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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传·御阙 ...
第一章
西域的昆仑绝顶,冰凉的空气充斥了整个身体,压迫得她甚至无法顺利呼吸。她抬眼看了看前面长长的玉阶——依旧是没有一个人。她感到身体在一点点冰冻,却依然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那距离似乎很近的天空,灰蒙蒙的仿佛烟雨江南的梅雨时节,她忽然就凄凉的笑了起来,也许、也许自己是无法回到杭州的西子湖畔了吧?她这个百花门主尔朱泠姝,今日竟却跪在遥远的西域绝顶上,真是讽刺啊。想到这儿,她的笑容更加绝望,该如何、如何才能让那个人接受自己呢?
玉阶上的浮昭殿中,舞美歌悦,一群衣着金纱的舞姬在殿中跳着奇异的舞蹈,而殿中央宝座上的那个年轻男子则慵散地斜躺在宝座中满眼玩味地欣赏着舞蹈。一曲舞罢,他让舞姬中领头的那名绝色丽人走上前来,那名金衣舞姬款款向他走近,不想竟脚下一滑向地上倒去。他蓦地起身抓住那名舞姬的手腕,顺势一带,她就入了他的怀。舞姬吃吃地笑着,侧身从一旁的侍女手中的金盘中拿起一粒樱桃送到自己嘴中用牙齿咬住,而他也很轻车熟路地靠近那舞姬将唇贴了上去,火热的吻淹没了两人,他狂野地吻着舞姬,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其余的人知趣地正要退下殿去,然而,一名身穿墨色战服的少年走进殿中单膝跪下,右手护心,低下头说:
“教主,那名少女已经在玉阶下跪候快两日了。”宝座上的男子瞬间推开身体柔软如蛇的舞姬,双目竟是墨绿色的美丽瞳孔!他不耐烦地说:
“她是谁?不是说过,未经本座许可谁也无法踏上玉阶么?那么爱跪就跪到死好了。”
“她叫尔朱泠姝,是中原百花门的门主。”座下的少年声音嘹亮的回答。
“百花门主?”他有些诧异,“她怎会来此?”
“弟子不知。”座下的少年如实答道。男子沉思片刻,淡漠地说:
“初宣,你去叫洛凉来殿中。”那名叫做初宣的少年应过之后便退了下去,他一挥衣袖,殿中所有人便一一退下。片刻之后,初宣带着一名紫衣女子走进浮昭殿。紫衣女子行了礼,恭敬地望着坐在宝座中的他。他懒懒地开口:
“洛凉,你在中原待过,百花门主是怎么回事?”紫衣女子向他颔首,婉婉道来:
“百花门主名曰尔朱泠姝,在中原武林口碑很坏,因为她曾背叛师门、又两度弑师,在以孝义为重的中原武林,那是所不能容忍的。但据弟子所知其内部消息,尔朱门主当年在峨眉之时是位很有武学天赋的人,所以峨眉掌门暮玄师太想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尔朱门主,却遭到其大师姐薛晚扬的嫉妒。薛晚扬虽仅比尔朱门主大两岁却是一个十分有野心和心机的女子,她趁暮玄师太不备杀了师太,又将尔朱门主赶出了峨眉,后对外宣称尔朱门主欲成为掌门而弑师又叛逃峨眉。后来尔朱门主在唐门弃徒唐灏然的指导下一年便学成了唐门的所有武学,谁知唐灏然竟逼迫尔朱门主委身于他,遭到拒绝后竟自刎身亡,尔朱门主见事已至此便逃离重庆。而薛晚扬再次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尔朱泠姝二度弑师。百花门是洪武十六年由一女子创办,总部位于杭州的西子湖畔,但一直以来都鲜有作为,因为并不是很出名。但自两年前尔朱泠姝接任门主以来,百花门的总部变得飘摇不定,在武林中的影响也逐渐大了起来,但因为是女子门派,免不了妇人之仁,因此并不被中原武林所重视。”他愣住,许久后笑出声来:
“看来真正的歹毒之人是现任峨眉掌门了?”洛凉点头称是,他沉思片刻瞬间来到初宣面前,那样的速度是无人能及的。他对初宣说:
“你先看着这里,本座前去会会那个百花门主。”初宣和洛凉同时制止,他皱起眉头说:
“她跪了快两天了,哪里会有力气与本座抗衡?”说罢便扬长而去,那一袭墨绿色的衣衫迅速消失在殿中两人的眼前。
他站在玉阶尽头的上平台上,身上的衣服被风猎猎吹起,他眯起眼睛看到玉阶的下尽头,一个青色的身影一动也不动的跪在那里,那个身影显得那样单薄瘦弱,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怜惜。他抬脚踏在那长长的玉阶上,共一万七千七百四十八级玉阶,那样的漫长却短暂。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时,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她知道是有人故意在提醒她自己的到来,否则以她现在这般微弱的功力是怎么也无法知晓有人到来的。她吃力地抬起头却不想那人已来到面前,她有些吃惊地忘了来人一眼,瞳孔蓦地收紧,那人、那人竟是教主!他英俊到有些不真实的面庞、墨绿色的瞳,是她所知道判断那人身份的特征。教主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便停下脚步,站在第九级玉阶上上下打量着玉阶下的少女。她大概十六岁左右,惊为天人的绝美容颜上写满了疲倦,他虽阅人无数却仍为她出众异常的美貌所震撼。他注意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昆仑的严寒还是因为长时间的跪地,她似乎已毫无精力了,俨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沉默良久才开口说:
“若你可以站起来,本座便让你上去。”她原本暗淡的眼中有了惊喜的光芒,她挣扎着站立却不想左膝传来的剧痛几乎令她晕倒,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一脸的痛苦与震惊。而他仍是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看着她,丝毫没有去帮忙的意思。于是,她起来了又坐下、起来又坐下,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却依然无能为力。最后,她颓然地坐在冰凉的汉白玉地上,抬起头绝望地看着九级玉阶上带着笑容的英俊男子,疲倦地张了几次口都无法发出声音。终于,她说:
“你杀了我好了。”那样平静且淡漠的语气令他不禁一愣,他收起笑容说:
“我不想杀你。”她同样一愣,凄凉地冲他一笑,说:
“我站不起来就无法上去,而我这个样子,根本无法活着下昆仑。”她凄美的笑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他终于走下玉阶来到她面前俯下身将她抱起,一股茉莉花香若有若无地飘进他的鼻子,令他不由对她多了一份好感。看来她确实很虚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气喘吁吁地问:
“你这是何意?”他转身踏上玉阶,说:
