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米果子

1、师傅

　　001

　　我被师傅收留的时候我全家死绝，一个不留。

　　那会儿我正缩在爹让我呆的一个小酒桶里，大气不敢吭一声，然后师傅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我给找到，拎着我出来，皱着眉仔细的看了我半响，然后问我：“你是……莫莫？”

　　我整个身子只要露出来的地方都被炭火灰抹得很黑，只有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我猜我爹娘都不一定能认出我，所以我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很有好感，因为他没有对我表现出要杀我的模样，反而语气温柔带着让我觉得很安心的感觉。

　　但爹自小教我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所以我一直迟迟没有开口，直到他又问了一声。

　　我琢磨着，爹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但这个人明显就认得我的，还叫出我的名字了，这也不算陌生人吧？又迟疑了一会儿愣愣点头，没发声。点头不叫说话吧？

　　“你真的莫莫？林莫莫？”他又问。

　　我还是点头，没说话。

　　他说：“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也不付林大哥所托了。”

　　我歪头看他。

　　他长得人模狗样的，比我我那全镇最帅的爹爹来看，差不了多少，只是比爹爹多了分什么来着……我说不清，反正让人见了就觉着好看，比爹爹那低调的美要美得多。

　　爹爹是全镇最美的人，就连花楼那最美的小倌都比不上爹爹。

　　可是最美的爹爹却娶了不太美的娘亲，导致生出了我这个不太美的女儿来。

　　娘亲到底如何我是没见过的，只是听花楼那花姑姑说，我娘长得还不如她。虽然我不信。但是在看到自己的容貌后，我觉得此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信度，一度时间我还很沮丧。

　　直到我爹爹说出就算娘再不美他也最爱娘的话来后，我释怀了。

　　这么美的爹爹看上了这么平凡的娘证明娘有她的好处。

　　而我虽然长得跟娘一样不美，但是肯定也会有一个很美的人会看上长得不美的我的。

　　眼前的人虽然比爹爹光彩照人，闪瞎我的眼，但我心里还是觉着我爹爹更美些。

　　他又说：“莫莫不要怕了啊，有我在，一定不会叫别人欺负了你去的。”

　　说时，嫣红的嘴角一挑，跟花楼的顶级姑娘一样，妖艳的很。

　　我还是没说话。

　　我心想，我一点都不怕呀，我有什么好怕的？

　　爹爹说他去打坏人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所以我只要等爹爹到了就行了，我不怕。

　　而且，爹爹多厉害啊，整个小镇没人能打得过爹爹，那衙门里的捕快还得赞爹爹一声好厉害呢，连衙门里的大人都经常请爹爹去干吗干吗的，这足以见得爹爹是全镇最厉害的人了。

　　没错，我一点都不怕。

　　光彩照人把我抱在怀里，用他月牙白的衣服擦擦我的脸，笑着说：“弄得这样脏做什么？真难看。”

　　我不高兴的瘪瘪嘴，我爹说我不好看也就罢了，这人凭啥说我不好看，扭头不吭声。

　　“咦？莫莫怎么了？不理我了？”他又替我擦掉脸色的炭灰，擦了好一会儿又说，“瞧，擦干净就漂亮多了，弄得这样脏，还真是叫我为难啊。”

　　唔，说我漂亮的也就他一人了，我心怀欣喜的转头看他，从前爹爹还总说，“莫莫怎就长得不像我呢？哎，哎，哎！”

　　爹爹美是众所周知的，美貌爹爹生出了个不美貌的女儿也是众所周知的，就经常会有人给爹爹说我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然后爹爹就会喝点小酒说出那句话来了。

　　一度时间我很沮丧爹爹说我不美，后来爹爹说，没事，你娘照样不美，不也能嫁给像我这样帅气的男人么？莫莫以后同样能嫁给世间最貌美的男人的。

　　有了这句话，我心情好了很多。

　　哎呀，怎么总想起爹爹啊，是了，我躲在酒桶里都已经好些天了，要不是靠着爹爹给我的一些干粮，我恐怕就得饿死了。

　　爹爹怎么还不来接我？

　　不过这几天强撑着力气等爹爹来接我，已经是到了极限了，现在有了光彩照人在身边，也不觉着他是坏人，于是我就很安心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傅的情况。

　　醒来后是我第二次见到师傅，师傅对我说了个很让我悲伤的消息，他说，我爹死了，我整个林家三十多口人都死了，一个没留，林家的家业被烧得精光。

　　我呆了片刻倒头继续睡。

　　这是梦，这肯定是梦啊，爹爹还说等他把坏人打跑就来接我的，怎么会死呢？

　　还有林府里那跟我一起玩儿的小泥巴和小花儿，他们都是管家的孩子，跟我那么要好的，怎么会没了？还记得我爹把我藏起来的时候小泥巴还给了我个他自己做的小木剑呢，说以后要像我爹那样铲奸除什么来着的，小泥巴可有狭义精神了。我还一直觉得小泥巴是个比小花儿还要好的人，因为小花儿太沉默了，一点不好玩。

