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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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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战争并没有开启,因为程嘉栩失了盟友。
年毅年长,于勇老成,就连和他一样大的唐鹤都比她稳重,衬得程嘉栩如同胡闹小孩,何玉岚见到这种对比,愈发无语程嘉栩的有勇无谋。
程嘉栩劝说不动舍友,极力要和何玉岚拉帮结派,何玉岚那有心情搭理他。
自那天后,那坚实的臂膀,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她于水火之中,脑海中不断的情景回闪令她逐渐坠入一种英雄式崇拜的感情中,使她克制不住澎湃的感激之情,幻想去接触,向这样矫健可靠的同志看齐。
从前她对林同志的感觉困扰在好奇、惧怕、疏离的情绪中,她太与众不同了,强烈的个人风采,让融入集体的她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排斥,现在她感到羞愧,过去她是多么的有偏见啊,以至于同这样一位好同志仅是点头之交,太不应该了。
农闲之余,她总是忍不住偷偷看向拖拉机队那边,敬慕之余免不了为她可惜,这么出众的女同志,出生在这大山深林中,如明珠暗投,要是她同她一样出生在海市,以她的强韧,那该是多么的大放光彩。
崇拜使她诞生了幻想,幻想诱发了她的同情,同情定住了她的目光。
她发自内心觉得区区几句感激,一盒曲奇饼干不能尽述她对她怜爱的感情,恨不得奉尽她身边拥有的一切。
何玉岚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庭开明,所以哥哥们有的她也有,有时候哥哥们怕她受委屈,也千里迢迢从插队的地方寄吃的给她。
她本来可以不用下乡的,母亲打算病退让她接班,但他们竟不知道这样安静的女儿,躯体里竟热烈地燃烧着勇气的火焰,信仰哺育出了她的理想,使她奋不顾身踏上远行的火车,尽管被现实打败了意志,他们也无法苛责她的退缩,短暂的勇气同样可贵。
这月何玉岚刚从镇上取回她的大包裹,就迫不及待地挑出了她认为最好的,水果罐头,麦乳精,家乡特产点心,三三两两放进麻袋,突然她展开笑颜。
包裹底下,一条藏青色的围巾整齐地扎着,从信中得知,这是爸妈特意去百货商店买来送林同志的,高兴过后,她为这样不甚鲜亮的颜色感到微微失望。
她觉得颜色应该更鲜艳一些,或许是女孩子之间特有的感觉,她觉得林同志虽然面上寡情,性格孤冷,但她总觉得她的生命实则极其浓烈。
挑好礼物后,她有了新的烦恼,上一次见面好像已耗尽她所有勇气,明明上前了,竟被她的气势压制地忍不住后退,她像是张开了领域,所有试图逼近她的人都会被弹开。
她得找个人陪同,但本地的女同志对她不假辞色,年毅和于勇,她从他们身上总会找到一丝父亲兄长的影子,这使她不敢轻易请求。
程嘉栩,懒得说他,真不知道他这么这么馋,眼睛只要见到吃的,一准冒出绿油油的光,她真怕他们见面后,程嘉栩在点心香气的诱惑中,流出垂涎的口水,就算不这样,单是吞咽口水的声音就让她够丢脸了。
她真不敢想象那场景,至于唐鹤,她对他有更深的愧疚,上次不知怎的,他身上的划痕是几个男同志最多的,这让她觉得,是她的原因才给他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使如此娇弱的他遭受无妄之灾。
娇弱,这个词用来形容男同志实在很突兀,但唐鹤真的莫名契合,而且他样貌出众,走在路上总是引人注目。
算了,看看前回来的是谁,要是程嘉栩...
平时他总是最先回来,那她也认了,大不了先塞他两块饼干,或许可以暂时抑住其馋虫。
出乎意料,何玉岚看见了唐鹤,她惊讶道:“唐鹤,你怎么先回来了,你哪里不舒服?”
“队长安排我去放牛了,带我的大爷犯风湿了,他不放心我,就把牛赶回牛棚,我没事干就先回来了。”唐鹤拿下墙上的粗布擦汗。
“这么说,你有空了?你能不能和我出去一趟。”
唐鹤看着她手中的麻袋,疑惑道:“你带着东西去哪里?”
“去找林排长,我爸妈给她寄了点东西,我不太敢自己去,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唐鹤踌躇,何玉岚请求,他不好拒绝,答应下来。
村里姑娘三三两两经过他们,看到两人结伴同行虽有疑惑,也没有开口询问。
村里父母们一再耳提面命,姑娘们心有戚戚,对好看的唐鹤只远观而不敢靠近。
想到林新叶可能也下工在家了,两人路上升起的勇气好像泄了些,心照不宣地多绕了一圈才上门。
林家只有林母在,何玉岚的胆怯忽地变成了欣喜,两人连林母倒的红糖水喝起来都有滋有味。
林母听后觉得这孩子太实诚,坚决不肯接受礼物,三人在那推来推去,礼物迟迟放不上林家的四方桌。
相让间,林新叶回来了,一身淤泥,最近拖拉机在水田里频频出故障,坏了零件,她明早得早起去县上买零件回来修,农活不能耽误。
“老大,玉岚和唐知青来感谢你,这孩子非要送东西。”林母无奈道。
“要不是你,我肯定就受伤了,而且这不是我买的,是我爸妈特意买给你的。”何玉岚看着林新叶诚恳道。
林新叶定定看着唐鹤,想起这些天忽略掉什么了。
她直接问:“你伤好了吗?”