“我说若你可以站起来就让你上去,后面还有一句,若你站不起来,我就抱你上去。”她笑了,震颤的感觉也传给了他,他不禁低下头审视这名少女,发现她的神志有些涣散,便加紧了步伐。他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以及温暖的臂弯令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的人逐渐模糊,直到黑暗吞噬了她。
“我是御阙教的教主,我叫帝铮,千万别忘了。”这是她昏迷前听到的一句话,语气平和且温柔的一句话。
第二章
左膝传来的剧痛使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地方,高高的穹顶上雕刻着饕餮图腾,四周弥漫着罂粟花的香气,她侧头看到一扇浅紫屏风,上面绣着奇怪的符号。突然,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醒了?”她吓了一大跳,抬头见是他,想起身却发现左膝的限制使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他走过来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替她拨开遮住眼睛的青丝,笑着说:
“跪了两天还能动,全天下大概只有你了。你得休息几日。”她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说:
“帝铮教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帝铮淡漠的一笑,说:
“大概是……因为你很特殊。”听了这话,两人都沉默下来。许久,帝铮问道:
“为何你来此不佩剑?”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我来御阙是拜师的,佩剑不就是不敬么?”帝铮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点点头。这时,屏风后有人说:
“教主,九会现正在浮昭殿商议要事,帝会主请您过去。”帝铮皱皱眉,对她说:
“我先过去,一炷香之后你来浮昭殿。”说罢反手两下点在她的腿上,顿时左膝上的剧痛减轻了许多,她正要开口感谢却发现他已消失在屏风后,那样的悄寂且快速着实令她吃惊。她望着穹顶上的饕餮图腾,心想这恐怕是御阙九会之巽会所在的宫殿了。御阙教中有很严密的分组,全教由教主一人统领;教主身边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护法,是继教主后武功最高的四个人,其中玄武护法是最强也最位神秘的一位,人们很少可以见到他。四大护法常常是东下中原秘密处理事务之人;教主下面又分九个分会,每会一千人,是为帝、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而御阙教信奉龙,即就是教主为龙,九会为龙之九子,分别为帝对赑屃,乾对鸱尾,坤对蒲牢,震对狴犴,巽对饕餮,坎对虫夏,离对睚眦,兑对椒图。而九会中又分为上阴和下阳,拜师五年以上为上阴,五年以下为下阳。御阙中的九会也对应有自己的前、后房,前房分为中、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房,当这些宫殿因故不能用之时,便有后房提供备用。由此可见,御阙中的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之人,丝毫不敢轻视。正在沉思,一名紫衣女子走进房中向她颔首,说:
“教主要您去浮昭殿。”她点头,挣扎着下地,那名紫衣女子扶起她带着她走入了大殿。
浮昭殿中站满了九会之人,从衣着颜色即可判断他们的身份:帝对玄,乾对赤,坤对橙,震对碧,巽对紫,坎对黄,离对绿,艮对蓝,兑对白。现在,九种颜色几乎晃花她的眼,她看到宝座上衣着墨绿色衣衫的他一脸漠不关心地望着座下的人们。就在这时,那名紫衣女子竟忽的放手,她重心不稳低呼一声跌坐在地。众人的目光看过来,只见她颓然地坐在殿中的西房门前,瀑布般的青丝飘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那样单薄瘦弱的身躯令人不由心生同情。他见状,一眨眼的功夫来到她面前扶起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将她抱起来返回到宝座上。他饶有兴趣地望着底下的人们在无声地交流着惊讶和狐疑——良好的训练令他们丝毫不敢在这时窃窃私语。他冲怀中诧异无比的人笑了一下,对座下的人们说:
“她是巽会的新会主,香染。”座下一片哗然——此次商议要事就是要探讨巽会主的人选问题:前个月上一任巽会主淳雪因处理问题不当被教主赐死,巽会主的位置便一直空缺下来。想不到,教主竟会让一个初来御阙的中原女子担此大梁!反对的声音迅速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黑衣的帝会主说:
“教主,此女子乃是中原百花门主,恐怕……”帝铮搂紧了她,轻笑着打断了帝会主的话说:
“她已不是,来到御阙,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有的只是现在。她现在是巽会的新会主,香染。”
“巽会主要求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要是空凭一副好皮囊……”白衣的兑会主不屑地望她一眼说。
“谁说她不会了?只是今日她有伤在身,明日即可接受你们的审核。”帝铮似乎不愿多说,抱起她蓦地消失在九会眼前,留下九百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抱着她回到西房流云殿中,将她放回床上说:
“我替你疗伤,明日你就可痊愈,然后去接受他们的审核成为巽会主,我要你通过,否则就离开御阙。”她迷惑地看着这个大概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终是没有说话。这时,帝铮竟开始解她的衣服,她大吃一惊一把推开他缩到角落,不可思议地问:
“你、你要做什么?”帝铮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竟是一愣,轻笑一声说:
“疗伤。你不止左膝有伤,而且身上有很多旧伤,若不快些治愈会有危险。我用御阙的方法来替你疗伤,需赤裸相对,待明日你就会康复。”她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挪回床中央,说:
“对不起,是我想歪了。”帝铮笑笑,继续解开她的衣服。她白玉般的肌肤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细致柔滑,那样完美的身体令他的呼吸不由得有些紊乱。她的身段玲珑且曼妙,是他心中最为理想的躯体。但是,他要做的是给她疗伤。她发觉了他的异样,只觉得极为尴尬。容不得她思考,他已点了她的晕穴,在她失去意识前,他褪下了她的和自己的所有衣衫,俯下身抱住了她,后来,她便陷入昏迷,那般温暖的昏迷。
再次醒来时,她看见帝铮正在穿衣。她开口声音沙哑地叫:
