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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船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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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二十一区,水州。
这里是尸魂界的主河,泾河,流经的主要区域之一。
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水州生活富足,是冒险者和投资者的天堂。
这其中,最有势力的三家当属船厂,花楼,茶馆。
而在着三个庞然大物之中,手握东二十一区水资源命脉的船厂,当仁不让地是其中的老大。
寸土寸金的主干道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船型建筑。上面晃晃悠悠地插着一杆古旧的棋子,上面用苍劲的字体写着“船厂”二字。此间的主人并未给船厂命名,显然,是因为确信区内所有的船厂都是自家的,既然如此,命名自然是可有可无的。
主干道上的船厂自然是水州各个船厂的总站,平日皆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总站里的伙计们,也各个挺胸凹肚,面上的神情颇为高傲。
今天却仿佛有些不同。
来往的行人发现,往日总是拿鼻子看人的船厂总站的伙计们,如今一个个面色苍白,如临大敌地排成了两列,整整齐齐地站在往日迎客的大厅里。而平时神龙不见尾的船厂总站大管家,今天也是面色凝重地坐在虎皮椅上,心神不宁。
‘看来船厂是遇上什么大事了。’一些看不过船厂平日霸道作风的行人不由地幸灾乐祸,不过到底还是不敢围观对方的笑话,缩缩脑袋往回赶去。
熙熙攘攘的主干道上出现了几个人。
在接踵摩肩的人群中,有些人天生耀眼夺目,显眼的即使成为大海里的一滴水,旁人也能一眼认出来。
船厂总站大管家,佐藤助,突然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站成两列的伙计们顿时骚动起来。
“慌什么慌。”佐藤助低声喝道,“人还没到,就一个个乱了阵脚,像什么话。”
随着老爷子的镇压,大家多少安静了下来,私底下心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在诡异的宁静里,船厂迎来了他们今天第一位踏进门的客人。
不。应该说是三位。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第一位少年的身上。
少年穿着绣着金色蝴蝶的紫色浴衣,懒散地露出了大片胸膛,他像是没有感觉到空气中其他人有如实质的目光,简直是漫不经心地站在大厅,无端地让人想起午夜盛开的黑色花朵,妖冶,惑人,致命。
少年身后跟着一个笑眯眯的黑发少年。他的头发有些长,绑成了干练的马尾,眼神骨溜溜地转,看起来颇为机灵。黑发少年右手扶着一位银发满头的苍老女人,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
不过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两个人身上。
“高杉!!”佐藤助狠狠握着手中的拐杖。即使是告诫过伙计们不要激动,但是当面对这个给带给自己极大屈辱的少年,佐藤助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无法制止住自己扭曲的表情。
高杉抱着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还未等高杉开口,他身后的活泼少年一溜烟窜到人前,张口滔滔不绝:“哇喔,老大爷,你脸上的肌肉怎么啦,这么抽筋真的不要紧吗?真的不是得了什么病吧?哎呀,该不会是在给我家大人摆脸色看吧?高杉大人~他居然敢摆脸色给你看诶!哎呀呀呀,好吓人。你说,是不是他们嫌挨揍挨的不够,还想凑上来给你练练手啊~”
佐藤助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憋了半晌,嗡嗡地憋出半句;“怎。。怎么会。”
小山却嫌佐藤助说的不痛快,他的声音又清又脆,像滚珠玉似得不断地冒出来:“我怎么看你不自在地很呢?我之前央你帮我们造船的时候,你当时趾高气昂的脸色我看就比现在自然一百倍。”
他用手做起了鬼脸:“你看看,你之前眼皮吊的有那么高,眼睛翻的只剩白眼,嘴巴垂的有那么低,哎呀哎呀,当时你咋就做的这么自然呢。”
“还有你。你。你。你。你。” 他一个个地用指头戳着老老实实站在大厅里的伙计们,“别以为我没看见,当时一个个甩脸甩的不要太熟练,现在好了,让你们做点喜气洋洋的表情欢迎我们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我看都回家去蹲着好了!”
