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盈盈水暖》寂若潮汐

27、10.1特庆、

　　10岁的时候，我曾祈祷上天能让我快速长大，这样我就可以带着我的姐姐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挨舅母的打骂责罚，不用去看恶心的表哥那副丑恶的嘴脸。

　　我喜欢皇宫，可是我要离开他，因为我更想要自由。

　　我喜欢姐姐，可是我要离开她，因为我更想要爱情。

　　我喜欢刘恒，可是我要离开他，因为我更想要生命。

　　我喜欢刘盈，可是我无能为力，因为我不属于自己。

　　我梦到了我的姐姐，她把脸埋在手掌里模糊的发出声音。

　　姐姐。你是细作，你要离开刘恒。

　　我听到我无情的声音。

　　她哭泣。她说，我知道，可是我爱他。

　　她伸出手拥抱住我。她的长发盖住了我的脸。

　　水暖，水暖，原谅姐姐，求求你，别夺走姐姐的幸福。

　　我尖叫，我没有，我没有。我说，我只是想要你不那么痛苦，我想要你活下去！

　　她紧紧的抱住我，把我的脸压在了她的肩头，她说，对不起。

　　我在疼痛中痛哭，我看着自己肚子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我推开她。

　　我说，我不能原谅你。

　　她疯狂的大笑，她的眼泪飘落在她火红的衣裙上。

　　……我认得，那是她成为王后时所穿的衣裳。

　　我在窒息中惊醒。

　　刘盈坐在我身边，担忧的看着我。

　　我起身，擦去头上的汗水，“公子，咱们到哪里了？”

　　他扶起我，在我身后垫了垫子，用手帕擦去我额上的汗，“马上就到了，浅浅你又做噩梦了么？”

　　我点点头，苦笑。“梦里有个吃人的妖怪，她要吃了我。”

　　刘盈温柔的笑“那都是假的啊，小傻瓜！”

　　我点头。

　　“啊，都是假的。”

　　刘盈结识的江湖朋友近日又要大婚，特意派人前来送了请帖，奇怪的是竟然送来了两份。

　　我奇怪的拿着手里的帖子，问着刘盈“公子，难道你的朋友有奇异的能力不成？怎么会知道有两个人？”

　　刘盈愣了一下，随即立马红了脸，掩饰的咳了咳，侧过头不去看我，低声道“也许他是怕另一份
　　送丢了吧。”

　　“怎么会——”

　　“浅浅，你说这件衣服我穿怎么样？”

　　刘盈笑呵呵的拿着一件衣服让我看。

　　我奇怪的看了他两眼，轻笑“如果公子想要男扮女装，也很漂亮。”

　　他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白色的女式衣裙脸又红了，立马扔给我，“这是给你买的。”

　　我笑而不语。

　　他见我笑，有些恼怒，“浅浅，你去给我买些糕点，路上的时候可以吃。”

　　我点点头，无视他的羞恼，轻声道“其实那件红色的也很不错，公子可以试试。”

　　刘盈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件火红色的裙装，袖口绣着白色的曼陀罗，好看的诡异。

　　但刘盈看到的时候却恼了，低吼着“浅浅！”

　　而我早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等我买回糕点却发现刘盈站在一盒首饰前，好奇的走过去，就看见那盒里装的是一个冰玉的镯子，乳白色中带着些微的红色，一眼便看出是上品，但也许是因为长年没人带的关系，少了些许的灵气，不过按照这个城镇来看也算是极品了。

　　刘盈见我这么快就回来，也许刚刚的糗事还没有忘，见到我时有些微的脸红，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将那玉递给我。

　　我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他低头不看我，将那玉塞进我的手里。“这是他们的新婚贺礼。”

　　我连忙将它用布包好，想要放进怀里。

　　“不要。”刘盈突然出声，握着我的手腕。

　　手腕微微发烫，我撇过头不去看他，“什么？”

　　他低声道“你，戴在手上吧。”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招呼掌柜的付钱。

　　我站在马车外，将东西都收拾到车里面，站在一旁便看着刘盈拍了拍马背。

　　我手上的镯子微微发凉，我握着它低着头沉默不语，刘盈也跟着沉默着，直到旁边一个挑菜的路人从身旁走过，将我往旁边一推，嘴里还骂骂咧咧道“站在路中央当什么路啊！”

　　刘盈一把拉住我，将我往他那里带，我脚下趔趄，就趴在了他胸口上。

　　耳边似乎听到他的心跳，砰砰作响，一时间竟呆滞了起来。

　　“浅浅！你没事吧？”刘盈低头关切的问我，他呼出的热气铺散在我耳尖，不自觉的红了脸，连忙退出他的怀抱，闷闷的答了没事，钻进车里。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地点，一些等候在门口的人见状立马围了上来。

