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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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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医以为如何?”
说来谢俞已是当朝大学士,不过毕竟老本行是郎中,贺朝也喊惯了,私下里仍是唤他小神医更觉亲昵一些。
“如何?陛下以为如何,置之不理便是。”
朝堂之上虽有君主天子,但绝不能成为一言堂,若是众口一词的歌功颂德,其害鉴古可知。贺朝登基不过一年,种种法令下达虽被称为明君,但圣人尚无完人,倘若臣子百姓盲目拥护爱戴,听不进谏言的上位者,难保昏聩。
不宽不纵,不严不苛,中平之道尚可。
谢俞不信贺朝不懂这个理,等了半晌不见他回应,偏头去看,瞧见了那位暗沉沉的一双眸不知在想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仿佛能从这位年轻君主的语气中感受到弥散开的寒意,“倒不如杀鸡儆猴,杀一儆百。”
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凉了,随着他手腕动作泛着涟漪。喝在嘴里,涩得发苦,倒是让贺朝想起来他初次拜访岚宫的谢先生时喝的那盏凉茶。
谢俞仍是神情平静,盯着他瞧了一阵,淡淡道:“依臣之见,那些王公大臣们说得倒也不全是无稽之谈。这佞臣之衔,臣当之无愧。”
贺朝蹙眉看他。
谢俞语气发冷:“铲除异己,堵塞言路,陷害忠臣良将。陛下如今所为,不正是受了微臣挑唆?”
贺朝没有回话,谢俞继续道:“皇上一国之君,人人称颂明君,如今奸臣当道,蒙蔽了明君,臣罪大恶极,倒不如辞官挂印,免得折了君威。”
新皇初登基时下令朝政上广开言路,纳谏如流。从未有臣子因犯颜直谏而获罪,如今倒好,贺朝帮他把这以色惑君的罪名坐实了。
听他一句句将那些弹劾奏折的罪名添到自己身上,贺朝越发难看的面色渐沉,可听到最后,他立时倒吸一口凉气,慌忙道:“不可,你答应过我……”
谢俞一改方才冷似寒冰的讥讽语态,狠狠给了当今天子一掌。“你倒是记得我答应了你什么,怎么不记得自己许的承诺?我奉你为君为主,不是来看你如何暴虐肆意的。莫不是皇上觉得自己名声太好了些,又想把当太子那时的响亮名号再捡起来?”
谢大学士一席话语声铿然,义正辞严,那一掌撞翻的茶杯,茶水沿着桌沿滴落,贺朝一时无言。
曾经的东宫储君,荒淫无道,行事张狂,名声烂到十里八乡。
能坐稳九五之尊这个位子,注定不会是等闲之辈。登基以来贺朝雷厉风行的手腕有目共睹,毒辣得很,处事分寸把握得极佳。不知怎么在这事上反倒转不过来这个弯,每日早朝有弹劾谢俞的折子递上,这位就一副恨不得冲龙椅和这帮人掐一架的模样,这般冲动毛燥,实在令人想不通。
贺元帝要他留下,除了成全与协助,或许本就有制衡之意。但若是贺朝本就是一代明君,反倒是因着他废了礼数,折了他本该的贤明君主之名,必不是贺元帝想见到的。
谢俞暗自走神沉思之时,贺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捕捉他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谢俞时常的沉默他早该适应,但眼下,他却在徒有其表的沉默中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如今这位年轻的皇帝终于反应过来这次是惹了大祸,这些年的相处他已是极了解身边人的性子,若是当真犯了谢俞的大忌,别说晚上没得抱了,小神医一怒之下不要他了远走都是极大可能的。
他如今盯着,倘若谢俞面上露出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决断之意,贺朝也绝对会毫不犹豫扑上去,就算是挨揍也不会放手让他走。
谢俞却没如了他的意,神色淡淡地回了神,没让他捉到一点端倪。侧目见贺朝如临大敌般看着他,身子都微微躬起来,有那么点饿虎扑食的意思。
“干什么?”
——那种担忧的压抑感觉忽的不见了,沉寂如死水一般的墨黑双眸中多了些光亮。
“不走了?”
语气里带着些情绪,贺朝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他自觉得霸气十足,别人听着比起霸气更像是是委屈居上,忽然感觉按着自己的力道一松,贺朝立即反客为主上前压住谢俞,脸上暗喜与得意的神色压都压不住。
“走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