　　还有林府的张大妈，李大婶儿，虽然家里只剩下我和爹了，但是家业大，人自然也就多了。

　　张大妈才叫我吃我不喜欢的芝麻糊呢，李大婶儿还说要教我很讨厌的刺绣呢，哦，对了，还有翠翠和碎碎，他们是我的丫鬟，他们一个伺候我更衣，一个伺候我梳洗，两个人都很聒噪，一直吵着今天要给我穿什么衣服明天要给我梳什么头发。

　　虽然他们选择的衣服发型都不是我喜欢的，但是我也会很乐意听他们吵呀，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细的，多好玩呀。

　　还有还有，砍柴的陈大叔，他可厉害了，长得不怎么好看，满脸的络腮胡，对我可是极好的，经常偷拿小糕点给我吃，我可喜欢他了。

　　还有好多好多呢，我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

　　林家的人怎么可能都死了？

　　他一定骗我的，等我再睡醒过后，爹爹就会来接我的，我坚信。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我第三次见师傅，没有爹爹。

　　师傅说，我已经睡了三天了，他担心坏了。

　　我眨眨眼看他，然后笑着问：“你是谁？”

　　我选择性的忘记了我经历过的所有事。

　　师傅愣了半响后同样笑着回答，笑得可真好看呀，比脑海里那谁好看多了，我记不清那到底是谁了。

　　他说：“我是你师傅，你前些日子被你父亲送来拜师，你父亲一走，你就病了，我照顾了你三天，总算是醒了。”

　　我歪头看他，怀疑他话中的意思，却觉得这么好看的人肯定不会说假话呀，于是我相信了，然后问：“我烧坏脑子了吗？为什么好多事我不记得了？”

　　师傅憋着笑摸摸我的脑袋：“烧坏脑子没关系，没烧坏身子就行。”

　　我将信将疑，于是又问：“那我爹呢？我爹回家了吗？”

　　师傅点头，眼里滑过一丝落寞：“是呀，林大哥回家了，说你学好武功了才能去找他，所以你啊，要好好学武啊。”

　　我点点头，一直想着脑海里我爹的模样，发现我怎么都想不出。

　　于是作罢，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师傅，然后说：“师傅，你长得真好看。”

　　师傅一听，眼睛都笑弯了，像天上弯弯的月亮，里面藏着闪烁的小星星：“哎哟，莫莫竟说为师漂亮，为师可真高兴啊。”

　　我讨好的蹭蹭师傅：“师傅，我叫莫莫吗？我不记得了。”

　　师傅揉着我的脑袋：“对，你叫莫莫，林莫莫。”

　　“莫莫，我是莫莫，为什么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啊。”我瘪嘴不满，我还以为我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呢，比如什么碧珠啊，沧海啊，雨薇啊，多好听的名字啊，我怎么就叫莫莫呢。

　　“为师觉得莫莫这名字最好听了，好听又好记，多好啊。”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嘛。”

　　“可是为师有健忘症啊，要是莫莫叫了别的难记的名字，为师可记不得。”

　　“啊……那、那我还是叫莫莫吧，师傅记得我的名字就好。”

　　我尽量装作很真诚很善解人意的说。

　　师傅为我的善解人意感动不已，热泪盈眶的摸着我的脑袋，一直摸一直摸，不曾松手。

　　于是我开始了和师傅的学武之路。

　　师傅是个喜欢到处乱跑的人，我们一年里面总会有三百多天在外行走，还有几十天是师傅走累的休息的时间。

　　师傅是个很懒的人，对我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懒得教，那懒得理。

　　师傅有很多朋友，每到一个地方总有很多人拉着他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师傅很厉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做饭洗衣没有不会的，哦，不对，师傅有不会的，他唯一不会的就是唱歌了。

　　师傅有一副好嗓子，但是却唱不出好听的歌，我只隐约记得，有一次我生病了，撒娇让师傅给我唱歌我才睡觉，他为难了大半天终于开了他玉口，谁知反响过大，我听了后直直吐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我的病竟神奇的好了起来。

　　嗯，这种经历我可不想再回味一次，一生只要一次就够了。

　　悄悄的说，我还记得师傅练唱歌，把隔壁邓娘子家的一只大狗给吓死了。

　　师傅除了唱歌外，别的都很厉害。

　　我可佩服师傅了。

　　就像师傅住的地方隔壁的吴秀才，总说他什么都会，可是一有不会的地方就跑去问师傅，师傅可是全会呀，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我琢磨着敢哪日去进京赶考，指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回来呢。

　　只是师傅不喜欢考状元。

　　他说考了状元就得被皇上束缚着了，不如他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我想想也是，要是师傅去做官了，那我可咋办？就没人照顾我了呀，我会很难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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