“……帝铮?”他回头,墨绿色的瞳孔对上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写满了惊喜和欣慰。他扶起她,拿起自己的罩衣给她披上,笑了笑说:
“已经好了,你很快便可下地。”她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担心地问:
“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帝铮仍然在笑,说:
“放心吧,我虽不算正人君子却也不是趁虚而入之人。”她放下心来,发现左膝的剧痛果然已经消失,她惊喜地下地,发现自己身轻如燕,伤果然全好了!她开心地抱住帝铮笑着说:
“太好了,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帝铮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笑着在她耳边极小声地说:
“你还未穿衣服。”怀中的人身子一抖,像是才发现此问题般急忙想要挣脱,但他却搂紧了她用手挑起她的下巴,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戏谑地说:
“抱住了,就别想再挣脱。”尔后,未等她反应便用口封住了她的话,双手扶上她柔滑的肩,向前摸到她突出的漂亮锁骨……两人向床上倒去,她有些惊慌地看着身上的他,他则带着邪气的笑容吻上她的脖颈。他用牙轻咬着她的耳垂,而她也用指甲在他背上印下属于自己的记号。西域昆仑绝顶上的夜,残烛泣血,烛光下的两人相互依存,如同相濡以沫的涸辙之鲋。
第三章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醒了过来,而他却早已不在。她坐起身来看到身下殷红的血迹,昨晚的种种浮现在眼前,他的疯狂,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的无助,这些一切令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她想起昨晚迷失自我时她唤他“帝铮”,而他叫自己……“香染”。香染是谁?她迷茫地想不起来。这时,昨日那名紫衣女子走进来对她说:
“教主要您前去桐阴殿接受巽会主之审核,请香染姑娘更衣。”这她才想起来,“香染”是他给她的名字。她应过之后起身穿上了紫衣女子拿来的浅紫衣衫,青丝绾成玲珑髻,插一支凤凰翡翠钗,画了青黛,抿了樱桃口,使她的面容更加夺目,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她跟着那名女子来到桐阴殿,推开门,两边站满了九会之人,而身穿纹有龙纹的墨绿衣衫的他则坐在宝座之上,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她低着头走到中央的玉阶下向座中的他行礼。他注视她片刻,说:
“那么,香染已到,可以开始了。”九会的人齐齐回应,声音在纹有腾龙的穹顶上回荡。一旁有人搬来秦筝和圆凳,她走上前去坐下,抬眼望了望座中的帝铮,笑容绽放在她绝美的容颜上,他微的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划过筝弦,开口唱: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爱居爱处?爱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一首《诗》中的《击鼓》,虽是表达外出行军之人的心情,但是对于目前傲视武林的御阙来说,经常会有外敌来犯,想必所有人也都有一种“御阙兴亡,匹夫有责”的感受罢。
她拨弦停手,抬眼看向帝铮,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墨绿色的瞳中有复杂的神情。她冲他浅笑,而他也向她颔首,露出了赞许的表情。第二项是“书”,她被要求现场任作词一首或诗一首。她握着红豆丝制成的毛笔沉思许久,提笔写下:
寻爱
月下殿,西落雪,竹帘半卷,谁吟往情恋?青颜影顾碧落泉,春去秋来,隔岭绝世间。
一生怜,千古怨,玉碎瓦全,皇天总佑愿。地老天荒相思念,酒家门前,见浅淡眉眼。
当宣纸被呈到他面前时,他吃惊地读着她娟秀的笔迹。一首《寻爱》,那么,她寻到了么?当他将这首词读给九会听的时候无人不叫好,连一直对她不友好的兑会主也点头称好。最终,九会其余八会主商议:若她的“舞”通过审核,则“棋”和“画”可以略掉。于是,桐阴殿中的人纷纷让开一个大的空间,她与一群乐师齐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在他下令开始奏乐之后,她吃惊地发现乐师们演奏的竟是杭州名曲《沉归》!她不由地随着那略带凄凉的乐曲翩翩起舞。她曼妙轻盈的舞姿着实令人着迷,那些西域舞姬恐怕都要自叹不如了。旋转、跳跃、甩袖、侧身伸肢,皆是舞技惊人;月出惊空、白水绕月、白雨跳珠等动作皆是美若天仙。众人看得止不住惊叹不已,而他则带着一种无名的复杂神情审视着她,看她如一只浅紫羽毛的天鹅在殿中起舞,直到她盘坐在地一只手向上伸出,宽大的衣袖滑下来露出她纤细净白的手臂。一瞬间,叫好声此起彼伏,九会之人皆为她的表现称好。她起身,平静地看着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说:
“香染通过此次审核,同意之人,跪。”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殿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他满意地笑了,说:
“那么……巽会主香染,跪领紫澜剑。”她有些吃惊地忙跪了下来,看到一名侍女递给他一把装在墨绿剑鞘中的剑,而他又是眨眼间来到她面前将剑举到她面前。她双手举过头顶,说:
“香染谢教主赐剑。”随后,那把颇为沉重的剑交到了她的手中。尔后,她拔出紫澜,紫色的光瞬间包围了她,她忽然发现剑柄上有两个篆刻小字:香染,她惊喜地看向他,却见他淡漠地望了紫澜剑一眼,返回了宝座中。退出桐阴殿时,她听到许多人在议论:
“真的很像。长相、歌声、舞姿,难怪教主要赐相同的名字。”疑惑中已到了西房,她推开门走近流云殿,发现巽会之人全数站在殿中等待她的到来。在她吃惊地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那些人中的一名紫衣女子跪下说:
“巽会大弟子洛凉,欢迎会主香染继位。”众人均跪下重复相同的话,她这才发现那名自称洛凉的女子就是前几日一直照顾自己的女子,她忙扶起她说:
“快起来吧,你们肯定都比我年纪大,长辈跪晚辈,晚辈是要短命的。”众人听后笑着起身,却忽然变了脸色却再次跪下身去,只听一个淡漠的声音在她身后说:
“是么?那看来本座很早就会死了吧?”她吃惊地回头正对上他墨绿色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又说:
“明日,九会主大会在桐阴殿举行,巳时一刻。”语罢便瞬间不见了踪影。众人似乎早已习惯如此,继续开心地交流着对新会主到来的喜悦。而她握着紫澜剑的手却渐渐冰冷,为何、为何他变得如此冷漠?