少年的声音本身就高,何况没有压低音量,远远地就传到了周围行人的耳朵里。行人们一个个看似目不斜视,脚步却是越来越慢。
有些人打着胆子往里看,发现往日气焰高涨的船厂工们,此时一个个低头闷不做声地被一个毛头小子训话,不由地惊讶万分。
“行了。”高杉有些不耐烦,“废话这么多。”
小山连忙收起自己洋洋得意的表情,低眉顺眼地窜回高杉的身后。
“我要的船呢?” 高杉盯着面色灰白的老者。
佐藤助绝望地发现,有些回忆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忘。当高杉一开口,他就回想起那暗无天日的一刻,所有的船厂厂工,包括自己,都倒在血泊里,只有这个恶魔般的少年持刀站在中央。“够了吗?”当时的他笑着说,“这样够让你们为我造一艘船了吗?”
佐藤的手又开始抖动起来,不是因为不甘,而是因为当时的恐惧感又一次被唤醒了。
“造好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就停在不远的港口处。”
“很好。”高杉说,“你现在去收拾行李,和我们一块上路。”
“哈?”这个惊诧的声音来自小山。他看到高杉的目光,连忙解释,“不是啊,大人,我觉得这个老头子做饭洗衣不如奶奶,拎包跑腿整理行李不如我,长得也不是那么赏心悦目,带他没用啊!”
佐藤助是今天第一次觉得这个黑发小子顺眼,也顾不上自己已经是七老八十了,疯狂点头表示自己一无是处的很。
高杉对着小山冷笑:“你会开船吗?”
小山立刻焉了。
佐藤助却连忙接话:“高杉大人。老朽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实在是禁不住一路的路途颠簸,这里的伙计一个个都是驾驶船的好手,不如大人挑挑看?”
如果这里伙计们的目光可以变成x射线,小山觉得佐藤这老头早就被辐射成猪头了。
高杉却没有看那些伙计:“我虽然不在乎自己能活几岁,但也不想尝试船行了一半突然漏水,破洞,断裂之类的故障,这船你负责造的,其他人的命我看都没有你的命好使,就这么定了,明天出发。”
佐藤助的冷汗就流了下来,他的确在造的时候耍了心眼,偷偷地把底部支撑的主木切成两段,用船厂特制的胶水粘合。光肉眼看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区别,但在水里行船超过三天,就会失去粘性,届时整个船的底部都会在一瞬间脱落。佐藤助策划这个计划的时候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茫然地望着四周的伙计们,指望着谁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挺身而出,代替他出行。
伙计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佐藤助的计划并不是秘密,和他一起造船的伙计们心知肚明,自然不肯去送死。至于那些不知道的,也是害怕高杉这个杀神,绝不敢在这时候逞英雄。
“我去吧。”突然有人发话。
这个声音在佐藤助听来如同天籁一般,他连忙朝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蓦然变了脸色。
“不!你不能去!”如果之前佐藤的声音有多害怕,现在就是之前的百倍。
“你不是不想去吗?”倚在门口的黑衣青年瞥了瞥嘴,“我造船开船的本事都不比你差,爷爷你身体不好就别去,让我代替你去不好吗?”
佐藤助的眼睛都快瞪得裂开了,他紧紧咬着牙关,生怕自己没忍住,就会绝望的哭出来。黑衣青年叫佐藤太一,和流魂街的其他家庭组合不同,是真正的和佐藤助有血缘关系的亲孙子。十年前儿子媳妇去世之后,佐藤太一就是佐藤助唯一的亲人。
知道实情的伙计,此刻也不禁深深地同情起自家的大掌柜了。谁不知道佐藤助把孙子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要不是太一之前出远门现在才刚回来,也不会踏入这个必死的局,而这个局,还是大掌柜自己布置的。简直就是天意弄人。
偏偏高杉此时点了头。
他带着微微有些兴趣的表情看着黑衣青年:“你代替他的话,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