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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锋芒初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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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风凉,血色氤氲。
窗外落红纷纷,几树雪梅翩然而下,幽幽沉沉,不知荡进何人梦中。
此刻,唯一一抹光亮,于暗夜尽头,莹然的发出诡谲的光。
隐十九的心中不自觉地一跳。
要变天了。
忽而,霹雳四起,风云突变。
冰冷的风不知吹起谁的长发,幽冷异常,一树飘零雪白中瞬间被泼上最艳的红。
凉风如许,轻衫长发,飘荡出十分诡异的气息。
那个神秘背影,似天地间最殷红血梅凝聚而成的精魂,又似淬冰碎玉般的冰冷。
极致的冷。
他僵硬地转头,心下一悚,便是极快地朝那抹光亮奔去。
竟又梦到那个修罗。
幽幽河水从无尽虚无中流淌出来,点点幽光似冥界鬼火,缥缈人世,落尽繁华。
那张靡离如极致暗夜的面容,似一朵巨大的曼陀罗从水中绽放而来,修眉妖瞳,琼鼻菱唇,飘飘渺渺,还带着令人心悸的香气。
那段迷离水路似永没有尽头……
月影渐红,第四十八次陡然惊醒的梦境着实让隐十九有些无奈。
自从上次地宫惊险一日游后,迄今整整十日,他从未逃出过那场可怖梦魇。
一树梅花落,几度月影红。
那张色如春晓之花,偏又媚如九幽之魔的脸。
那双诡异而空洞,偏又妖异到妩媚的眸。
世上最矛盾而不可统一的特质都在她身上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她是九幽圣女。
千百年来,人世间唯一的圣女。
九幽圣女,号令天下之旗。
这是江湖皆知的挂名身份,却也是无数令人趋之若鹜的权势。
无数灵童前仆后继,无数世家翘首以盼。
然而千百年来,无一人能于授月之礼下存活。
无他,只因授月之礼,灵童为引,白骨作魂。
天地为熔炉,众生皆苦。
然而那里熬煎的,是性命,是白骨,是一点一点被蚕食的人性。
是使人生生变成魔的无边炼狱。
那般小的孩子,竟孤身一人,进入了那般极致的炼狱。
甚至……
活着出来了。
他心中一凛,便是无法再想下去了。
夜色浓郁,不知哪里的荧光悄然浮起来,直映得他此刻苍白而恐惧的神色格外沉重。
萤火怎敢与日月媲美,流散的荧光,却紧紧攀附在他身上。
或许,真的要变天了呢……
……
残雪依旧,空气中浮动着呼之欲出的喧嚣。
异常巨华美的紫檀步辇极为稳当地走过湿润的宫道,逶迤的深红鲛珠纱于二月寒风更显出诡凉的气息。
步辇之下,十六名美貌而毫无生气的白衣银甲卫士似一道移动的冰雕半立在空中,宛若雪国阴兵般死寂森严。
风中肆意招展的大旗上刻的莲纹大字似万千幽魂精魄凝成的血莲,嚣张到妖异。
——摄月。
字色殷红如血,字形狂放张扬,似风雪中狂裂燃烧的火,要染尽这万丈人间。
旷世业火,炽烈嚣然。
步辇之上,云端之中俯瞰众生的魔魅神祗似独立于万丈红尘之外。
一人持剑盘卧于东软榻,一人慵懒半卧于西软塌。
空气中迸发出极度危险而诡异的气息。
“自那时起你便只待我步步入局罢”
那凝着万千幽魂血泊的眸子此刻似翻腾着鲜血,偏又隐藏得极好,只余烟波潋滟,绽放出妩媚的气息。
她不曾看他,只用了张极薄的帕子细细擦拭着手中寒光四射的短刃。
薄如蝉翼,一刀毙命,自是极好的。
十丈软红覆着的金丝紫檀软卧拖曳着猩红如血般的袍裾,在极为修长的身姿上映衬出诡谲而优雅的气息,纯白的面具敛了面容,唯一露出的下颌洁□□致如同顶级羊脂玉雕刻而成,如同极致欲色潋成的妖魂,只消一眼就会被勾了心魄。
懒洋洋侧卧着的美艳妖魔此刻正慵懒地把玩着手中如雪般的长发,暖玉般修长精致的手指似乎好丝毫不曾感受到对方浓烈的寒意,甚至杀气。
“你若不入局,如何留在本座身边”
如同极寒之地传来的微凉优雅的声音传来,似含了凉薄的笑意。
萦绕在二人身旁诡异的气氛瞬间被划开。
寒光四射,雪白的修颈间一点刺眼的猩红瞬间翻涌出来。
她眼中的隐忍努力终于以滔天之势汹涌而来,诡美的眸中浓郁黑雾立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开来,似乎下一秒就就要蔓延而下。
美艳到惊悚。
菱唇殷红,勾起一丝精致曳丽的弧度,信手一挥,冰冷锃亮的碎片洒落一地。
“徒儿,七年来,你一直是这般沉不住气的?”