九会主大会是每个分会主最重要的会议,主要是商讨御阙的动向。巳时一刻,其余八会主到来时她已在桐阴殿中等侯多时了,她向每位会主鞠躬表达了问候。然后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却仍未现身。一旁的离会主着急地说:
“教主不会出什么事吧?”坎会主摇头否定道:
“教主是何许人也怎会出事!昨晚他去了寻欢阁,恐怕尚未起吧。”她忽然就感到晕眩,寻欢阁?他、他怎可这样?寻欢阁是第七十八任教主所建的密室,仅有教主一人知晓它在何处,是专供教主享乐所用。相传一进入寻欢阁便会有一股奇异的香味飘来,听说有迷人心智之用。那么,他去寻欢阁寻欢,她被摆在哪里?想到此她不由得有些恍惚,脚下不稳险些摔倒。身旁的离会主忙扶住她问:
“巽会主,你没事吧?”她虚弱的冲她一笑摆摆手说不碍事。离会主转转眼珠提议介绍个位会主给她,于是,她得知从帝至兑九个分会主分别拥有自己的佩剑,帝为玄珠,乾为赤峦,坤为橙澈,震为碧沧,巽为紫澜,坎为黄湘,离为绿涅,艮为蓝融,兑为白柔,而每当分会大弟子因故离开御阙之时,会主便会连夜制出一柄与自己的完全相同的佩剑赠给大弟子。她也知道了每位会主的名字:帝会主为司颛,乾会主为仲坚,坤会主为潋浩,震会主为迦星,坎会主为易昆,离会主为悠旋,艮会主为桑生,兑会主为平舒。其中,震、巽、离会主之位及佩剑传女不传男。正说着,有人打断了他们:
“看来,你们处得不错。”众会主大惊,头也不曾抬便跪下身去高呼:
“教主万寿!”看来他的武功确是极为高深的,九位身怀绝技的会主都未感到他的到来。他低笑几声说:
“夜夜笙歌哪里还能‘万寿’?况且有人说‘长辈跪晚辈,晚辈会短命’,本座天天被你们跪,早已谈不上‘万寿’了吧?”她蓦地一惊,甚至他指的是自己,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他怪罪下来。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已有人先开了口——白衣的平舒兑会主:
“是何许人在教中放肆?”他收了笑坐上宝座,漫不经心地说:
“无妨,初来乍到者。”瞬间,八会主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她咬咬牙,低下头恭敬地说:
“弟子放肆,请教主原谅。”他笑,命他们起身说:
“说过无妨了,还道什么歉?”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众人也不再探讨此事。此次九会主大会主要制定了御阙与中原武林改善关系的计划。他提出要与雾暗阁、唐门、五毒教中原三大毒巢结为盟友,与拜月、蜀山结盟,与百花门结为密友。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向她打来,她跪下身去,右手护心,说:
“弟子代表百花门,愿与御阙结为密友,世代不变。”他满意地笑,说:
“很好,本座记着你的承诺。”
而由于御阙的不断强大,御阙的主要敌人武当、少林、丐帮及五岳教派近期纷纷有向御阙示好的意图。因此,坤会主潋浩、震会主迦星、离会主悠旋及兑会主平舒被派去中原解决御阙与各大门派之间的关系,其余会主留守御阙。九会主大会结束后,他叫住了她。其余八会主纷纷退了下去,他和她站在生了瑞脑紫金炉的桐阴殿中,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昆仑绝顶上常会刮起很大的风,那风带着凄凉的声音卷起积雪响彻整个昆仑,因此,当地人称之为“哭风”。而现在,哭风带着彻骨的严寒飞进了桐阴殿中,她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竟发起抖来。他沉默地走过去闭上了殿门,转过身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她。她后退一步有些惊慌地说:
“别、别那样看着我,那天审核之时你便是这样看着我,后来你就变得很冷淡。我、我会害怕。”他的眼神柔和下来,走到她面前抚上她的肩有些轻佻地问:
“怕什么?怕我会弃了你?”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良久,说:
“是,我怕。”听到这儿,他放开了手笑着问:
“为什么?”她转身坐在台阶上沉默许久才小声地答:
“那天我听见许多人说我很像一个人,我怕那个人会忽然出现,将我抹去。”他的身子轻晃一下,走过来坐到她身边问:
“那么……你相信那个人的出现会抹掉你么?”她盯着他思索许久说:
“不,我相信的是……在你的心中,我是最好的!”大胆明了的话令他不由一愣,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已将自己交给了他的十六岁少女,她明净清澈的眼神是他忽然想到,她不过是十六岁啊!他沉默许久,从手腕上褪下一串色泽明润的翡翠珠给她戴上说:
“这翡翠珠是我从小戴到大的,现在送给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她开心地笑,忽的侧过身来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一下,有些狡猾地冲诧异无比的他笑着说:
“如果可以,真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可以么?
