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日记》夜离笙

2、盛夏的相遇

　　八月的晋江城燥热无比，夏蝉漫无目的地在桑树上啼叫，橘猫耷拉着脑袋蜷缩在围墙的阴影处，无精打采的摇着尾巴。

　　城郊乡下的一片瓦砾房里，十四岁的凌熙在老式木桌前，伏着身子，埋头写着学校布置的作业，满墙的奖状很是醒目，她紧紧握着笔，汗液浸透了她的短袖，她依然紧咬着唇，解答着木桌上的数学试卷。

　　“熙熙，休息一会吧。“

　　外婆轻轻推开门，端着三牙西瓜，放在了凌熙的桌边，心疼的对凌熙说道。

　　“我不累，外婆”

　　凌熙放下手中的笔，侧着头，笑嘻嘻的回应着她眼前这个慈祥的小老太太。

　　凌熙看着外婆布满褶皱的脸，和已经弯成了弓字形的脊背，满头的白发和皲裂的手，一阵心疼，外婆含辛茹苦将她养大，要不是为了外婆不再那么累，凌熙学习也不会那样用功。

　　懂事的孩子没糖吃，凌熙从小就很懂事，为了理解在外打工的父母，她选择随外婆在乡下生活，在她的印象里，父母只会在春节那天回来，还会带回来喜欢欺负自己的弟弟，她有时候很羡慕自己的弟弟，可以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可是她，从来没享受过这样待遇。

　　“熙熙这么懂事，长大一定会有出息的。”

　　老人已经老态龙钟，说话的声音像是孱弱的溪流，她摩挲着自己的衣襟，轻轻的对凌熙说着。

　　“等我有出息了，我就把您接到大城市里，让您享享福。”

　　凌熙靠在外婆怀里，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她的避风港就是有外婆的地方。

　　“外婆，我出去打水了，你先坐会。”

　　“小心点”

　　“嗯。”

　　凌熙住的地方没有供水站，日常用水都要提着水桶到远处的河里去打水，她提着水桶，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向河边走去。

　　刚到河边，凌熙就怔住了，一群小男生光着脚，在河里追来追去，还有一个男孩，竟然脱了裤子，在河边……

　　“飞哥，来人了。”

　　顾飞闻言，慌忙提起裤子，就这样与凌熙四目相对，可能是做坏事被发现，顾飞看见凌熙有些不满，结结巴巴道：“找…找死啊？谁让你来这的。”

　　凌熙被眼前这个凶巴巴男孩吓住，她呆在原地，紧张的揉着自己的小手，颤颤巍巍道：“我……我家住在这里，我来这里打水。”

　　“啊？打……打水！”

　　顾飞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眼刚刚被自己污染的河水，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发情况，换谁来都想不出怎么接凌熙的话。

　　气氛就这样陷入了尴尬之中，顾飞身边的几个男生憋着笑，他们还很少见到出嗅的顾飞，洛星河实在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吧，妹妹，这里的水很明显用不了了，我们带你去上游打水，你看这样好不好？”

　　傅慎行站出来，替顾飞解围。

　　“好倒霉，怎么出门能碰见这群家伙。”

　　凌熙心中暗暗不满，这条河少说她也喝了十几年，今天看见这群泼皮就这样玷污了她的“母亲河”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抓去喂鱼，可再恨也没有用，眼下也只能按傅慎行说的那样来了。

　　“嗯。”

　　凌熙点点头，随后便局促的跟在这群家伙身后，凌熙抬头看了眼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衣服，脸白白的，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从市里边来的，本地的学生都黑黑瘦瘦的，也不可能在河里撒尿……

　　“来，把桶给我。”

　　沉默了一路的顾飞，到河上游的时候，主动伸出手，想要将凌熙手中的桶接过去，凌熙见状，急忙躲开，结结巴巴道：“不…不用，我自己来。”

　　洛星河看在眼里，耸耸肩打趣道：“飞哥，人家嫌弃你没洗手。”

　　顾飞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凌熙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打着水，水盛的很满，她一摇一摆的提着水桶，向家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凌熙长的漂亮，洛星河借着机会，献殷勤道：“妹妹，我来帮你吧。”

　　“不……不用，以后可以不来这边玩嘛？”

　　凌熙很是不满，鼓起勇气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怎么？这里是你家开的吗？”

　　傅慎行笑了笑，准备逗逗眼前这个呆萌呆萌的小女孩。

　　“那也不能……”

　　“嗯？不能怎样？”

　　“……“

　　凌熙语塞，污言秽语实在不能从嘴边说出，只能气鼓鼓的撇着嘴，然后无视他们。

　　顾飞看着凌熙左右摇摆的身躯，实在不忍直视，他不顾凌熙反感，强硬的将凌熙手中的桶接了过去，走在凌熙身前。

　　“一直往前走？”

　　“不用……”

　　“别废话，是不是一直往前走？”

　　“嗯。”

　　顾飞将洛星河他们支开后，与凌熙一前一后的走着，乡间的道路有些泥泞，顾飞卷起裤脚，稳稳的走在这条小路上，他想起刚刚与凌熙的尴尬邂逅，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怎么什么奇葩事都能让他遇到？谁能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住着人家，更别说这条小河还有人一直食用着。

　　走了一段距离后，到了那片瓦砾房，顾飞转身，不咸不淡的问道：“就是这儿？”

　　“嗯，给我吧，我到家了。”

　　顾飞用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正准备离去，站在门口等凌熙的外婆叫住了他。

　　“哎，孩子，进来坐会。”

　　凌熙瞬间慌了神，她没想到外婆在门口等着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外婆就热情的对顾飞说道。

　　“外婆，别……”

　　“你这孩子，快招呼你同学进来坐会呗。”

　　“……”

　　凌熙拗不过外婆，只能转头盯着顾飞，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情愿的说：“要不，进来休息会。”

　　“好”

　　顾飞一股脑答应下来，让凌熙瞬间无措，正常的剧情不应该是她客套一下，对方也客套回去，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

　　顾飞也不见外，一进门就躺在沙发上，额头的碎发紧贴着头皮，剑眉，薄唇，细看确有几分姿色，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凌熙哪见过这般男孩子，一时间忘出神。

　　“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

　　凌熙被叫的突然，回过神后脸颊不禁泛红，她悻悻的跑到厨房，准备给正在切西瓜的奶奶打打下手。

　　天公不作美，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暗，雨绵绵的下了起来，顾飞眉头紧锁起来，从市区到这里有一段距离，顾不上奶奶准备好的水果切盘，便匆匆往门外赶去，凌熙厨房玻璃瞧见，不由自主的追了出去。

　　“不吃吗？”

　　凌熙侧着头，疑惑的问道，说着还将手中的西瓜举了举。

　　顾飞摇了摇脑袋，他指了指天空，然后露出一抹微笑，用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语气对凌熙说：“我们持平了，不许告诉别人今天的事情”

　　凌熙还想问些什么，顾飞已经转过身，匆匆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