她望着地面支离破碎的碎片,微微一楞,掩住心底的惊涛骇浪。
他如何……
如何能……
这般随意而残忍地承受她八成功力的一击。
她甚至不曾看清他的出手。
凌月心法,她已练就十重。
七年来极度的隐忍与蛰伏,仿佛成了一个苍白的笑话。
可她,要忍。
必须忍!
“真是把好刀,可惜啊……”
她答非所问,弥漫在眼中的黑雾瞬间消散,语气却无甚惋惜意味。
“可惜慢了一点,嗯?”
尾音带着慵懒的酥麻,他精致的唇角弯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弧度。
“爪子倒是利得很”
与他温柔的语气不同的是他冰凉手指的力度大地几乎捏碎她的手腕。
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啊……
感受到手腕灼热的温度,她眼波流转,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阿司,你是知晓这七年我是如何过来的”
蒸腾的雾气瞬间熏上那如玉般苍白的肌肤,打湿了如孔雀翎羽般华美的睫羽,琼鼻精致,眉目潋滟。
真是个天资过人的戏子…
虽是知晓这是她无甚真心的逢场作戏,却罕见地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面容,如妖异魔域红莲般炽烈逼人,早已非人间所有,她手腕的寒意,刺骨异常,并不是人的温度。
此刻她的声音太过纯澈,似乎让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体踩在白骨上死命拍打着地宫的大门,用绝望而稚嫩的声音嘶喊。
“阿司,阿司,师父,你为何不来救我……”
发不出声音了,那个小小的瘦弱的又被拖入了黑暗中蚕食…
她早该与世间众生格格不入了。
“月儿永远不要背叛我,恩?”他瞬间握住另一只正预备刺入他咽喉的暗器,眸色幽深莫名。
冰凉的呼吸凑近她的耳边。
“月儿,江湖太小,容不下你的野心”
清浅笑意染了他精致艳绝的面容,容色苍白,却艳到逼人心魄。
“承认吧,带你走进这个局的,就是你自己啊…”
他的声音低醇微哑,仿佛情人间的耳语呢喃撩动着人心底最深的欲望。
轻笑起来连空气都粘上了奇异的黏腻,他忽然抬手捏起她的下巴,逼迫着她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
他身上的幽冷凉气与诡异香气瞬间浓郁,一寸寸地侵入她的肌肤,浑身酥麻的颤栗感与怪异的亲昵感让她心中一滞。
她想起了那时被迫同他同床共枕的时候,丝丝缕缕侵入心底的诡异感觉。
若在当时就杀了他,该有多好…
她别开了眼,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汹涌的杀意。
“月儿,你在恨我”不带半分的疑问,他淡淡开口。
“我予你权势性命和武功,你失去自由,这般公平的交易”
“你,为何要恨我? ”
他身上的暧昧寒意一寸寸直透心底,挣脱不开,逃离不掉。
她闭眼,沉默了许久。
他从未给过她选择的余地。
恨吗?
自然是恨的。
恨这十五年来步步为营的身不由己。
恨这七年令人作呕的黑暗煎熬。
恨…他这般顽劣而随意的语气。
他从未懂过她。
她要的,从来就只有自由啊……
她无力地松开手,手中的暗器在地面划出清脆的声响。
长久的静默。
她如同丝绸般的乌发与他的银发纠缠在一起,温柔地舞动缠绵,美丽而诡惑。
两个红衣绝代的美人,宛若一副奇异而暧昧的画卷,惑尽众生,妖异靡艳。
“你逃不掉的。”
他声音幽凉地低喃,苍白而精致的手慢慢握紧,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莫名的凄厉与妖异。
月儿,月儿…
江山为笼,天下为锁。
你一生也逃离不掉我,这是你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