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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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柒换上了一身玄色衣红裳，外罩了件鸦色大氅，戴上了玉雕貔貅四目面具，遮住了面容，只剩下瘦削的下巴和一双沉静冷漠的眼睛。
祭台早早就搭好了，叶柒缓步踏上台阶，明明看不见表情，却莫名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肃穆和虔诚。
原本还有些嘈嘈杂杂的人群里有人不自觉的噤了声，然后就像是按下了开关一样，静默迅速传染开来，杂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只剩下叶柒不徐不缓的脚步声。
等到叶柒站在了祭台上，冗从仆射接着走上了祭台，尊敬的立在他身后，数百位中黄门子弟手里拿着桃木弓荆棘箭，躬身在台下。
站在最高处的叶柒，衣袂翻飞，却稳稳地屹立在祭台的正中央。
廉明臻扮演的是大司马铎，地位尊贵至极，虽然同样是在台下，但他只立于尹王身后，只消抬眼就能一清二楚地看着叶柒伫立在台上，背影挺拔，黑色的长发只用一根桃木簪斜斜地挽起，剩下发尾洒落在大氅上，带出了一股肆意。
但是当叶柒转身，右手持铜钺，左手执苇戟，明明手中的武器极具侵略气息，却因为他无悲无喜，仿若有情却更是无情的眼神而诡异地糅合成了凛然的威严。
就像他真正地成了神明的化身，世间种种都不过是一霎云烟。
叶柒目光定定地凝视着虚空，恍若穿过了无数的光阴的智者，能够从那些虚无的景象中看出一切的本质。
又恍若万事在他眼中具不过尔尔，从不曾看进他眼里。
廉明臻咬牙忍下了冲上去打断他的冲动，强迫着移开视线，看着面上流露着喜悦的导演也好，看着眼里迸发出激动神色的罗嘉也罢，就是不再看向台上的叶柒。
导演童正呆愣楞地站在台下，原本正和饰演大司农的演员连比带画的说着这一幕戏，却早在众人静默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全副心神放在了祭台上，张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台上人的一举一动。
他此刻已是满脸的激动，脸颊通红地看着叶柒，若不是被叶柒身上的气势所迫，大概都恨不得像个信徒一样跪拜在祭台前——不过有所不同的是，信徒们是为了神明，而他是因为彻彻底底成为了邸公子的叶柒。
不过童正很快就清醒了，退到摄像机旁，看着上百人的镜头里最醒目的三个人，脸上的狂热不减。
罗嘉的脸上满是动容，眼里除了狂热，甚至还带出了一丝赞许和嫉妒，如同剧中那个信奉神谕到了为之自刎的尹王，因为邸公子可以接受神谕而赞赏，也因此而妒忌。
而台下围着的饰演文武百官以及扮演神盠和扈从的上百位群演表情里也带着尊敬和信仰。
这么算起来，反倒是廉明臻的表情最淡，带着些与己无关的淡漠，像是乏味地看着眼前的种种。
事实上剧本里的铎将军的确也是不信神佛之人，对于祭祀一事本就抱着故作玄虚的想法，也就不像别的人一样心怀敬仰。
廉明臻的神色晦暗不明，只是半垂着眼看着台上的傩师，剩下的注意力好像都被祭台台阶上的花纹给吸引了，半晌也没挪开视线。
叶柒念完了冗长的祭文，台下恭候着的中黄门子弟们将祭台团团围住，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而台下扮演“凶兽”的群演们也带着面具跳上了台。
叶柒的视线划过台下，目光沉静而又自信。
和叶柒对戏的群演们渐渐地就镇定了下来——他们本来就是老江湖，没有出色的长相却在这个圈子的边缘沉沉浮浮了这么多年，最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是磨练出的演技了，这一次会紧张也是因为这一场戏需要将近十分钟的舞蹈动作。
他们事先也有排练，但是真正面临锁定在他们身上的镜头，尤其是这么长的一段镜头，到底心里还是会有忐忑。
偏偏叶柒不慌不忙地收回了目光，右手的铜钺捶地，左手的苇戟指天，呼喊道：“喏！喏！”
这一句喊声便是开始的号角，群演们立刻扑了上去，按照早就排练好的动作舞蹈起来，叶柒也将厚重的大氅甩下，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同他们对舞起来。
这段舞蹈的寓意本就是傩师战胜了远古的凶兽，为了人们驱赶走了灾难和疾病，叶柒无疑是特意学习了舞蹈的动作，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带着力度。
他的神色郑重而又冷清，眼里只有正在台上跳跃行走着的“凶兽”，一丝余光也没分给别人。
廉明臻的目光终于正大光明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衣袍在行走中勾勒出的身形，看着他半张合嘴唇唱和着的祭文，看着他半仰着的还带着面具的侧脸。
直到叶柒将“凶兽”们一一击败，站在祭坛前，对着台下的中黄门子弟们大喝“侲子备，请逐疫”，廉明臻这才猛地收回了目光，将视线挪到了黄衣群演们身上。
台下的中黄门子弟气势汹汹地附和道：“甲作食杂，巯胃食虎……女不急去，后者为粮！”
“射！”台上的叶柒一声令下，台下的中黄门子弟就冲上了祭台，对着匍匐在祭坛前的“凶兽”们数箭齐发。
“凶兽”纷纷倒地不起，然后脱去了面具，被中黄门子弟们拖下了祭台。
其余的中黄门子弟们拾起了面具，纷纷扔进了祭坛里，然后将弓箭负在身后，中黄门令将手中持的火把递给了叶柒，然后将领着他们齐步下了台。
叶柒手拿着火把，点燃了祭坛里的面具，看着绘着凶兽形象的面具被烧毁，叶柒低声道：“敬祝先穑曰：摄提方春，黍稷未华……神之行兮气为，神之坐兮烟为盖。使嘉谷与玄鬯，永争光而无沬哉。”
叶柒的眼里有着怜悯和坚决，木质的面具燃烧时升起的火光映在他的眼里，柔和了他眼中的一切，最后只剩下了平静。
能够容纳数百人的祭台上只站着叶柒一个人，显得他格外的瘦削，就连那件原本就不宽大的深衣穿在他身上也显得绰绰。
廉明臻甚至都能够隐隐约约地听见风起时吹动他衣袍的声音的“飒飒”声。
“卡——”童正终于开口打破了片场的沉寂，脸上还未褪去的凝重和不自觉浮现的庆悦矛盾的交织在了一起，颇有一种悲喜交加的扭曲感。
好在在场的不少人的表情都和童正别无二致，所以倒也不显得突兀了。
唯一的特例大概就是站在台下不动如松的廉明臻了——他依旧低着头看着台阶上的纹理，像是还没从角色里出来一样。
直到叶柒转过身，微微低下头，目光扫过了一众人，最后落在了廉明臻身上。
廉明臻像是感知到了，抬起头正对上了叶柒的目光，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伸出手，比出“L”的指式，绕着转了一圈，虽然绷着脸，但是眼里却渐渐地浮现出了真真实实的笑意。
叶柒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比出的手势，眼里残留着的肃然猛地灰飞烟灭了，带上了些柔软的暖意。
他伸出食指指指自己，然后朝太阳穴上敲了两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显而易见的自信。
廉明臻见状，再也僵不住脸面了，脸上浮现出了笑意，颊边的酒窝也一并跟着动了动。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