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浮沉之梦醒无痕》临溯然

4、第四章 紫电青霜

　　芦狄环山越水岸，花海如烟暮色晚，两只红隼啼啭长鸣，然这刺耳叫声尚未及扩散，红隼双翼未收，竟已直直摔落，葬身花海。
　　红隼坠身之处，正是方才梁彦、怜幽二人所站之处，若非梁彦及时发现，或许他二人也会像这对红隼一般，在这花神美境中丧命。
　　怜幽匿身芦狄水岸，荻花在风中摇摆，悠悠拂过脸颊，隐隐作痒。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幼小的生命在眼前消失，她的心里有些不忍，也有些难过。
　　怜幽从小就在凝墨斋长大，她习武练功从来也不是为了杀人，她甚至不愿看见任何一个生命在眼前逝去。
　　每当与师兄师姐下山历练时，师兄师姐都会有意将她护在身后，不忍让她看见那些血腥，这回是她头一次独自外出，她也不愿总被别人保护。
　　谁知，仅仅是这两只幼小的鸟儿，就轻易勾起她那心底的柔和，她有些怅然若失地拨开荻花，随手拔下一管芦笛，她问道：“师弟，你方才是说这些花被人动过手脚？”
　　梁彦攀上了石洞，横掌抵着前额，遥看那片花海，风掠花摇，依旧是美景如斯，只待怜幽的话语入耳，他才笑了笑，道：“这里的花草我最是熟悉不过，祖母去后被葬在了此处，祖父就在这里种满了丁香花，方才我见足下丁香忽然溃败，残花旁多了几株君影草。”
　　梁彦顿了顿，无奈撇了撇嘴：“旁人或许不知，君影草虽是好看，却有剧毒，与丁香共居一地，不过一刻便可令丁香枯萎，这君影草显然是方才有人故意埋下的，那人必定离去不久，否则又岂会只有那处丁香枯泻，更不会有那足以令人昏厥的奇香。”
　　怜幽听罢只觉惊奇，她对此说法自是闻所未闻，方才她眼里只有这漫山遍野的丁香花，何曾注意到脚下的花草，如何能分辨出哪些是花香，哪些又是有毒的奇香。
　　怜幽转首看向梁彦，夕阳余晖洒落在那袭青衫，逸影青衫飘零雨，她忽然明白为何当日梁世伯给梁彦取名“逸影”，他的确就像那疾逝的光影，刹那间的光辉，却有着让人不住想多看几眼，试图探究清楚的神秘。
　　梁彦见怜幽不再出声，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遂急忙从石上跃下，轻咳了一声：“姑娘也不要太过伤怀了，此刻敌暗我明，那奇香于人而言，只有令人昏厥之效，他们或许是想争取更多的时间。”
　　怜幽闻言，眸转几许，忽然打趣道：“你为何不愿叫我师姐？我可就只有你一个师弟。”
　　梁彦显然没料到怜幽会说这话，他张了张嘴：“我……咳咳，师姐。”
　　“嗳，乖师弟。”怜幽掩唇轻笑了一回，见梁彦腼腆的模样，心觉有趣，这才接着话道，“听你这么说，我们的确没多少时间了，这烟霞洞师弟最熟悉，到了这里，我也该听你的了。”
　　梁彦瞬间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他笑着点了点头，略一躬身，几步便钻进了洞口，怜幽自是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刚进烟霞洞内，怜幽便被眼前奇景所震慑，幽幽水路神秘莫测，踏水寻仙如登九天，石馒石林花开彼岸，漫天银光七星璀璨。
　　怜幽还想多看几眼，她的双眼在黑暗中越发显得明亮，可她深知不得再耽搁，待她收回目光，去寻找梁彦时，梁彦已然绕进石林。
　　这丛石林就是梁彦口中最为危险，也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怜幽小跑着跟上梁彦，她手扶着钟乳石柱，不时左右四顾。
　　烟霞洞里静的可怕，似是只有潺潺流水声，和着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呼吸声。
　　梁彦在前方走着，他记得这里有段岔路，可如今却迷失在石林中，怎样都找不到那条熟悉的路。
　　梁彦此刻有些烦闷，他漫不经心对怜幽说道：“师姐，你为何想到烟霞洞来？”
　　梁彦这才想起，他并不知道怜幽来此是为了什么，他对她的信任似乎来的太过突然。
　　怜幽愣了一愣，直到梁彦以为她根本没听见，或是不愿回答之时，她才低声道：“大师兄说过这里有个烟霞洞，他很想来看看，可是师尊已去，他无法抽身。”
　　梁彦忽然有些后悔问了这话，他抿了抿唇，心里更加烦闷，他嗯了一声，又道：“师尊是怎么？”
