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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谎言环的烟火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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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里安是被隔壁的尖叫声吵醒的。
准确来说，是被隔壁魅魔的尾巴扫过铁丝网的刺啦声，混着“你个老东西敢偷我记忆结晶”的怒吼吵醒的。
他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的弹孔正对着自己，像只嘲笑的眼睛——这是上周色欲环的酒鬼恶魔酒后开枪打穿的，当时克里斯汀还兴奋地说“这下通风更好了”。
“操。”艾德里安揉着太阳穴坐起来，黑丝绸睡衣的领口歪到一边。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地毯黏糊糊的，不知道是昨晚克里斯汀打翻的硫磺啤酒，还是别的什么更恶心的东西。
客厅里传来“砰砰”的响声。艾德里安推开门，看见克里斯汀正蹲在茶几前，用□□的枪管撬一个生锈的铁皮箱。红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沾着机油，猩红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醒了？”克里斯汀头也不抬，“快来帮忙，这箱子是昨天从瓦伦丁的新管家那儿顺的，听说是‘色欲环年度最佳情趣用品’金奖得主。”
艾德里安靠在门框上，挑眉看着那个印着粉色爱心的铁皮箱：“你确定这不是装骨灰的？瓦伦丁那老东西的审美，也就配得上这种廉价棺材。”
“少废话。”克里斯汀用枪管狠狠一撬，箱子“啪”地开了，里面滚出来一堆亮晶晶的东西——不是珠宝，也不是情趣用品，而是十几只巴掌大的地狱蟑螂，每只背上都嵌着颗小钻石。
“……”
“……”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把蟑螂扫回箱子：“看来老东西的情趣越来越别致了。”她突然眼睛一亮，抓起一只往艾德里安面前递，“你看这钻石，能换半瓶‘灵魂特调’！”
艾德里安嫌恶地后退一步：“拿开你的蟑螂，我对带腿的珠宝没兴趣。”他转身走向厨房，“还有，下次偷东西能不能有点品味？偷这种玩意儿，还不如去贪婪环捡莫尔掉的肥肉。”
厨房的状况比客厅更糟。水槽里泡着个生锈的平底锅，里面的不明液体已经发绿；冰箱门歪歪斜斜地挂着，露出里面半块发霉的记忆面包和一瓶标着“过期三百年”的番茄酱；而最离谱的是，灶台上居然蹲着只地狱鼠，正抱着块灵魂碎片啃得津津有味。
“滚。”艾德里安踢了踢灶台，地狱鼠吓得叼着碎片窜进了墙缝。他打开橱柜，翻出最后一盒没过期的硫磺麦片，刚想往碗里倒，就听见门铃响了——那门铃是用废弃的头骨做的，一按就发出“嗷呜”的惨叫。
“谁啊！大清早的催命！”克里斯汀叼着只蟑螂（现在被她当成了临时宠物）去开门，门口站着个瘦高的恶魔，穿着件打满补丁的西装，手里捧着个破布包，脸白得像刚从色欲环的美白沙龙出来。
“艾德里安大人，克里斯汀大人。”瘦高恶魔鞠着躬，声音抖得像筛糠，“我……我是来委托的。”
艾德里安端着麦片走到门口，黑眼睛上下打量他：“委托？你身上的灵魂碎片还不够买杯劣质啤酒，付得起佣金？”
瘦高恶魔脸更白了，慌忙把破布包递过来：“我……我用这个付！”包里滚出来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团灰黑色的东西，标签上写着“诚实者的指甲盖”。
克里斯汀“噗嗤”一声笑了：“你拿这玩意儿来当佣金？想让我们帮你挠痒痒？”
“不！不是的！”瘦高恶魔急得快哭了，“我是想请大人帮我找个人！我弟弟……我弟弟被色欲环的魅魔拐走了！她说要教他‘终极诱惑术’，结果把他关在地下室当免费劳工！”他指着罐子里的指甲盖，“这是我弟弟唯一的遗物……他从小就太诚实，在谎言环活不下去，才去的色欲环……”
艾德里安挑眉：“诚实的恶魔？在谎言环？你确定他不是从天堂掉下来的？”
“是真的！”瘦高恶魔快急疯了，“他连撒谎都会脸红！上次跟贵族签契约，居然主动说‘我其实只想换一个面包’，结果被贵族揍了一顿！”
克里斯汀拍了拍艾德里安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这傻小子，比你还适合去天堂当天使。”
艾德里安没理她，盯着瘦高恶魔：“色欲环哪个魅魔？说名字。”
“是……是莉莉丝的表妹，叫梅杜莎，据说头发是活的蛇，能把人变成石头……”
“石头？”克里斯汀眼睛一亮，“那不是省得处理尸体了？挺好。”她把玻璃罐塞进怀里，“这活儿我们接了。不过先说清楚，找到你弟弟可以，要是他被变成石头了，我们可不负责任——顶多帮你把石头雕成个好看点的姿势。”