第四章
光阴荏苒,转眼间,她来御阙已快一年了。这些日子中,她和帝铮成为御阙中的一道风景线,而一直以冷漠著称的御阙和教主帝铮都被她感染的如中原的春日,美好而温暖。御阙的弟子们都说:
“教主以前几乎很少笑,现在香染会主让教主天天都笑,都渐渐忘记教主不笑的样子了。”他们恩爱异常,欢声笑语感染着每一位御阙弟子。那种日益温暖的感觉,是他们这一生也无法忘记的。
这一年中,帝铮教会乐她御阙的独门绝技“龙子九法”。“龙子九法”是依靠真气及幻术的高度结合完成的功夫,对练习者及其佩剑都有极高的要求。练习“龙子九法”之人必须有极稳的心态、极高的注意力与极迅速的出剑速度。在施展此法时,九只对应九会颜色的龙子会齐现空中,面相凶恶目露凶光,被攻击者往往会有九龙子向自己扑过来的幻象,而在被攻击者准备防御之时早已被御阙之人刺穿心脏毙命。“龙子九法”是御阙师祖磐顼所创,至今无人能效仿也很少有人能够成功防御此种技法。磐顼师祖是御阙的创立者也是御阙的信仰所在,相传他死后化为浮龙升入九天重霄,所以自第二任教主开始信奉龙、设九会、选任护法。帝铮是御阙的第六百九十三任教主,年纪最轻却是功力最深的一位,为人冷漠残忍却是极为聪慧精明的,也因为此,来御阙拜师的人算下来几乎快要抵上整个中原武林的人数了,但经过帝铮同意来到浮昭殿成功拜师的人却是屈指可数。而中原武林也有传言说帝铮为人荒淫无度,常与教中侍女、歌姬、舞姬夜夜春宵。但奇怪的是每位与他共欢的女子都会死,原因更是可笑的令人惊讶:防止她们怀了他的孩子以此要挟。然,只要他足以傲视群雄,便是万众瞩目之焦点。没有人知道帝铮为何如此出众、而他的容貌与武功又为何是绝世的,所以,人们常说他是邪恶的化身,却是迷人的邪恶。
这一日,九会主大会如期在桐阴殿举行。帝铮和香染的同时出现着实另八会主吃了一惊,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教主命侍女送到手中的东西——喜帖。就在他们震惊之时,教主开口说:
“中原有句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座与巽会主香染之事尔等也是早有所闻,遂定于下月十八成亲。你们将这些喜帖发给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一个也不许漏。”虽然破感意外,八会主仍是向他们到了喜,匆匆收拾行囊下了昆仑。他和她站在玉阶的上平台上目送八会主远去,十指紧扣,幸福的笑容爬上二人的脸庞,帝铮转过头来,在她耳边轻声说:
“如今,希望你永远不会离我而去。”她呵呵的笑着,伸手抱住他,答道: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他听后轻笑,温暖的气息呵在她的头顶。忽然发现,昆仑的绝顶上,阳光普照。
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吧?
第五章
在八会主东下中原后三天,帝铮去了昆仑派和大光明宫——那两个同样位于昆仑绝顶上的门派,他亲自去通知昆仑掌门以及大光明宫教王他和香染的喜事——也为了结盟而共同守护昆仑。而四大护法中的三大护法均东下中原处理事务,作为玄武护法的初宣则更少露面,成日在玄武殿中替帝铮处理教中事务。
御阙中握有大权的人大都不在教中,香染百无聊赖地向洛凉要来了笔墨和长长的宣纸,整日坐在玉阶的上平台上作画,而洛凉也时时陪着她,但偶尔却总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有何事。终于,就在距成亲之日仅剩十天之时,她的画也即将完成,她向洛凉提出了问题:
“为何一直以来你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我关系那么好,有什么话就说吧。”洛凉担心地看着她不停地更换毛笔——细节太多不得不使用小毛笔。洛凉看着她嘴角的浅笑,皱皱眉头说:
“其实这件事情香染会主刚来之时所有人便发现了,但我们约好了不说……”她抬起头笑了,呵出一团白雾飘在她的脸前,亦幻亦真,她说:
“什么啊?都是同门怎可瞒我如此之久?”洛凉分外为难地绞着双手,下定决心般地说出了一个故事。她的笔停在半空迟迟不下落,她难以置信地摇头却无法不去相信这个全教上下都知道却只有她不知道的故事。终于,她的手失去握笔的力量,小毛笔落在那幅即将完成的画作中央,留下了一个不大的污点。她想起身却发现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她猛地跌坐在地,面无表情地盯着玉阶的下平台,那个被称为“候唤台”的地方。她两眼空洞无神,毫无焦距,洛凉见她如此欲上前扶起她,不想她竟兀地开始笑,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啊?绝望、凄凉、濒死?都无法形容她的笑容,只是那种莫名的笑容却让洛凉莫名地心痛。香染挣扎着站起身来,很慢很慢地走回了浮昭殿。洛凉卷起那幅长长的画作,拿起笔墨,匆匆跟了上去。
四日后,帝铮同昆仑掌门、大光明宫教王以及他们的弟子共计几十人与九会主中原武林个大掌门及其重要弟子一齐回到了御阙。原本九千人的御阙忽的就显得拥挤了不少,侍女们开始张灯结彩地布置成亲当日的事宜,原本庄重严肃的御阙头一次被打扮地处处皆红,甚是喜庆。然,她的笑容不见了,总是两眼空洞地望着远方,面无表情。而由于成亲前的新嫁娘不可见男子,只有她最亲近的洛凉发现了此事,却无能为力。
