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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下死斗 ...

  •   绵延的石阶一路向上,直至通往鬼门般的寺院入口。两旁的树影萧瑟摇曳,仿佛其中潜伏着无数的暗影。古老的山,古老的寺,似乎连凝重的夜风里也弥漫着古老的气息,无一不渲染着“不得入内”的禁忌感。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额外戏码而已。
      和千年的夙愿比起来,和对十年前毁约的恨意相比,这种程度的阴森,根本不算什么。
      “————”
      是感觉到了她的心情吗,旁边实体化的巨人发出低沉的声音,并非往日对敌人的威吓怒吼,而更像是向身为Master的她表明存在的讯号。
      是不是会感觉到些许遗憾呢:将本已拥有强到犯规宝具的Servant剥夺理性,变为狂暴的傀儡。但是,这种念头几乎一次也没有滑过她的脑海。本来嘛,所谓的Servant,不过就是被召唤至现世,借力通往最终目标的工具而已。
      只是,这么想着的少女,一次也没有发现:虽然口头上说着各种轻视的话语,对于这个强到无比可靠的“工具”,她在心底怀有的是说不出的信赖。
      “那么,要上了哦,Berserker。”
      不用怀疑也无需担忧,这样的Berserker,便是艾因兹贝伦的最强王牌,也是她最忠实的仆役。

      另一边的情况则稍稍有些不同。
      又或者说,“稍微不同”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过轻描淡写了。
      “——Assassin。你总不至于忘了自己的职责吧?”戴着兜帽,现身于山门之上的魔女俯瞰着石阶下的访客(来敌),阴影下的唇角轻微上扬。
      “哼。虽说大敌当前不是闲话内讧之时,但这话着实让人无法视而不见哪。”
      紫衣的剑客像是无所谓地调侃起来,眯起了一只眼睛,向上斜望着不肯露出真容的稀世魔女。
      “既然自己也知道这是废话,还不快点架好阵势。面对那个大家伙,要是一个不小心,连累的可是我的名声啊。”冷笑着的Caster下达着命令,虽然嘴里说着恐吓嘲笑的话语,却也已暗暗做好压制支援的准备。
      “哈。这种时候倒关心起名声来了,流传了万代的恶名莫不成还能因此一役有所变更吗,Caster?”似乎毫不在意的男人将话抛了回去,在听到对方略微气恼的吸气声时忍不住笑了,“不过,话也没错:既然身为门之护卫,怎么也会守住这道山门。”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女人的声音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是咬牙切齿的愤恨。
      对此毫不介意的男人眺视着山脚下的来者,深色的瞳里显出不可名状的斗志。“毕竟,这样的对手实在罕见。还真是——”
      ——令人血脉贲张至跃跃欲试的敌手啊。

      巨人,开始了与其庞大身躯极不相称的突袭
      ——照这个速度,搞不好不消数秒就会将阻挡在路上的寺门整个摧毁吧。
      当然,那也是在那之前,他没有被拦下的前提下才会发生的事情。
      比月色还要冷冽的剑光闪烁,长逾五尺的长刀与刃宽比较,显得着实奇异的比例使其给人一种极易折断的感觉;更何况,敌人是远不能以常人标准来衡量的彪形大汉,加以狂暴化的作用,气势足以将对方径直碾压摧毁才对。要想以那样的细剑挡下Berserker,无异于痴人说梦。
      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属于神代的法阵在Caster的身后显现,仅仅看着就知道不可轻视的魔力扭曲了空间,汇聚成暗色光球的魔弹即将如骤雨般落在来袭者和看门人所在的狭小台阶之上,想必只会将柳洞寺前的这一小片空地破坏到面目全非吧——
      而在那之前,Berserker退开了。
      并非是由于由魔力编织而成、即将袭来的弹雨,而是由于地面上剑客的招式。
      既非强硬接下袭击的一击,亦非无谋的冒险偷袭,在Berserker看来,仿佛不过是打招呼一般轻轻的一掠,刀锋如同要与飞燕一齐展翅般轻盈的滑过
      ——明明只是这样的程度而已,却让他感觉到不躲开不行。
      是战斗中的直觉所致吧,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的理性,对于战斗本身,昔日的英雄依旧保有着如同第六感一般的东西。
      “那个”,并非可以轻视的东西。这就是多年的历练磨砺告知他的事情。