　　“大哥，你可来晚了！”清亮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带着欣喜。

　　刘盈微微一笑，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拉起我的手，便往车下走去。

　　我愣怔了一下，看了看他嘴角的笑意，眼中满是见到朋友的欣喜，我垂下眼帘，看了我和他紧握的手，缓缓的笑了开来。

　　“哟~我就说嘛~这次送两张请帖送对了吧~果然……”穿着一身紫衫年轻男子立马牵着一娇俏
　　少女迎了上来，揶揄的冲刘盈眨眼。

　　刘盈见状，立马尴尬的松开我的手，冲我抱歉的笑笑，然后锤了一下紫衣男子，笑的肆意“臭小子！才半年的时间竟然拐到了这么美丽的妻子！不错呀！”

　　紫衣男子摸摸脑袋，笑的有些发傻，倒是他身旁的女子却没有像普通大家闺秀那样害羞，挺了挺
　　傲然的胸膛，一脸的义气“大哥！才不是这个臭小子追的我，是我萧萧追的他！大哥，你就别埋
　　汰李萧然了，他已经够笨的了！”

　　我惊讶的捂住嘴唇，倒不是因为这个叫萧萧的女子不妥的言语，却是因为她的行为，我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子从来都是跟男子多说几句话就会脸红害羞不已，一直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在刘恒身边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却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更加离经叛道的女子！

　　刘盈显然也被萧萧的言语唬住了几分，面色虽然惊愕，但很快就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缩在后面的李萧然，抿了下嘴角，“这回好了，以后有弟媳妇关着这个臭小子，也省得平白的祸害了别家的姑娘。”

　　李萧然气的脸都白了，刚想反驳，却被萧萧给瞪了回去，萧萧拍拍自己的胸，豪气云天的说道“放心大哥！我绝对不会放他出门的！”

　　我在旁边扑哧笑出了声，惹得萧萧惊讶的回头看我，萧萧疑惑的摸了摸脸颊，瞪大了眼睛看着
　　我，“嫂子，难道我又出了什么笑话不成？”

　　我脸上的笑容立马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羞恼，瞥了一眼旁边的刘盈，他看到我的目
　　光，脸色红了几分，立马装过头假装看身旁的大树，我见他不说话，心头怒起，也闭着嘴什么都
　　不说，全当默认。

　　周围的气氛有些安静，我垂头看了看脚尖，神色有些落寞，就在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拢回气氛的时候，刘盈突然出声，“你们大家都误会了，浅浅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

　　轻描淡写，语气仍然温和。

　　一句话的关系，我们之间只有一句话的关系。

　　我笑着仰起脸，笑的比往日更加灿烂了不少，“是啊！公子可是浅浅的救命恩人呐！大家这样误会公子，以后公子找不到心仪的女孩子可怎么办呀！”

　　单纯的萧萧摸不到头脑，只觉得面前这个清秀不足的女人笑的好灿烂，李萧然无声的叹了口气，走出来也跟着附和，“大哥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女人？他啊，肯定是个闷葫芦，浅浅姑娘跟在大哥身边苦了你了！”

　　我浅笑的摇头。

　　李萧然的婚礼定在了下个月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我和刘盈住在了李府最安静的一个独院里，只是跟往常不同，我不需要为刘盈做饭洗衣，时间突然间空闲了许多，好在萧萧那个单纯的姑娘经常会拉着我在这李府来回闲逛，也认识了不少人。

　　这天，萧萧要去试穿礼服，这几天的忙碌让她原本有些圆润的小脸瘦了下来，下巴也尖尖的，倒是眉宇间透露着无法言说的喜悦幸福。

　　这种感情我从来没有感触过，我离着远远的，看着穿着一身红衣的萧萧在院子里肆意的蹦跳，像是一团红色的火焰散发着光华、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雪鸢曾经说过，我的眉间从来都是萧索的，没有姐姐的温柔，没有雪鸢的清冷，也没有萧萧的甜蜜。

　　“你，在看她么？”头顶上突然出现一道清冷的声音。

　　我错愕的抬头看去，男人背对着阳光，我看不到他的面容，只看的到他乌黑发亮的长发，一身玄
　　色的衣衫，还有一柄闪着夺目光华的剑。

　　我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要躲避太阳猛烈的照射，也似乎想要遮掩刚刚眼睛里流露的疲惫。

　　“你不觉得她很好看么？”

　　我倚靠在树上，从男人身上移回眼光，再次望向在院子里来回跳舞的萧萧。

　　男人也不答话，跟着我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只是他看的好像更远，更深。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萧萧的一身红衣早已换了下去，院子里一片空旷，只余下劫后余生的几株花朵。