　　怜幽眸光微黯，指尖用力扣向掌心：“师尊死的毫无征兆，就在将你正式收为弟子的第二日，师尊便离奇去世，他走的很平静，可师兄师姐们都认为是被人所害。”
　　梁彦有些明白了，说不定师尊也是因他们梁家而死，师尊离世的七日后，他的父母也惨遭杀害，今日恰好又是父母离世的第七日，是否又会发生些什么，还是已经发生了些什么。
　　的确已经发生了什么，梁彦的思绪被一阵地动山摇打断，溶洞在剧烈的颤抖，石馒断裂，石林聚散。
　　梁彦紧紧抓住怜幽的右腕，他的眼里已有恐惧之色，他奋力的向前奔跑。
　　此时绝无后退的道理，也退无可退。
　　洞口被坠落的石块堵死，前路在动摇间逐渐开阔。
　　梁彦找到了那条熟悉的道路，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微亮的双眸已噙满了愤怒。
　　“给我住手！”梁彦高声厉喝。
　　举剑之人却视若无睹，他仍旧不断劈砍着石壁，紫电惊恐，犹如雷电霹雳，这是比那老婆子更加狠戾的招式，同出一辙，却又大相径庭。
　　怜幽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扯了扯梁彦袖口，低声道：“这个人也是千愁门的人，只有千愁门的人才懂雷霆万钧。”
　　梁彦牙根紧咬，他瞪向那通体亮紫的剑刃，他的心里忽涌一阵后怕。
　　这是紫电剑，紫电青霜，就像干将莫邪一般，可产生共鸣。
　　拥有紫电剑的人，要想找到青霜剑，简直轻而易举。
　　青霜剑是梁家世代相传的宝剑，怎可让此等奸诈之辈给夺取。
　　梁彦骤然紧握双拳，用力之甚，就是怜幽也能听见那指节“咯咯”作响。
　　持紫电之人还在劈砍，梁彦已然飞身上前，那人似是这才注意到梁彦，他动作一顿，却是惊喜道：“你终于来了。”
　　梁彦微感讶然，未起之式堪堪收回，他平静地道：“似乎每个人都认识我。”
　　那人忽然垂剑抱拳，看上去倒是颇为真诚：“梁少侠适才应该见过我奶奶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
　　梁彦眉尖一剔，淡淡道：“你奶奶是谁，你在这里等我无非是为了青霜剑。”
　　那人似是被看穿了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奶奶是千愁门的长老，如果我能拿回青霜剑，等她死后，长老的位子就是我的了。”
　　梁彦笑了笑，笑的极其冷漠，他知道紫电剑是打开封藏青霜剑那道门的钥匙，多年来他一直在找除却紫电外，可以打开门的方法。
　　如今，他却不必再找了。
　　如今，钥匙就在他眼前。
　　梁彦故作漫不经心看了那人，懒洋洋道了句：“你很想早点当上千愁门长老，你很想你奶奶早点去死咯？”
　　那人眼神亮了亮，肯定的道：“当然！只有她死了，我才能是长老，紫电剑都在我这里了，青霜剑又有何难。”
　　梁彦见他如此，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错了，紫电剑也未必就能找到青霜剑，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那人看似苦恼的嘟了嘟嘴，他望了眼怜幽，再次看向梁彦，他说道：“这个我可不能说，等我奶奶死后我才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帮我找到青霜剑，我就在这里等你。”
　　梁彦有些不明白，这个看上去与他差不多年岁的人，为何竟会说出如此稚气的话来，他究竟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
　　人世间不明白的事有太多，梁彦从不想去探究，他只想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
　　梁彦嘴角微翘，深深望着眼前的男子，忽然双手环于唇畔，对着怜幽大声喊道：“师姐，我看这兄弟不像是坏人，咱们就带他去罢！”
　　怜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梁彦这是想做什么，可她也别无选择。
　　这个小师弟，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