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弟弟扑姐记》Alice13

15、第 15 章

　　雨，就像水龙头滑了丝般，失控地倾注而下，带着初秋的些许寒意。
　　不留缝隙地填满着空气，欲让人窒息。
　　天空为墨所侵蚀，肆意翻滚，渲染。
　　所有的建筑物都蒙上了一层重灰，红红绿绿的霓虹灯闪烁在地面上大小不一的水坑中，被不断泻下的雨水打碎，虚幻的影子，庸扰的色彩。
　　只有在街道上，陆续绽开又合上，旋转在雨幕中色五颜六色的伞，或倾斜，或高举，为之添上几分生气。
　　雨填满了空气。
　　雨成为了空气。
　　而雨中的人则化为一条条鱼，穿梭，染上雨的忧郁，游移无定。

　　琥珀色的眸中映出无穷无尽垂直泻下的雨，同时被不断地冲洗，尽管这对眸本纯净得无一丝瑕疵。
　　墨色的短发，散乱，漂浮在水洼中。
　　雨与寒意麻痹着男孩的感官，即使已湿透全身，双眼因灌水而发肿。
　　雨的声音，很吵，却显得寂寞。
　　男孩只是仰躺在雨里，忘记了发抖与呼吸。
　　男孩的身心是空的，雨也未能将其填满。
　　昔日为神，为人所不知。
　　今沦为人，依旧无名。
　　世界的崩塌与毁灭，在别人眼里，也许连一丝涟漪也不曾激起过。
　　躺在陌生的街角里，堆在垃圾箱上的，被遗弃的破旧娃娃，与男孩。
　　没有眼泪。
　　神，是没有情感的。
　　但所有的感觉和情绪，就在男孩由神变回人的那一瞬间，悉数涌来。
　　就像魔力的巨剑，从海面至海底，切开了海水，海水又在一瞬间奔涌、合上了一般。
　　感觉太多了，是不是会和没有一样呢？
　　神呐，那么久的寂寞，也不过一瞬。
　　只是如今为人的男孩，还将有多少个一瞬呢。
　　任雨水疯狂地涌入鼻喉，男孩只身，在这无所不至的雨里咳呛着，幼小的身体因寒冷在微微颤抖。
　　什么也不记得了呢。
　　回到了9岁的身体与心智，和全然空白的记忆。
　　我是谁？
　　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感觉，出乎意料地，男孩居然享受似地接受着，整个身体都在渴望这种，在身体里流动的难以言状的东西。
　　或许是孤寂了太久，逐渐积累的，身体对情绪的渴求。
　　但男孩依然躺在地上，不动。
　　但很快地，这种奇妙的新鲜感，也会随自己消极的意志而消失吧。就像……以前那样呢。
　　快点结束吧，闭上眼睛，回归黑暗。

　　“天呐，小弟弟，你不舒服吗，躺在这里可是会生病的！”
　　咦……
　　被好听的声音唤醒，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人的声音了，这样的声音在男孩耳中显得格外特别，想继续听下去。
　　寒冷的雨滴也没有继续砸下来，呼吸也不再那么困难。
　　竭力地睁开眼，一把大红色的雨伞撑在头顶，就像一株巨大的靓丽的花朵。
　　然后看到的是，一张垂下的纯净的少女的脸，在男孩毫无瑕疵的琥珀眸中，同样地没有任何瑕疵。
　　四目相对。
　　对方那双清泉涌动般的黑色眼睛，像充满了魔力，让男孩无法移开视线。
　　霎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如同点燃了火线的烟花般，在嘴前止步，拥堵在男孩心头。
　　是感激吗？还是喜悦？还是其他的什么。
　　总之，那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男孩的心跳也因之加快，血液也逐渐热起来。
　　心中充斥着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起身，更近地，接触这位非常特别的少女。

　　“能起来吗，诶？我还是去找警察叔叔帮忙吧。”
　　少女皱起眉头，显出担心的样子。
　　在担心着呢，好可爱啊，是因为我么？
　　少女突然蹲下，有些焦急地把伞放在地上，遮好男孩弱小的颤抖着的身体后，准备离开。
　　她，要走了吗？
　　居然让自己淋湿，把伞留给我了呢。
　　不，不要走！
　　男孩心中强烈的想法使他奋力挪动了疲惫的身体，伸出左手拉住了起身离去的少女。
　　好软，好温暖……
　　小小的冰凉的手，只剩一点点力气，几乎是马上就要滑下了，却还是固执地挽留着自己眼中特别的东西。
　　男孩用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少女。
　　“求你了，别走……”
　　“可是你看起来不舒服，妈妈说过，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还要去看医生……”
　　“不，我不要警察，不要医生，我只要你。”
　　男孩用着最后的力气乞求着。
　　“可是我还是小孩，不能帮你治好病呀，也不能帮找到爸爸妈妈……所以要去找大人才行。”
　　女孩困惑着。
　　男孩终于撑起上半身，用两只手拷住了少女的手腕。
　　“不不，求你了，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没有地方可去，我也不要什么大人，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男孩的大脑里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就是使尽全身力气，留住眼前的少女。
　　“你没有爸爸妈妈？！”
　　少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在听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男孩也没有显出失落的样子，只是将自己脸与少女的脸凑得更近，观赏少女变化的表情。
　　“额额，没关系的，我带你去我家，我的爸爸妈妈很好的，可以借给你哦。”少女愣了一会儿后，毫不犹豫地说出“大方”的话。
　　“是和你一起吗？”
　　男孩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似乎此时，他脑袋里思考的也就只有“要和她在一起”这一件事。
　　“当然了。”
　　少女展开安慰的笑容，如闪烁着金色朝露的向日葵，在男孩眼中显得格外温暖和特别。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脸上热热的。
　　男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来，紧紧扣着少女的嫩白的五根手指，用着自己同样的五根手指。
　　似乎用着，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的力度。
　　少女微笑着，没有拒绝。
　　对方的手心的温暖，就像冬夜红彤彤的炉火一样，慷慨地传来温度，传至冰冷的发颤的手。
　　然后，被少女拉着走着，紧紧挨着少女，感受着美妙而又隐约的体温，在赤如火的伞下，在与寒雨隔绝的温暖的空气里。
　　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填充，软软的，满满的，暖暖的。
　　也许，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见这个少女吧。这么想着，男孩勾起嘴角，扬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