林母知晓女儿的心思,差点吓一跳,这太直接,这死孩子,是嫌风言风语听的太少了。
她赶忙接着:“瞧我忘了,唐鹤同志你伤好些了吗?家里有药粉,用这个,你这个划痕一晚就好了,我拿点给你。”
唐鹤胆怯避开林新叶的目光,对着林母摆手:“不用不用,已经快好了。”
林新叶听闻移开目光,看向何玉岚,问道:“你还在原来的小队吗?”
“我现在在四组。”之前在一组,闹事后,林队长就把她调到别的队伍了。
“家里给你寄点东西不容易,留着给自己。”林新叶洗干净手,就要回屋换衣服。
“不,林同...林姐姐,我就是想送给你,请你接受。”
小姑娘鼓起勇气,努力拉近关系,眼睛却控制不住朝下,盯着地面脸色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小。
林新叶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神,没有错过小姑娘眼睛里充沛真挚的情感。
从感激中诞生出的一种依恋,一种倾慕。
她不应该拒绝如此纯粹的感情,使这个小姑娘留下创伤,似乎这个世界存在的一些人,格外纯粹,伴随着格外执拗。
“谢谢,天色晚了,你们两个留下来吃饭吧,妈,你觉得呢。”
“应该是我谢谢你,吃饭就不用了,我们回去吃就好了。”
唐鹤赶紧跟着拒绝,林母拉着何玉岚,拍拍手背,不让她走。
“回去还要煮,就在这里吃了方便,你们坐着,听话。”
林母从不会拆女儿的台,高兴应下,只是心里暗暗叫苦,一会别太做得明显了。
“到你了,黑蛋,别挖地了。”
“这么快。”
“看我绝招—无敌无影手。”
“切~”
几个小孩都在门口路上扔石子,林新叶喊了一声,叫他们去找家里两小子。
小孩们扔下石子,最近他们老是看见林新宏林新耀摸泥鳅,一定就在村尾的烂泥潭里。
结果不是,小孩跑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在小溪找到了,几个大小伙子光屁股玩水摸螺丝。
“宏哥,耀哥,新叶姐让你们回家。”大老远,小孩的声音传来。
林新耀两个翻石头摸螺丝抓小虾呢,没玩尽兴,但他们不敢违逆姐姐,只好套上衣服,告别小伙伴,拎起箩筐回家。
一看有客人在家,野小子们安分了不少。
“姐,你看看我们捡的。”林新宏将箩筐放到姐姐身边。
“拿桶养起来,这几天多摸一些,过几天有空我给你们做螺肉酱。”
“耶。”两小子兴奋起来。
林新叶姐弟三人择菜手不停,两个知青不敢和他们三多说话,又不好意思干坐着,主动靠近林母提出帮忙。
林母了然,拿出一把番薯干递给他们,笑笑道:“真是好小伙好姑娘,来,拿着,别嫌弃,你们坐这里,看看火。”
两人不知所措,只好在板凳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啃番薯干。
吱拉吱拉......
大火烧得红旺旺,油锅冒得滋滋响。
林母倒菜翻炒,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闲聊。
听到厨房里的交谈声,林新叶洗菜的动作都放慢了,院子俩小子不感兴趣,专心挑出小河虾来炒蛋。
林母和蔼,两人少了许多拘谨,林父回来后,几个人和和乐乐吃完饭,等聊完天,听完广播,天快黑了。
林新叶拿起手电筒坚决送两人回去,林家父母相顾一视,默默和村人听着广播。
将两人送回知青点后,林新叶叫住唐鹤,唐鹤绷紧的躯体一跳,慌乱地看向了诧异的何玉岚。
“林姐姐,有什么事吗?”何玉岚无法无视唐鹤的眼神,她抬起头,硬着头皮问。
“我有些事问他。”林新叶在唐鹤头顶投下目光。
连何玉岚都听出了她语气的严肃。
“是工作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
“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就在前面田埂上说说。”林新叶盯住唐鹤。
“天色这么晚了,明天再说不迟。”唐鹤不想去。
他快速回想这几天他是不是犯啥错了,今早放牛的全过程,没什么事发生啊…难道是牛出事了,这牛可是队里的宝贝,要是有什么事,他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明天没空,天亮我要去镇上。”
“那等你回来再说。”
“你太啰嗦了,我做事不爱拖沓。”
“玉岚,你进去,我看着你进去。”
“啊,好。”
唐鹤想随着何玉岚挪动脚步,却不得不止步在她的目光下。
无视知青点院里一双双目光,林新叶大步往田埂走。
唐鹤不敢跑,只能跟上去。
何玉岚遭到了其他人的“盘问”,她哪里说得出所以然,只好一道偷看着田埂上的两道身影。
她察觉到了唐鹤对林新叶的疏远,不过正常,要是没有这件事,她的态度也会是好奇加畏惧,如今她坚信林新叶仗义善良,更觉无事。
至于会不会涉及男女之情,不可能,林姐姐这么强悍,哪里会看上孱弱的对象,不是她心坏,唐鹤真的不算个英武的男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