终于,乐师吹起迎亲唢呐,她身着新嫁娘的锦绣红袍,上面用不同的红绣了凤纹,头戴珍珠冠,盖上丝绸喜帕,被作为喜娘的洛凉搀扶着由流云殿送到浮昭殿、那个依旧身穿纹有龙纹的墨绿色衣衫的帝铮手中。御阙及其他各派之人皆喜笑颜开,为了御阙的头一次喜事而喝彩。按照中原的习俗,他与她以磐顼像为父母拜了天地、高堂,最后,夫妻对拜。在作为司仪的玄武护法初宣的“送入洞房”声中,他们被众人拥着推到了桐阴殿,他们十指紧扣,令人很是羡慕,却不知她的手在他手中一点点冰冷。
点着红烛的桐阴殿教主寝室中,他久久地握住她的手不愿放开,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说:
“香染,终于,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了。”他没有发现在他唤她“香染”之时她颤抖的手,没有发现她绝望的表情,而只是为了他们大喜而开心。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淡漠地说:
“帝铮,香染,到底是谁?”他的身子一僵,她趁机挣脱出他的怀抱,蓦地从衣袖中拔出可以缩小到匕首大小的紫澜剑,直指帝铮的心口!帝铮愣住,看着她掀开喜帕,喜帕下的表情却令他忽的心痛,心痛得无法克制,他抬手捂住心口,许久未开口。她见帝铮难过地捂住心口,竟却泪盈眼眶,眼前出现大片的空白,那空白刺得她的头仿佛要炸开一半剧痛,恍惚中洛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令她想要从昆仑绝顶上一跃而下的故事再次响起在她的耳畔,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香染,是帝铮教主刚继位的时候的第一任巽会主。那是教主十六岁,香染十五岁。作为巽会主的香染每日都要为教主跳一支舞,而香染会主最爱跳得便是《沉归》。因为《沉归》,教主爱上了香染。
“您和香染会主很像,长相、歌声、舞姿,唯有性格不一样。香染会主不爱笑,却是温柔安静的。教主那时还年轻,所以他经常去找香染会主聊天,久而久之,香染会主也爱上了教主。
“但是,香染会主却死了,她因东下岭南被奸人害死。教主从此便彻底堕落,夜夜笙歌,杀掉每个与他共欢的女子,变得冷漠残忍。教主是磐顼教主赐给御阙的啊,教主还是个婴儿时被上一任教主在玉阶下发现,被认定是磐顼教主的继承者,所以帝铮才成为了教主。
“香染未到来之前,教主总是很沉默。您想啊,从小便被训练成为王者,要冷漠残忍,要傲视群雄,教主的心被一点点冰冻,但是作为教主,他没有办法说出来啊!香染第一次见教主,教主竟奇迹般的笑了。您可以了解么?我大教主一岁,我从未见教主笑过,可是香染却让教主笑了,笑得那么开心……
“尔朱门主,教主定是把您当成了香染,请您、请您让教主继续笑吧,让他像拥有香染一样开心地笑吧!”
她的耳边不住地响起洛凉的声音,她忽的扔下紫澜剑痛哭失声,她穿着新嫁娘喜袍的单薄身躯不住的颤抖,她卸下珍珠冠,瀑布般的青丝披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庞。他似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她哭泣,她无助的流泪,他的心又痛起来,痛得彻骨。他从床边站起正要向她走去,不想她竟迅速拾起紫澜再次直指他的心口!她注视着她哭花了的妆,说:
“你知道了?”她的泪忽的就流下来,刺痛了他的眼睛。她多么希望那是假的,多么希望他告诉她,香染只有一个,她就是香染。但他只是看着她,满眼的疲倦。就在这时,以帝会主为首的喝得酩酊大醉的几个人撞开门冲了进来,口中叫嚷着:
“闹洞房,闹洞房……”却定睛一看,新嫁娘竟剑指新郎?众人愣住,而她却在帝会主反应过来之前一剑刺中了帝铮!所有人愣在原地,只见帝会主飞身过去一掌击在她的肩上,她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见其他人向自己围过来,扔下紫澜竟反身一跃,夺窗而逃!有人大叫:
“下面是悬崖!”帝铮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纵身跃到窗前向下张望,昆仑山上那亘古不散的雾气中,那一袭红衣如同折翅的蝴蝶般飘落,直到再也看不见……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一句话,只见帝铮的身子一点点沿窗边滑落。就在帝会主准备说什么之时,他忽的晕了过去,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经大夫诊断,她的剑刺入他心口上方一寸,根本不足以伤害他。听了这个消息他只是一笑,下令:
“告知所有宾客有刺客杀了巽会主假冒新娘并行刺教主,请各位宾客见谅,各自散了吧。”那些宾客均表示理解且遗憾,在看过帝铮后纷纷离开了御阙。于是,帝铮再次下令:
“三日内,寻回巽会主。”
第六章
三日后,她竟果然被人寻回。不知坠落时挂到了哪里,她的喜袍被撕破了许多口子,头发也是凌乱不堪,满是白雪和泥土。他命人在他面前为她清洗身体,并给伤口上药,换上了浅紫衣衫。一切完成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轻伤的他和满身伤痕的她。她静静地跪在座下,似乎毫无力气去说话。他久久地注视着座下的紫衣女子,眼睛竟蓦地有些湿润,他眨眨眼,起身来到她面前蹲下,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上有几道伤口,心忽的痛了起来。而他却笑一下,仍是漫不经心地说:
