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阳时光，君莫负》鹿子安

2、天降婚约

　　顾城国建国之初，根基尚不稳固，多番征战才得安宁。至忠元年号，除北方边境处偶有战事之外，举国上下实乃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顾城国建国皇帝是当今圣上的皇曾祖父，因此辗转近百年的发展，已经使得顾城国实力在周围国家之中占得一席之地了。
　　现今高坐龙椅的皇上二十六岁时继承大统，登基第一年追封自己已逝的生母为仁孝皇太后，这使得在世的皇太后十分不满，私下笼络外臣给皇帝使了不少绊子，对此皇帝心知肚明，表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那么着儿了，实际上一边打压皇太后在朝中的势力，一边将几个亲王遣派到远离京区之地分守各处；第二年封太子妃姜氏为皇后，侧妃王氏和景氏为贵妃，此后又陆续纳了三十二房妃嫔和美人。
　　忠元五年，皇帝最偏爱的景贵妃难产，太医院集体出动才救下女婴，但景贵妃却殒命于此。专司照料景贵妃的陈太医因这件事身首异处，陈太医死后姜皇后和大臣一起求情和劝谏才最终保得太医院的平安。景贵妃生前生育两个孩子，大儿子顾正阳是排行第四的四皇子，小女儿顾嘉凌是排行第九的九公主，两者皆是皇帝的心头爱。顾正阳从小机敏过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课业上十分得夫子的喜爱，反倒是大了却变得愚笨了些。顾嘉凌则古灵精怪，从小就爱打打闹闹，是个十足的闯祸精，一起长大的几位公主都不太爱与她一起玩耍，她也不在意，倒是与哥哥们玩到一处了，骑射技艺更是不输男子。
　　皇帝虽然有不少的嫔妃，但是并不荒淫无度，所以膝下儿女仅有十三个。姜皇后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即大皇子顾正麟，二皇子顾正则，八皇子顾正宸，七公主顾嘉楠；王贵妃则育有两子，三皇子顾正承和六皇子顾正庭。其余的几个公主和皇子是由各国进献和登基后选妃而入宫的美人所生，诞下皇子公主之后母凭子贵抬了身份，封了妃嫔，但是并不与这几个受器重的皇子公主一道学习玩耍。一来是这几位受器重皇子公主的生母原是皇帝尚为太子时所娶，一路陪伴着也经历了不少坎坎坷坷与皇上感情自然与其他妃嫔不同；二来，各国进献的妃嫔所生之子势必要压压身份，灭一灭有歹意之人的气焰，也免得日后两国存在利益争端时被钻了空子。
　　姜皇后的几个孩子中，皇帝最中意八皇子顾正宸，身为皇子，却能隐忍上进，年龄虽小但已经自己跟着夏文齐学了不少领兵打仗的计策，大皇子做事雷厉风行却有一股莫名的狠辣劲，“虽有一些帝王之资却也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王贵妃的两个皇子看似不言不语，实在做事调理清晰，这倒是让皇帝意想不到，王氏一家朝中实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虽然是皇帝得力的助手，但是涉及皇位稳固，皇上也不得不多做一些计较。皇帝最喜爱的四皇子顾正阳虽然机敏，但是景贵妃去世之后就变得迟钝了些，想是受此重创内心伤痛所致，皇帝觉得这个孩子做事虽有几分智慧但优柔寡断，心无主意，难成大事，时常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为此也时常进行训诫，思忖着多半是随了他母亲的性子，心想着日后一定要给他娶一位门第高的妻子，也好为他在朝中树立一些地位，免得日后其他皇子登上帝位委屈了他。