      “怎么了,Berserker?一鼓作气地冲进去不就好了?!”
      传来了Master的质问,即使在风声鼓噪、两名敌对Servant伫立眼前的情况下,少女稚嫩而带了气愤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可惜,他无法做出除了无意义的吼叫之外的任何答复。
      不过,那种语言也并非必须之物——他所要做的,仅仅是保护少女,一直到最后这件事而已。
      除此以外的事情,只要像面对此刻面前的敌人一般,将其消除就可以了。
      赤红的眼瞳中映出剑客的手执长刀的身姿,试图再度跃上平台的狂战士挥出手中的斧剑,以神殿基石做成的巨型斧型兵器,任凭是怎样的武器,只要不是超越希腊著名大英雄本人的神话宝物,都将会不堪一击地破裂粉碎吧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是使用了某种巧妙的技巧呢,还是说剑客本人的剑术就是如此奇异呢,看上去纤细脆弱的长刀,并没有因此而报废;相反,借助着地势的便利,从刚才起似乎就为了什么而高兴着的剑客毫不迟疑地用刀斩向巨人的首级。
      当然没有命中。
      再次被迫退下数阶的巨人这回没有听到Master的埋怨;是为此感到松了口气吗,他怒吼着,再度往上奔袭。

      如此的交锋反复数回:一再欺身逼上山门的Berserker,被Assassin的长刀屡屡逼回石阶下方,而一直在上空观望的Caster,一刻也没有忘记对冲袭自己阵地的敌人进行压制和狙击的准备。站在较远后方的少女,也能看得出来形势的不妙。
      为什么呢,明明是那么强的Berserker,明明是自己那么强的Servant,为什么会无法突破那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剑客的防守呢?
      无法与战斗中的从者通过语言来沟通,一开始的恼火也逐渐被掌握现状的冷静所取代:没错,Berserker很强这件事并没有哪里不对。而这样子的Berserker,之所以要避开对方,一定有着无论如何必须要如此做的道理。
      “看起来,你很疑惑呢,小姑娘。”
      带笑的女声响起,少女冷淡地抬头,直视魔女依旧为阴影所覆盖的面孔,没有说话。
      “诶啊,我也确实承认,Berserker是很强的从者呢;将这种规格的英灵狂暴化,该说你是太有见识了,还是太不要命了呢,不过这都于我没有干系。”
      “如果是废话的话,就免了吧。我没有兴趣跟要死的人闲聊。”
      女人笑了起来。“啊拉,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个个都喜欢逞强呢。不过这一点我倒并不讨厌就是了。”
      转而望向两名Servant战斗的少女保持了沉默。
      “你啊,也已经看出来了吧。你的Berserker是没办法迈过这道山门的。”
      “……大话还真是谁都能说呢。”
      “当然了,就当成是前辈的好心劝告好了:”女人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对方的态度,只是自得其乐地说下去,“要想通过也并非不可能吧,只不过,代价说不定会有点大。”
      少女的赤瞳头一次浮现出短暂的不安。
      “啊啊,对呢,就是这样:以他的能力,要通过也不是不行,不过就请先和Assassin一起同归于尽吧。”

      女人的笑声自上空散开来,但并没有真正传到两名对战者的耳中。
      彼此都是拼上性命的战斗,彼此都是以命相博的觉悟,怎么说也没有道理在这样稍微走神就会被解决的战斗里被这种小事干扰:
      在神话传说中以半神之身,成就十二件伟业,被誉为古希腊最伟大英雄的他
      ——只是想要实现少女的愿望而已,为了这唯一的目的,此身遭受多少次伤害与死亡都无需在意。
      在传奇故事中以一己之身,杀敌无数威名四扬,但真身却不过是无名剑客的他
      ——只是想要和敌手一战而已,为此将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长刀用超越想象的剑技挥出。
      仅仅是,如此简单的愿望而已。
      被从历史的尘埃与坟墓之中召唤至现世而来的他们,被后世奉为传说的他们,所追求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许愿机,而仅仅是,就在眼前的,“当下”一事而已。
      气息沉重有如死地的山门之前,除了山石崩裂和刀剑金鸣,还有巨人的吼声以外,再无他响。

