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秘方》新笛

15、万里风雨隔不断，暂栖迦土念儿郎

　　第十四章万里风烟隔不断，暂栖迦土念儿郎

　　— 1 —

　　“太棒了！”在以色列特拉维夫新建的艺术中心大音乐厅里，人们纷纷起立鼓掌。

　　莎拉站起来向观众鞠躬致意。这是她两年前来到以色列后第一次面露笑容。她刚刚首演了钢琴与管弦乐队协奏曲《远方的歌声》。这首曲子是她在离开上海前花了几年时间创作的。旋律受到中国民歌《茉莉花》的启发。这首曲子浓缩了她在中国生活的回忆，也体现了她对中国文化艺术的理解。

　　观众们不停地鼓掌，莎拉两次回到舞台上答谢观众。在这台音乐会上，她演奏的第一首乐曲改编自中国著名作曲家任光在1935年创作的《彩云追月》，讲述仙女们乘着彩云到月亮上去寻找梦幻宫殿的故事。第二首乐曲改编自另一位中国作曲家吕文成30年代创作的《平湖秋月》，灵感来自他游览杭州西湖时，看到明月映照下的湖水，波光粼粼。这两首中国风乐曲都体现了中国人对和平富足生活的向往。

　　“妈妈好棒！妈妈好棒！”坐在第二排的阿比盖尔和芙蕾达站起来，拍着手，跺着脚，激动的脸都红了。尽管她们还太小，无法完全理解《远方的歌声》中蕴含的丰富内涵，但是，她们为妈妈的创作的音乐和演奏感到骄傲。台上，莎拉向指挥、中提琴手和乐队鞠躬致谢。然后，她优雅地走向舞台一侧，展开双手，拥抱站在台口的阿比盖尔和芙蕾达。

　　今天也是莎拉的生日。母女仨人来到离艺术中心不远的一家小面包店“汉娜之家”。莎拉在黑丝绒长裙外穿着一件立领夹袄，浅棕色丝绸面料上，点缀着牡丹花。莎拉穿着这件丝袄，看起来优雅又神秘。这是她丈夫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她只在重要场合才穿。

　　“妈妈！看这个蛋糕！好漂亮！”芙蕾达叫道，她两周前刚满 13 岁。前段时间，莎拉日夜都在为她的第一次演出做准备，所以，芙蕾达的生日也推迟到妈妈的音乐会结束之后一起过。

　　“好吧！那我们就点这只粉色蛋糕吧。”莎拉一边和柜台后面的女服务员汉娜说话，一边笑着说。汉娜也是莎拉妈妈的名字。来这家店对她来说就像回家一样。

　　在过去的两年里，莎拉经历了她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期。她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上海，来到耶路撒冷和父母团聚。他们住在老城区的一栋两层楼的房子里，那里是以色列最贫穷的地方。老城区的大多数居民都是虔诚的教徒。每周五晚上，街上可见到一群一群的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帽子的犹太男士们快步走进小巷里的家族礼拜堂做礼拜。

　　莎拉的父母虽然生来就是犹太人，但不做礼拜。他们习惯在家读书。一天晚上，莎拉和阿比盖尔办完事走回家。街上的路灯昏暗，有一群年轻人遇见她俩，站在在街对面对着她们吹着口哨。“哈喽！” 其中一个年轻人朝莎拉和阿比盖尔喊道。他跑过来，差点撞倒阿比盖尔。

　　这件事让莎拉感到不安。不久，她决定搬家。她带着女儿们搬到第二大城市特拉维夫，在市中心的”白城“边缘一间小公寓里安顿下来。

　　白城建于30年代，源自德国包豪斯风格的白色建筑占据了街区的大部分地段，阳台、柱子、平屋顶和“温度计”窗户成为特拉维夫的标志，房租也相对便宜。

　　与保守的耶路撒冷相比，莎拉在特拉维夫感到更自由。搬家后，她重新开始作曲和教授钢琴课。

　　— 2 —

　　五十年代初，中国和以色列这两个年轻的国家从零开始建设。莎拉和维宏努力适应身处两个国家的分离生活。

　　1948年莎拉带两个女儿移民到以色列后不久，莎拉和维宏每个月能通信至少一次。莎拉的信里还有阿比盖尔和芙蕾达用中文写给父亲的信。维宏随信会寄去几张大卫的照片。莎拉每次读维宏的信，都会默默地流泪，她尽量不在女儿们面前流露自己的情绪。

　　慢慢地，维宏的信越来越少，越来越简短。再也没有大卫的照片。莎拉开始担心维宏和大卫，她甚至后悔自己移民以色列的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莎拉也清楚地知道，当你作为一个外国人，她不可能留在上海。莎拉心中一直很纠结。