　　我半合着眼睛，无意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李府的环境是我见过最悠然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带着无限的生机，努力的在这片园子中绽放自己的生命。

　　脸颊似乎有风吹过，我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抹黑色，随即便是满目的黑色。

　　我下意识的紧闭了眼睛，一阵沉默。

　　“为什么……不敢看我？”

　　耳旁又是那种清冷漠然的声音，我缓缓的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剑眉星目，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面容白皙，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我猛然间胸口一疼，头脑里又迅速闪过几个片段，快的让我捕捉不到。

　　男人微微皱了眉，他皱眉的样子很好看，眉间带着一丝皱印，纯黑色的眼眸带着不解迟疑的目光看着我，“很，难看？”

　　我摇头，启唇轻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好看。”

　　是的，他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英俊的一个。

　　似乎这个男人是神明创造出来的一样，完美的纯洁无暇。

　　他面色窘迫，眼光飘到别的地方，嘴唇微启“我以为，萧然以前说的都是骗我的。”

　　“什么？”

　　他低下头，颊边的刘海顺从的垂下，带着单纯的茫然。

　　“他也说我好看，我以为他是骗我的。”

　　我略微惊讶的捂住唇，从没见过，这么单纯的男子。

　　这让我有了一丝怜爱，下意识的伸手摸摸他的头，因为他个子太高，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就因
　　为这个尴尬的境地转而伸向了他的肩膀。

　　“浅浅。”

　　温和的声音让我下意识的回头，那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男人静静的站在阳光下，带着暖暖的气息。

　　我回他浅笑，松开了自己的手，走向刘盈。

　　“公子和李公子聊完了么？”我习惯的接向他手里的礼盒，擦去他头上的汗水。

　　他微低着头伸向我，嘴角含笑。

　　我很享受这一刻的柔情，擦汗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略微迷茫的盯着刘盈黑色的眸子。

　　“傻丫头，你还想让我蹲到什么时候啊？”刘盈带着戏虐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小声的叫了一下，脸红红的撇过头，不去看他。

　　他也不恼，摸向我的头顶，揉乱了我的长发。

　　然后刘盈带着温和却略显疏离的笑容看向站在阴影下的男人，“不知这位公子是……”

　　玄衣男子缓慢的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脸色发红的白衫女子，黑色的眸子更加深沉似海，目光触及的白色似乎让他灼花了眼。

　　“我是李萧然的哥哥，李然。”

　　“原来是李兄，刚刚浅浅若是多有冒犯，请别见怪。”

　　我回过头，看了下李然，他见我看向他，对我眨了眨眼睛，又是一派纯然的模样，我将刚刚他眸
　　子间的冷酷忘掉，回他一笑。

　　刘盈突兀的抓住我的手，我诧异的回头，他对我温和的笑笑“浅浅，陪我出去挑选一下礼物吧。”

　　我盯着我们俩握紧的手，顺从的点点头。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砰然动了一下。

　　走在大街上，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我和刘盈隔出了一段距离，我惦着脚尖，看着刘盈白色的背影，心里无端端的生出一些恐慌。

　　“公子！公子！”

　　我焦急的喊，可是周围的叫嚷声遮住了我的。

　　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我就看着他的背影在我眼中慢慢走远，一点一点。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接近过他一步，我以为我很努力了，可是到结果距离还是那么远，那么长。
　　无用功。

　　三个字，代替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

　　吕后的信最近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到，虽然疑惑，但也是高兴的，最起码她已经忙的忘记了
　　我，刘恒和姐姐果然是聪明的，一点点的积蓄着力量，即使在吕后已由防备的情况下，也对于刘
　　恒的做法无可奈何。

　　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不再是刘恒身边那个出主意的杜水暖，不再是吕后培养的一个细作，我如今是在刘盈身边，陪伴他的一个小小的女子，一个叫浅浅的女子。

　　眼睛似乎被什么糊住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失了真，所有人的脸庞我看的都越发的不真切。

　　就像是在一个无人能触及的黑色世界，独留我一人，在原地等待着那抹白色。

　　我的眼睛睁大了一分，然后又再睁大了一分。

　　那抹白色就那么穿过人群一点点的走到我身旁，汗湿的手掌拉着我的手腕，一脸的焦急，“浅浅！对不起，把你弄丢了。”

　　我再也承受不住的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没有，没有，我没有丢，我还在这里，还在这里等你。

　　我是多么希望画面就此定格，在这段我拥有他的日子里，能紧紧的抱着他，能温柔的看着他，能触手可及的，碰到他。

　　那么，在失去他的日子里，我也可以回忆着往日的美好，独自生活。

　　然后假装的告诉自己。

　　看，他那时候是多么的爱我，是多么的，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