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西拾遗》ninlin

3、尘埃落定

　　姐姐离去后，随园霎时变得冷清。每到傍晚之时，夕阳洒在清池面上，近水楼孤单立着。本是温暖的橙色，此时，犹显寂寞。
　　帝君偶尔会来与我聊聊天，身侧亦只剩得文溢一人。
　　又是一年战乱，地点变成了北方。一如当年，文溢代替了安琰，受了军令，挂帅出征。同是凯旋归来，宫中又摆起筵席。在席上献舞的，是新入宫的舞姬。
　　似历史重演，筵席上，帝君又准备封赏文溢，未开口，文溢先一步道，君上，臣想得到的，仅有一样。
　　哦？
　　提嫫姑娘！
　　我？听见自己的名字从那个被战争洗礼地更加老练的少年的口中传出，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帝君似乎比我还要震惊，许久，放声大笑，好好！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孤允了你。
　　快步走到礼乐队中间，拉出我，粗暴地将我推到文溢面前。帝君向众人大声宣布到，三日后，为文溢与提嫫，在宫中举办婚礼！
　　谢君上。
　　文溢跪下，眼神却投向了我。
　　这个少年，还是第一次像这般直视我。从未在他眼中读到的炙热目光，让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知道，我的脸，一定变得通红。
　　三日后的晚上，我披着红妆，坐在镜旁，让婢女为我做最后的妆扮。
　　镜中人，脱去稚嫩，面上晕着抹喜色。
　　回想起当日在庆功宴上，文溢为我大胆向帝君提出请求,我心中涌起不可名状的甜蜜。
　　啪！屋门被用力推开，我循声望去，居然是帝君。
　　君上！婢女惊恐道。
　　滚出去！帝君大声叱道。
　　是……婢女慌忙逃走，我站起来，疑惧地向墙边退去。
　　帝君步步逼近，就在我要夺路逃出去之时，一把按住我，强行覆上我的唇。
　　君上……放开，你要干什么！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我挣扎着，奋力将他推开。
　　帝君似乎清醒过来，放开了我。对我定定道，告诉孤，你到底，想不想嫁给他？
　　我……
　　你若是不想，便不嫁，永远留在我身边。他的兵权，迟早一日，我定能收回，无须将你做交换。
　　交换……平淡的话语在我心中划开一道口子，想到姐姐，我忽然觉得心中好无力，一时间，只想逃开。
　　君上，婚宴快要开始了，是否现在过去。
　　是文溢，也着盛装，在门外毕恭毕敬地对帝君禀道。帝君望向他，又看看我，拂袖走出屋外。
　　你还好吧？文溢站在我的面前，柔声问到，执起我的手。
　　不用害怕，以后我不会让这样的争斗再在你面前发生。婚宴结束后，我给你自由。是回广延国，还是去寻你的姐姐，都由你的便。我不会让他们再将你毁了。
　　不……不要。我抱住文溢，小声重复道。文溢一怔，伸手将我拥得更紧。
　　文溢的温暖，渐渐安定了我的心。
　　那日，帝君在席上，将自己灌得很醉。
　　他向文溢敬酒，似笑非笑道，孤得到的，你不想要，你有的，孤得不到。文溢，孤终究还是拿你没办法啊。
　　众人闻，皆当笑语，学着帝君，纷纷向文溢敬酒祝贺。
　　只有我与文溢知道，帝君所指，究竟是什么。
　　然而此时，我已不像姐姐离开时那样无助，因为我知道，我身边的人可以托付终身。
　　一年后，我的孩子出生。我为她取名锦荣，期待她能有一段繁花似锦的未来。
　　又过四年，帝君在宫中摆筵，邀了一些曾经护国有功的功臣。安琰与文溢，自在其列。
　　我与姐姐五年未见，她的身侧，已有一双儿女陪伴。
　　席下，我与姐姐坐在一角，平静地聊起往事。姐姐打趣道，原以为有了孩子，那文溢能外向一些，结果还是一样无趣。你这孩子，倒是可爱得紧。
　　姐姐，别取笑我了。我看向嬉闹的孩子们，忽的发现姐姐的长子安宸，与帝君有着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
　　提嫫，姐姐唤道，含笑对我说，我现在，比从前的任何时刻都要幸福，因为有他们。说着，目光转向那一双儿女。
　　嗯，我轻道，其实，我也一样。
　　几日后，我与姐姐平静地告别。倒是三个孩子，拉着手，拥着肩，不肯分开。
　　有空来沅西吧，樱花开着的季节，沅西很美。
　　嗯，我应着，一路顺风。
　　几年之后，我听从沅西传来的消息，姐姐不幸染病过世。安琰王悲伤过度，将府中事务交给还不满十岁的儿子安宸，离府出走，多番搜寻未见其踪。
　　此刻，我站在文府的大院中，看着乘风飘落的梧桐叶，心绪飘向远方。
　　提嫫，不要着凉了。
　　文溢拿过锦裘，披上我的身，从我身后，拥住我。
　　溢，当日，你与君上，都想错姐姐了。
　　嗯？文溢柔声发出疑问。
　　姐姐凡事与我争，不是因为欲望，也不是好强，她只是希望，我不要入世太深。之前她给我下药，让我双腿失去知觉，无法再舞，其实药效过了一年后就基本消失殆尽，我的腿也恢复如初。我想她当时，就是害怕我在君上面前太起眼，会早一步被当成棋子。姐姐她，不过是用她的方式把我藏在背后。
　　唔……其实我知道，文溢道，她与我一样，不过过程不是按照她所想的发展。
　　嗯，我应着，溢你知道吗？君上比我想象地还要爱姐姐。
　　你记不记得，婚宴那一夜，君上喝了酒进我的房间，后来你来了他便离开了。
　　唔。文溢皱眉，那一刻我差点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我摇头轻笑，君上进房后喊的是姐姐的名字，那一刻，他不过是把我当成了姐姐，他是在为自己之前的决定后悔，只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拥有太多。
　　文溢怔怔道，原来你都明白。
　　娘亲！锦荣从屋中探出头，娇声唤道。文溢微笑，张开一只手臂，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紧紧搂在怀里。
　　锦荣这孩子，也不知未来会走上怎样的一条路。
　　呵，文溢笑道，是啊，这未完的故事，就让她们来继续吧。
　　秋风拂过，落叶在风中翻滚着，又落在不远方。
　　最后，会化为尘土吧，我想。
　　来年，又再冒出新芽。

作者有话说

　　结束序章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