　　阿比盖尔和芙蕾达在当地学校上学，不到半年她俩就能说一口流利的希伯来语了。她俩在学校也交到了好朋友，其中是一个名叫露丝·梅拉梅德的女孩，她也是从上海移民来的。碰巧，露丝一家和莎拉一家同乘一艘船从上海前往特拉维夫。到港后，莎拉带俩女儿转道去了耶路撒冷，与艾森教授夫妇团聚。两年后，莎拉一家又搬来了特拉维夫。

　　露丝和芙蕾达是同年级的，成了好朋友。她们每次见面都会用上海话聊上好一阵子。莎拉在学校接女儿的时候认识了露丝的妈妈梅尔卡。

　　有一天，当两位妈妈在学校门口见面时，梅尔卡问：“莎拉，你愿意来我们公寓点安息日蜡烛吗？”

　　“好啊，我会带女儿们一起去。”莎拉回答道。

　　莎拉带着芙蕾达和阿比盖尔在周五日落前 30 分钟到达了露丝住的公寓楼。梅拉卡和露丝来到门口迎接她们。露丝向朋友们介绍了她的外婆里夫卡。“进来吧！亲爱的！”里夫卡外婆喊道。“欢迎欢迎。”

　　安息日点蜡烛是犹太人的传统仪式，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几百年来，犹太妇女和女孩们在周五日落前点燃蜡烛并祈祷。在电灯发明之前，这也是很实用的，因为这样她们的家就会变得亮堂。根据传统，少女们先点燃蜡烛。然后是妇女。在露丝的家庭聚会上，露丝、芙蕾达和阿比盖尔首先点燃蜡烛。然后是莎拉、梅尔卡和里夫卡点燃蜡烛。她们在每次把蜡烛点燃之后，会闭上眼睛祈祷。点燃蜡烛仪式结束后，大家就开始享用安息日大餐。桌子上，有两个传统的六辫子面包，上面盖着绣花巾。

　　“面包是我外婆烤的。”露丝自豪地告诉芙蕾达。

　　“我能跟你外婆学烤面包吗？”芙蕾达小心翼翼地问。

　　“好啊，芙蕾达。我很乐意教你烤面包。你周四下午有空来吗？我会从头开始教你。” 里夫卡外婆说。

　　“外婆，太好了。我会来。” 芙蕾达一脸很期待的神色看着里夫卡外婆。

　　周四下午，芙蕾达来到了露丝家。里夫卡外婆先给了她一份制作辫子面包的食材和用量：

　　酵母 4 汤匙
　　盐 3 汤匙
　　糖 2 1/2 杯
　　水 8 杯
　　面粉 5 磅

　　等芙蕾达把食材准备好了之后，里夫卡外婆告诉芙蕾达和露丝说：“制作发酵面团的步骤是把所有食材混合起来。今天我们只发酵面团。明天下午我会给你们看怎么编成辫子面包。”

　　第二天放学后，芙蕾达和露丝赶回家继续学做辫子面包。在厨房里，她们看到面团已经发得很高了。

　　里夫卡外婆先教芙蕾达和露丝在制作面包前的礼仪： “把一个大杯子装满水，在右手浇三次，然后在左手上浇三次。边举起双手并相互摩擦，边念诵以下祝福：’主啊，我们的上帝，宇宙之王，您从大地上给我们带来了粮食，我们祝福您！’”

　　两个女孩把手擦干后，里夫卡外婆教芙蕾达和露丝如何称量每种食材，并在放入每种食材后说一句祝福语。例如，

　　“主啊，我们的上帝，宇宙之王，您是受祝福的，您从大地上带来了粮食。”

　　首先，里夫卡外婆向她们展示了如何制作三辫子面包，看上去很简单，就像编辫子一样。“辫子面包的形状类似于我们祖先伊甸的头发，我们用伊甸园里最好的食材来庆祝安息日。”

　　当两个三辫子面包在烤箱中烘烤时，里夫卡教女孩们六辫子面包的编法：“把面团分成六条，两条一组。在同一侧的一组面条里，先拿第二条，再把第一条放在当中。”

　　看过几次之后，芙蕾达和露丝都非常快地学会了编织面条。

　　最后，里夫卡教的辫子面包是圆形的。她先编好了四根面条辫子，再拿出两根面条辫子摞在一起，然后把下面的辫子翻盖到上面的辫子。“制作漂亮的圆形辫子面包的秘诀是将辫子头埋在编好的面团顶上，然后翻过来。” 里夫卡外婆说。