“虽然你的脸受伤了,却还是那么美丽。”她别开头,懒得和他说一句话。他有些挫败地咬咬牙,放下了手说:
“好,我们来清算一下。你悔婚、行刺教主,理应赐死,但念在你我还有那么一夜共欢的份上,我不杀你。”她猛地抬起头盯着他,眼中如冰雪般弥漫着冰冷的恨意,他怎么、怎么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提起一年前的那一夜?!他墨绿色的瞳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放肆得笑,说:
“和香染相比,你不过是替代品而已。:他的笑容和话语如烧红的烙铁般狠狠地烙进她心底最深处,痛的她几乎无法呼吸。终于,她冲他大喊,泪如雨下: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以为你爱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悲凉的声音令他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他张了几次口都未能说出一句话。最后,他转身返回宝座,扔给她一把剑说:
“这是七星龙渊,带着它……你滚吧。”后三个字轻的如同飘进屋中的雪花,她抬起头对上他疲倦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经被他抹去,永远的抹去了。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拾起七星龙渊,满眼眷恋地看了他很久,开口说:
“帝铮,希望你记住,愿与百花门结为密友,世代不变。”座上的人忽的就笑了,不屑地说: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与本座谈‘结为密友’?本座念在一年前的那一晚,赠你一把剑,已经是很仁慈了。本座不仅有七星龙渊,还有‘噬渊’,噬渊是七星龙渊的克星,想必你也知道。本座能把七星龙渊赠与你,也能把噬渊赠与别的女子……”她感到心脏一点点的被冰凉的空气冻住,他说“本座”,从前他在她面前一直以“我”为称,现在看来,她尔朱泠姝果然不足斤两之重。她缓缓向他走近,看着他淡漠的表情,感到每走一步,心脏就仿佛被刀子狠狠地割一下。终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他撇她一眼,轻蔑地说:
“怎么?还想要行刺本座?一开始用七星龙渊,若不能调节体内真气会被它的重阳所伤,劝你还是乖乖拿着它滚,省的死在御阙。”她顿了一下蹲在帝铮面前,伸出手抚上他的面庞,笑,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滴在浮昭殿的汉白玉地上。她轻轻地擦掉嘴角的血说:
“看来,我必须得走了。帝铮……咳咳……”鲜血伴着她的话语落在地上,开出绚烂的红花。他终于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却没有说话。她痛苦地捂着心口咳嗽,艰难地说:
“香染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你……咳咳……还要继续生活。死者不能复生,你要接受……帝铮,你要坚强的活着。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活,好好的爱,不要再让另一名女子成为第二个我……咳咳……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你……会忘了我吧?……”帝铮正准备说话,她却突然吻上他的唇,他尝到她口中的血腥味和泪水的咸味,她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带着清淡的茉莉花香,他愣住,由她吻着。最后,她抱住一直沉默的他,泪水落在他那纹了龙纹的墨绿色衣衫上,他听到她轻声说:
“帝铮……我真的很想恨你……”尔后,她直起身,深深地望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浮昭殿。他看着她穿过玉阶的上平台,一步一步踩在一万七千七百四十八级玉阶上,穿过“候唤台”,直到那一袭紫衣消失在昆仑绝顶。
他的唇上还残留着她温暖的气息,他似乎还能嗅到那清淡的茉莉花香,他仿佛还能尝到她口中鲜血的味道,但是,她已离去,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他忽的捂住脸痛哭失声,殿外又吹起“哭风”,和着他的哭声响彻整个御阙。
泠姝你知道么,根本没有香染,根本……只有你一个香染。
我不过是用幻术令所有人相信有那么一个香染,曾经有一个叫香染的巽会主。
我自小孤独,所以夜夜笙歌。自你来后,我已忘了孤单。但现在,你却离我而去。
香染,香染,你知道么,你刺入我心口上方一寸,我欣喜的以为我们还可以重来。
但为何、为何你选择相信他们而不相信我?
香染,香染,你刺中我时,我的心比伤处更痛。
为何、为何你不相信我?为何、为何你一定要离去?
你让我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爱,
没有了你……我该如何爱?
香染,香染,你定是恨我的吧?