      无法突破。
      在听到魔女仿佛嘲弄的话语之前,少女自己就已经得出了这一结论。
      不论再怎么不可能,既然是出现在眼前的状况,那么就只有接受一途;本可以将一定等级下的攻击无效化的Berserker,却不得不闪避Assassin的袭击,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长刀虽然形状略为特异,但其本身绝非宝具。
      那么,所谓的退让就只有一个解释:
      并非宝具的长刀,在剑客的手中变成了比单纯的杀招更为可怕的“某物”,连无需担忧普通创伤的狂战士都不得不避开风头。
      如此一来,就只能认定,“那个”是一旦对上,就绝对无法避开的杀招。
      只要不往后退,就一定会被杀掉的确信,让Berserker没能冲破这般的守卫。
      虽然有自信,在被杀的同时也能将对方碾碎,但是,敌人并非只有Assassin一人,一直在上方掩护压制的Caster,迄今没有显露出真正的本领,只是一味地观望着,必要时才施加助力。
      而就算是艾因兹贝伦家引以为傲派出的御主,面对英灵级别的对手,也没有办法拍着胸膛说胜利就在手中;不,该说是在Berserker与Assassin的死斗因双方的死亡而终止的那个刹那,Caster就会将攻击的矛头对准暂时失去掩障凭依的银发少女吧。而一旦演变成那样的结果,失去了Master的Berserker,就算有多少次回复的能力,都会变成无用的笑谈。
      更何况,就算躲过了最初的袭击,现在就将从者重要的宝具暴露出来也未必是上策;毕竟,这次的圣杯战争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

      少女用眼角瞟了一眼仍旧在高处观赏这一幕的魔女,随即像是厌恶地别开脸。
      “……Berserker。”话语轻巧得如同呼唤跑远了的猎犬,在嘈杂的短兵相接之中,细微得几乎本应被忽略无疑。
      然而,巨人在闻及话语的瞬间,就自动大步向后跃去,挡在Master的身前。
      不知为何露出遗憾神情的,不止是自较远上方观察的魔女,还有架起长刀、注视着下方的剑客。
      “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了,Berserker。”像是发表玩累了一般声明的少女没有理会对方,而是径直干脆地转身,沿着石阶而下。
      没有丝毫迟疑地,巨人也跟着她的步伐,缓步离开前一刻的死斗。那副背影毫无动摇,朝向敌手也不带些微的犹疑:不错,他是未能踏过Assassin守护的界限,可那也仅仅是依托了地利和旁的有利因素,倘若失去了这些要素,即使是数十年磨一剑、将剑技凝汇成超越宝具存在的剑客,也是无法真正与他匹敌的吧。
      “虽说略有遗憾,但既然守护的是那样娇嫩的稚花,也便无可厚非了吧。”
      像是自言自语的剑客,声音却响亮得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少女和巨人不为所动地一路离开,只有魔女的神情愈发晦暗起来。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剑客放松了架势,直到几乎看不到来访者离去的背影,这才开口。“哎呀呀,那副面孔可真是令人丧气。即便只有这仅此一点,也不得不羡慕那一位呢——”
      话音骤然冻结,剑客将喉间涌上的血沫咽下,竭力露出游刃有余的笑意:“被说到痛处就恼羞成怒,你这样的女狐狸我还真是敬谢不——”仅仅是抑制住腹部内里的撕裂疼痛就已竭尽全力,要将不住上涌的血液咽回更是费力,Assassin不得不止住了讥讽的话语。
      看到此景的Caster似乎终于感到些微满意,扬起了唇角。“哦,这样不就很好了吗,终于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吧,Assassin?
      ——既然是看门的狗,那就乖乖地别惹麻烦,连这一点都不懂得的人,不好好惩戒可不行呢。”

      山林安然,万籁俱寂,明月高悬,银辉皎洁。
      这样的夜晚,也即将迎来黎明。
      远去的少女与巨人,再也无法复返此地,而将在遥远的城堡中横死。
      留驻的魔女与剑客,即将再无交集,各自走向足以满足微笑的末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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