李珺宁再次看到了怨恨的情绪——她知道，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快说‘谢谢姐姐’。”女人催促到。

　　女孩却绷紧着嘴，拼命躲在女人的身后，死都不肯说话。

　　“对不起啊姑娘。”女人又换上了陪笑的神情：“我女儿……怕生，她……”

　　李珺宁摇摇头，温和地笑道：“没关系，不用谢我，我们只是等价交换——跟我来，我们去吃饭。”

　　在垃圾桶边翻找的工人们，看着李珺宁与母女二人离去的脚步，在一瞬间停下了争夺食物残渣的行动。

　　他们盯着李珺宁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愤怒。

　　远处，墙壁的阴影角落。

　　许糯带着标志性的微笑，侧头看着垃圾桶旁的乱象。

　　“不患寡而患不均，真是劣根性呢~”

　　这个栗色齐肩发的少女呢喃了一句，摇了摇头，手指灵巧地拨动手机键盘，将一条简讯传了出去。

　　“星眠监察厅分属‘鹰隼小队’队长、副官亲启。

　　“我已成功进入暴风科技内部：怀氏与何氏的人已提前对韩玖动手，预计一场内部动荡将在近期爆发，请长官们注意媒体的动向。

　　“‘伯劳’敬上。”

　　……

　　帝国大学教工宿舍区，苏蕊别墅。

　　在后花园遛着巨大哈士奇“欧迪”的姚瑶停下脚步，松开了手中的狗绳。

　　姚瑶拿出手机，快速浏览着代号为“伯劳”的新队员许糯发来的消息，继而，这个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忽然勾起嘴角：

　　“除了喜欢自作聪明外，这个萌新的工作能力算是近几年最强的了。”

　　“‘外玻璃清洁机’的推广必将导致大量工人失业，而作为‘外玻璃清洁机’的发明者暴风科技，一定会率先在自家的产业上运用。”

　　“因此失业的工人将会成为一股不稳定的力量，同时也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刀’——砍在‘暴风科技’身上的刀。”

　　“他们大概会收买媒体，引导舆论，继而借汹汹的舆情倒逼韩玖下台——呵，‘外玻璃清洁机’的推广会造成这样一连串的影响，我不信韩玖这种小狐狸会想不到。”

　　“事情发生至此，就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他的精力全部都放在‘沙盒计划’上？还是说最近有什么更重要的事牵扯着他？”

　　“看来怀氏已经按耐不住躁动的心了，打算将慕云霜的势力全部扫地出门。”

　　“这群畜生一样的既得利益者会做出什么事，我一点都不意外。”

　　姚瑶神情淡然，打字回复。

　　“伯劳：

　　“你做的很好，继续观察。未得到命令前不得干涉。

　　“如果韩玖连怀氏那种废物都对付不了，他就没有上牌桌的资格。

　　“副官，鹞隼。”

　　这条消息同时发送给了队长和许糯。

　　片刻后，队长的回复就到了。

　　“副官、伯劳：

　　“伯劳，听从副官指示。

　　“队长，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