　　忠元十五年……
　　“四爷，您看这……”立在身旁的小厮悄悄地伏在一青衣男子耳侧说话。男子虽只是坐着，但身形笔挺，颇有几分凛冽之态。
　　“急什么，呵，大哥争强好胜惯了，我且看看，这事若传到他耳中他会怎么与父皇说道。”男子微挑眉梢，顺势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右侧嘴角上扬，戏谑般的说着。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缓缓划过茶盏边沿，微不可查的擦掉刚刚抿茶留下的水痕。一时间室内气氛凝滞，小厮也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茶馆小二来报，四皇子身边的侍从云冲回来了。
　　“爷。”云冲进门，鞠躬作揖，声音沉沉的称呼道。
　　“可打听到什么，”顾正阳并未抬头，只是声音一顿，身旁小厮便躬身轻轻的退了出去，掩门，顾正阳抬头看着虽极速赶来但气息尚稳的云冲，表情稍霁。
　　云冲毕竟也是跟着四皇子久了，遇大事倒也不慌张，低声说着：“前日九公主所听传言似是不假，圣上确实与丞相商议，有意将夏丞相的嫡孙女许配给爷……”原本有条不紊的云冲顿时吞吞吐吐起来。
　　“说。”顾正阳用力将手中的茶杯捏了捏，声音淡淡，表情没有丝毫不悦。
　　“许配给您做王妃。”云冲自是知道主子心思的，这位夏妍姑娘深得丞相宠爱，又有身为神武大将军的三叔，在权力争夺中可谓是“香饽饽”，正因如此，现在时机未到，越接近就越危险。
　　“哦？！这倒是有趣的紧。”四皇子顾正阳表情难得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恢复平静，“你且下去吧，安排人盯着大哥那边的动静，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一一回报了来。”说罢挥挥手示意云冲下去，一时间室内只有自己一人，又恢复了骇人的寂静，只时不时能听到楼下小二的声音。
　　顾正阳一听是丞相长子夏文宣之女许配给自己确实有些意外的。且不说丞相夏仲个人能力和朝中势力是如何的厉害，单单说是娶一个长子唯一的也是全府最得宠爱的女儿，就足以让自己成为皇子们权力争斗的众矢之的，并非是自己不想这人上人的位置，只是眼下并不是时候。自己隐藏实力，韬光养晦这么年，为的可不是现在引人注意，父皇突然的赐婚实在是让他头疼的很，倘若能早些知道也能早做安排，可是现在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改变皇上的想法，毕竟听胞妹九公主的意思，皇上应该会在这几日宣布这个消息——赐婚，思及此处，顾正阳不由扶额，“只是赐婚就给我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心想着不由烦躁，瞬间没了品茶的心情，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稍稍缓解自己的烦闷心情。虽说自己能得父皇的宠爱，皇后以及贵妃也都与自己相安无事，但是想在这皇宫中生存长久可不是容易的事，自己还有年幼的胞妹，很多事都要走一步看三步才行。谁人不知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多半是来源于生母，加之自己虽然表现的愚钝些，但是在课业是却一直勤勤恳恳，每每回答父皇问题都能稍近其意，好好把握着中规中矩的尺度，方才在没有生母和舅舅家的庇护下走到现在。现在一旦赐婚，皇子忌惮不说，几位妃嫔的娘家大臣也会时时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大皇子——皇后的大儿子，皇上的嫡长子——大哥生性多疑做事很辣，这件事必定会引起他的不满，况且这件事自己都知道了，宫内怕是很快就都听到风声了，自己只能先看他们如何做为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况且，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父皇岂会不知？倘若知道，又是为何做此决断？倘若不知，怎么可能，那可是当今圣上。

　　“母亲，为何现在谈起女儿的婚事来了，莫不是嫌女儿淘气，要赶女儿出府了？”夏妍依靠在母亲怀中撒娇道，“说来女儿还是十几岁的年纪，婚事怎么也要及笄以后再谈吧，女儿还想多陪陪父亲母亲和祖父祖母呢。”夏妍半是撒娇半是坚定的说着，她希望此时的母亲能和以前一样去父亲那里给女儿说情。祖父那日和父亲的对话自己不小心听到，内心愤懑却又不能大闹一场，谁愿意嫁进那围的和鸟笼一样的地方！
　　“妍儿不小了，而且家中和你同辈的几个姐妹都要商谈婚事了，怎会是你不乖不要你了呢。”母亲夏颜氏笑着说，虽是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自己不愿女儿嫁入那深宫大院，可是自己又如何能和丈夫说的这种话，况且自从丈夫夏文宣娶了项氏庶女为姨娘之后就很少宿在自己屋内，一想到这里内心五味杂陈，不由流出眼泪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莫哭莫哭。”
　　“我没事，妍儿不必担心。眼下时辰尚早，你还是赶紧回去把你父亲让你临摹的帖子早些临摹了，免得他心情不好又要说你。”夏颜氏接过女儿递来的手帕拭了拭眼角，说罢便命丫鬟引着小姐出了屋子。

　　闺阁内，烛火跳动，昏黄的光影打在罩着青纱的帐子内，愈加显得低沉。
　　“小姐，今晚是我值夜，现下您也该歇息了，我去给把蜡烛熄了吧。”月娘恭恭敬敬地说道，她清楚的感觉到了小姐从夫人房中回来后情绪不好，临摹字帖时心不在焉，墨滴染废了好几张宣纸，晚饭去了老夫人屋里也是没有吃多少，此刻她也不敢和往日一般的语气和小姐说话。
　　“嗯。”没有多言，翻身躺到床内侧去了。到底是躲不了这门亲事了吗，虽然知道自己的婚事不由自己，但夏妍一直以为长辈会把自己嫁到侯爵或者其他门当户对的哪个大臣家中，万万没想到竟会是皇子！到底又会是哪个皇子呢？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娶了福晋，自己嫁过去只能是屈于人下，那会是其他几个皇子吗？皇上身边器重的几个皇子都差不多是适婚的年龄了，此次赐婚八成会先借个由头，一起赐婚了也说不定，得想办法逃过才行。

　　宫内，灯烛明亮，灿若白昼。顾正阳起身走到院内，静静地立着，一言不发。“夏妍……夏文宣，夏仲，父皇……”他心里不停盘算着，始终想不通，猜不透。
　　“爷，小心外面露水重，当心身体。”许是自己思索的出了神，竟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脚步声。
　　“无妨，只是今夜的月色明亮，想看看罢了，”伸手制止了云冲要搭在身上的披风，“回去吧，我也乏了。”转身，只给云冲留下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但是这种感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