恨吧,若恨可以使你记我一辈子,就拼命地恨吧。
恨我一辈子,就记我一辈子吧……
这时,在殿外站了很久的洛凉抱着一卷东西走进殿中。他抬起头接过洛凉递过来的东西,却许久未说话,愣愣地盯着前方。
“这幅画是尔朱门主在您出去邀请昆仑掌门与大光明宫教王时所作,那几日她天天坐在玉阶的上平台上作画。哭风整日的吹,洛凉听了都觉得凄楚,但尔朱门主却总说,她可以感受您的爱在身旁,即使再大的风霜也不怕。”洛凉站在帝铮旁边低声说,帝铮的身子一僵,泪水再次涌出眼眶。他从记事起到二十一岁从未落过一滴泪,可事已至此,他又怎能不去哭泣呢?他伤害过无数的人,但他从未经历过爱,待到以为寻到真爱与幸福之时,却因为他只是担心他们的爱而用幻术欺骗了所有人,也欺骗了她和自己。如今,他竟伤害了他最不愿伤害的人,伤害了最不忍伤害他的人,她到离开,都只说想要恨他。她,真的能恨他么?他忽然就感到无力,无力去思考、说话,他兀地苦笑,那笑容如烙铁般印在洛凉的心上,令她永世难忘。他有些虚弱地站起身铺开画卷:昆仑绝顶上落满了雪,共一万七千七百四十八级的玉阶被一级不落地绘在宣纸上,那细致困难的技术她都细心地完成了它。玉阶的上平台上两根盘有龙之九子的大理石盘龙柱上,龙之九子栩栩如生;柱子后,她的脸露了一半,却是带着明净清澈的笑容的;不远处,墨绿色衣衫的他站在浮昭殿前,向她伸出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墨绿色的瞳孔中有宠溺的笑意。然,一个不大的污点正落在两人之间——她掉落画笔的地方。那个污点如同隔了千山万水,他伸出的手再也握不住她了。洛凉见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心蓦地痛了起来,尔朱门主,您怎忍心让教主哭呢?若您见了,您该多心痛啊?洛凉走上前将手放在帝铮肩上,沉默片刻说:
“不如弟子去追回尔朱门主,她应未下昆仑。”他许久没有回答,终于摆摆手轻声说:
“不必了,她的心早已由爱变成恨了。”洛凉愣住,见帝铮缓缓起身,举起右手看似慵懒地划过她的眼前,她忽然一怔,被帝铮从幻术中唤起。原来,香染只有一个,香染只是尔朱泠姝。她望向返回宝座的帝铮,不解地问:
“既然只有她一个香染,教主为何不留住她?教主为何不向她解释清楚?”帝铮摇头苦笑,说:
“你忘了么,她的真正身份是中原的百花门主——尔朱泠姝。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御阙,她总是要回到百花们的。所以即使我挽留她、告诉她真相,也是注定要分别。御阙的教主除非死,否则不可能重选。当她退下门主之位时,我又无法脱身,所以,若我们肯舍其一切——武林、帮派、人生,才可在一起。
“而且,当一面镜子出现第一道裂纹之时,它便起不到镜子的作用了。”洛凉听后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帝铮身旁沉默。尔后,帝铮命她拿来了她接受审核之时用过的红豆丝毛笔,沉思许久,提笔在那幅画卷上写下:
天灰玉阶,望断青云坠,画香红染眉。桐阴风软,金炉香暖,一舞诉沉归。
嫁衣飘坠,冷月传情碎,谁怜伊人泪?拔剑相向,莫笑痴醉,天高风哭泪。
他停下笔,忽然发现画卷右下角有一行极小的字“愿执子之手,能与子偕老”以及旁边的一个红色的“香染”,他蓦地就发起抖来,心止不住地痛,痛得无法呼吸。他扔下笔无声地走到玉阶的上平台上眺望着远方,竟仿佛看见那一袭紫衣在渐渐远去,永远的远去……哭风忽的再次吹起,震撼了整座昆仑。
第七章
自那日起,整个巽会挪出前西房流云殿,迁入后南房瑞宸宫,而前西房流云殿被禁止除教主以外的人任何人进入,之前她用过的所有东西:紫澜剑、那把秦筝、那支毛笔以及那幅画均被放入流云殿。御阙中的人们都说,是教主亲自将那幅画裱起悬挂在墙上,而他也常常独自一人进入西房流云殿,一呆就是一整天,拒绝一切食物。也自那日起,巽会紫澜剑被重新锻造,而巽会主的位置也一直空缺下来。除了他和洛凉,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绝口不提巽会主香染与百花门主尔朱泠姝,那样美好温暖的一年就此永远被御阙尘封。
从此以后,御阙淡出江湖,再不结盟,中原武林中鲜有御阙的踪迹。而在那一边——东边的杭州西子湖畔,百花门突然崛起,杀人如麻、嫉恶如仇,门下女弟子各个才貌出众心狠手辣,除御阙外的江湖各大门派中均有百花门的卧底。数不清的人命丧百花门下,众多在武林中影响极大的人也免不了噩运。百花门由此一跃成为武林中人追捧、拜师的对象,而它的门主尔朱泠姝也成为万众瞩目之交,人们都说她十六岁时失踪,一年后却突然一跃成为武林中少有的女子领袖。至于其中原因为何已无人问津,正如当年的帝铮——只要他足以傲视群雄,便是万众瞩目之焦点。
尾声
她离开一年后,御阙的浮昭殿中依旧冷然,宝座上的那个人更加英俊成熟,只是身旁没有了如花似玉的舞姬,他只是冷漠地望着那长长的玉阶,眼中有悲伤的神情。这时,身穿墨色战服的少年走入殿中,单膝跪地,右手护心,低下头说:
“教主,那名女子已在‘候唤台’跪候快两日了。”他的身子有一丝晃动,墨绿色的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但他仍是淡然地问:
“她是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加,“不是说过,未经本座允许谁也无法踏上玉阶么?跪,就跪到死好了。”如此熟悉的对白令他和初宣皆是一愣,但初宣仍是声音嘹亮地答:
“她叫姒婳,是中原百花门的弃徒。”他忽的笑,轻摇着头低声自语:
“果然、果然,无法摆脱你么?香染……”他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说到最后也已哽咽。初宣依旧没有抬头,再次试问:
“教主,是否要弟子宣她进殿?”他沉默许久,一丝苦笑爬上他年轻英俊的脸庞。终于,他的泪伴随着他的话语滑落,他说:
“宣她进殿。”
写了大概有…挺久的吧,呵呵,写完之后沉默了几天,害的同学还以为我咋了
恩,挺理想的但是分开了
解密:御阙的玉阶是一万七千七百四十八级
其实我是想到的:一起去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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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传·御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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