　　“哇！底部变成了顶部，辫子面包就会很漂亮。”芙蕾达说道。

　　当天晚些时候，莎拉和阿比盖尔也来了，她们看到烤好的三辫子面包、六辫子面包和圆形辫子面包时，都很惊艳。里夫卡将各种面包都掰一些，给了她们带回家去。

　　阿比盖尔也喜欢吃辫子面包，她就请芙蕾达教她烤辫子面包。很快，烤辫子面包就成为了她们每周五都会做的事情。莎拉也跟着有了口福。

　　— 3 —

　　一天放学后，露丝和芙蕾达步行去白城中心谢因金街尽头的“汉娜之家”买饼干。那天是露丝 14 岁的生日。芙蕾达比露丝小 2 个月。两个女孩决定一起庆祝生日。她们省下了一些零花钱，点了饼干，坐下来聊天、享受。

　　“您是芙蕾达·艾森的妈妈吗？”莎拉打开门，一个站在门口的警察问她。

　　“对。”莎拉惊讶地回答。

　　“您现在必须跟我去医院。”警察命令道。

　　“发生了什么事？”莎拉焦急地问道。

　　“一小时前，您的女儿和她的朋友出了车祸。”

　　阿比盖尔从房间里走出来，牵着莎拉的手。她们跟着警察来到停在她们公寓楼外的警车前。

　　芙蕾达死于胸部多处骨折。露丝幸存了下来，但她的右腿骨折，做了手术。

　　芙蕾达的葬礼后，莎拉伤心欲绝，把自己锁在屋里三天。第四天，她打起精神，坐在钢琴前，创作了一首小奏鸣曲《芙蕾达》，用了芙蕾达生前最喜欢的中国民歌《茉莉花》为主题。

　　“小姐姐！小姐姐！”阿比盖尔轻声念叨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小姐姐是弟弟用上海话这么称呼芙蕾达的。阿比盖尔和芙蕾达之间说悄悄话都是用上海话。

　　过了几个月，拉斐尔·艾森收到英国牛津大学默顿学院的聘用书，担任东方语言教授。莎拉的父母决定离开以色列，搬回了英国牛津。

　　莎拉觉得她的世界再次被分割了，家人分别住在中国、以色列，现在还有英国。她思念家人，担忧他们的安危。在面向繁忙的谢因金街的窗边，她经常陷入沉思。从窗口可以看到街尾的汉娜之家，那是小女儿芙蕾达喜欢的糕饼店。每当莎拉感到迷茫时，她总会从远处的街灯上看到芙蕾达的小脸上温暖的笑容。

　　— 4 —

　　“嗨，露丝！很高兴见到你！”阿比盖尔在白城市中心谢因金街的人行道上对着迎面走来的女孩高兴地叫道。自从三年前芙蕾达去世后，阿比盖尔和露丝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好在时间也慢慢治愈了阿比盖尔，使她现在能够面对妹妹芙蕾达离世的事实。

　　“很高兴见到你，阿比盖尔！”露丝高兴地回答道。她长高了，几乎和阿比盖尔一样高。她指着一旁站着的青年人说：“阿比盖尔，这是我哥哥，亚当。”

　　“你好，阿比盖尔！”亚当说，他是一个 20 多岁的高个子年轻人。“终于见到真人了。我妹妹跟我说了很多有关你们姐妹俩的故事。”

　　“哦？是吗？亚当，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阿比盖尔有些羞涩地说。

　　“我请你俩吃点心，好吗？”亚当热情地说。

　　“当然可以！”阿比盖尔回答道。

　　“我们可以去汉娜之家吗？”露丝有点迟疑地说。三年前，汉娜之家是芙蕾达过最后一个生日的地方。自从那场车祸发生后，露丝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店。三年过去了，露丝对当时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是个幸福转为悲剧的日子，那天她俩吃完饼干，在店门前的马路上被一辆车从身后面撞了过去。

　　阿比盖尔从露丝的眼神里读懂了露丝的心思，是一种既想去又怕去“汉娜之家”的忐忑不安。阿比盖尔温柔地看着露丝，牵起了露丝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

　　露丝眼含泪水，眼神终于坚定了些，看着阿比盖尔温暖的面庞，也回应了阿比盖尔，点了点头，然后，轻握了一下阿比盖尔的手。

　　看着这俩姑娘无言的眼神交流，亚当也很迷惑她俩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很绅士般地没有问出口。“那好啊，姑娘们，我请你俩去汉娜之家吧。”亚当说。

　　亚当带妹妹露丝去汉娜之家吃她喜欢的点心，露丝一开始还很难过。渐渐地，她放下了心中痛苦的记忆，开始享受她和芙蕾达都喜欢的美味点心。

　　亚当边喝咖啡，边和阿比盖尔聊起了他的军旅生活和大学生活。亚当告诉她，他申请了英国的牛津大学医学院。明年秋天他退伍后，就去牛津大学读医科。

　　搬来特拉维夫市之前，阿比盖尔、亚当和露丝都在上海住过很多年，他们仨用上海话聊天，感到特别亲切。阿比盖尔也感到很怀旧、很开心。她顺口背诵了小时候爷爷教的一首药方诗：

　　百合固??汤
　　百合固????地黄， ??参贝母桔??藏。
　　麦冬芍药当归配 ，喘咳痰??肺家伤。

　　尽管亚当无法理解这首诗的全部含义，但诗中的韵律和曲调还是深深地吸引了他。他问阿比盖尔这首诗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阿比盖尔说：“这首诗是中药方，是治疗咳嗽的。诗里面列举了所用的药材和药方的功效。”

　　亚当若有所思地说：“哦，是这样啊。我开始觉得中药很有意思了。”说完，他感到心中一阵悸动，他抬起头来，目光深邃地看着阿比盖尔，心里想，这姑娘看上去温婉大方、善解人意，她带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

　　阿比盖尔也抬了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俩人都是一番怔愣。

　　阿比盖尔似乎读懂了亚当的心思，脸倏地红了起来，都红到了耳根。

　　露丝忽然间觉得周围好安静啊，就迷惑地看看她哥哥亚当，再扭头看看阿比盖尔。露丝又看了几个来回，似乎有点旁观者清的感觉。她噗呲一笑，说：“哎呀，哥哥、姐姐，你俩咋了？是不是对上眼了呀？”

　　亚当收回自己看向阿比盖尔的目光，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露丝的眉心，佯装吓唬的样子，说：“小丫头，吃你的饼干去。”

　　阿比盖尔也收回了看向亚当的眸光，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红着脸羞涩地垂下眸光。心里腹诽道，这亚当还真是性情中人，眼中的柔情都快溢出了他的眼窝了，连他妹妹都看出来了。

　　亚当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安静地坐在一旁，宠溺地看着俩姑娘慢慢吃着香甜的点心。

　　— 5 —

　　“奶奶，奶奶！您哭了？”梅梅摇着莎拉的手，急切地问道。

　　“哦。梅梅，亲爱的。我给你讲故事来着，怎么倒把我自己说哭了？”莎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揉了揉梅梅的头。

　　“莎拉，亲爱的。来，擦擦眼泪。”坐在一旁的维宏给莎拉递过一方手帕。

　　“哟，是这块手帕啊！”莎拉看着手上的这块绣着一簇兰草的淡黄色丝手帕，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了下来。原来，这是莎拉很多年以前绣的手帕，维宏一直带在身上。

　　“奶奶，我来帮您擦擦啊！”梅梅从莎拉手上拿起手帕，手忙脚乱地给莎拉擦起来。

　　围坐在莎拉周围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大卫对莎拉说：“妈妈，我很喜欢听您说故事。爸爸以前从不跟我说任何往事，我都以为自己是个没妈的孩子，是根被风吹雨打的小草。往后，我有机会去你们生活过的地方走走，感受一下你们的经历。”

　　莎拉揉了揉眼睛，温柔地看着大卫，说：“是啊，我错过了你的成长过程，心里一直很内疚。好在，你爸爸一直陪在你身边，尽可能给了你爱护。还有你爷爷对你的教育和照顾，多少弥补了我的那份。隔了这么多年，你从一个三岁小男孩，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建立了自己的家庭，看看李梅和梅梅，我很庆幸你如今这么优秀。我，我，”

　　梅梅撅着小嘴，边拿着手帕往莎拉脸上擦，边说：“奶奶，您又哭了？”

　　莎拉搂着梅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奶奶真是的。又哭了。”

　　梅梅说：“乖，奶奶。我去拿颗糖来给您吃啊。”说完就跑了。

　　大卫赶紧拦着梅梅，说：“小丫头，是不是你馋了？你和奶奶都不能吃糖，对牙齿不好，容易长虫牙。”

　　梅梅小脸红了，摇着身子低头说：“就吃一颗糖，好不好？我吃了糖就马上刷牙，这样就不会长虫牙了，对吧？”

　　大卫揉了揉梅梅的脑袋瓜，很坚定地说：“那就吃一颗糖吧。吃完了马上刷牙。”

　　梅梅立刻眉开眼笑，在大卫的脸颊上啜了一下，对大卫说：“爸爸，你是最好最好的爸爸。我太喜欢你了。“

　　大卫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口水，无可奈何地看着梅梅，宠溺地笑了。

　　维宏和莎拉看着这父女俩的互动，对视一笑。维宏对莎拉说：”看吧，大卫被小丫头拿捏得稳稳的。”莎拉说：“可不是嘛。梅梅是大卫的小棉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