瘦高恶魔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走前还塞给艾德里安半块发霉的记忆面包，说是“路上的干粮”。艾德里安嫌恶地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厨房倒麦片。
“真去？”克里斯汀跟进来，把蟑螂塞进铁皮箱，“色欲环那帮魅魔可不好惹，尤其是梅杜莎，听说她的蛇头发起情来能把整个街区的恶魔都变成石头。”
“不然呢？”艾德里安往麦片里倒硫磺牛奶，“拿了人家的‘诚实者指甲盖’，总不能白拿。再说了，”他勾起抹嘲讽的笑，“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魅魔能看上一个连撒谎都不会的蠢货。”
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想趁机去色欲环的酒吧喝‘魔鬼的吻’。”
“不行吗？”艾德里安喝了口麦片，硫磺的辛辣味呛得他皱眉，“总比在家看你玩蟑螂强。”
两人收拾了下——其实就是克里斯汀往靴子里塞了两把短刀，艾德里安把黑风衣的扣子扣好——就往色欲环出发。谎言环到色欲环的传送阵设在一个废弃的妓院地下室，传送阵的边缘刻着“一夜销魂，灵魂两清”的字样，角落里还堆着几个没气的充气娃娃。
“这地方还挺应景。”克里斯汀踢了踢充气娃娃的头，“上次莫尔领主就在这儿被魅魔骗了，把他珍藏的‘暴食环年度最佳脂肪’都赔进去了。”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站在传送阵中央，看着符文亮起红光。他不太喜欢色欲环，那里的香水味太浓，总能盖住底下腐烂的味道，像个精心包装的垃圾桶——不过比天堂的假笑强点。
传送阵的眩晕感过后，扑面而来的是甜腻到发腻的香水味。这次所见到的街道是两旁种着发光的毒花，花瓣像嘴唇一样开合，吐出诱惑的呻吟；穿着暴露的魅魔倚在门口，用尾巴卷着客人的手腕，笑容甜得像掺了硫磺的蜂蜜；连路灯都是用爱神丘比特的雕像改的，只不过弓箭换成了皮鞭，翅膀换成了触手。
“更恶俗了。比之前还恶俗。”艾德里安扯了扯衣领，试图挡住那股甜腻味，“比瓦伦丁的丝绸手套还让人恶心。”
“别装了。”克里斯汀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上次是谁在色欲环的酒吧，跟个魅魔聊了三个小时‘契约法的漏洞’？”
“那是为了收集情报。”艾德里安面不改色地反驳，“不像某些人，上次来这儿把魅魔的鞭子都偷回来了，说是‘打起来顺手’。”
克里斯汀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梅杜莎的据点在‘欲望迷宫’，听说进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来——不是爽死的，是被她的蛇头发疯咬死的。”
欲望迷宫是栋哥特式的建筑，外墙爬满了发光的藤蔓，窗户里透出粉红色的光，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蕾丝的魅魔，尾巴尖冒着心形的泡泡。
“两位有预约吗？”左边的魅魔笑着问，尾巴轻轻扫过艾德里安的手背。
“找梅杜莎。”克里斯汀亮出短刀，猩红的眼睛里闪着凶光，“让她出来。”
魅魔的笑容僵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娇媚的笑声打断：“哟，稀客啊。”
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裙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金色的卷发里隐约能看到几条小蛇的脑袋，正吐着信子。她的眼睛是竖瞳，像蛇一样，嘴角挂着诱惑的笑：“艾德里安大人，克里斯汀小姐，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少废话。”克里斯汀刀尖指向她，“那个诚实的小恶魔在哪？”
梅杜莎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小恶魔？什么小恶魔？我这儿只有英俊的先生和美丽的女士哦。”她的目光在艾德里安身上打转，像在评估一件商品，“不过要是艾德里安大人愿意陪我喝一杯，我倒是可以……”
“把他交出来。”艾德里安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不然我就把你蛇头发情的样子，刻在谎言环的市政厅门口。”
梅杜莎的笑容沉了下来，卷发里的蛇发出“嘶嘶”的警告声：“艾德里安，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怕你？”
“不然呢？”艾德里安往前走一步，黑眼睛里淬着毒，“你以为把小恶魔关起来榨干他的诚实能量，就能让你的魅魔术更精进？可惜啊，再诚实的能量，到了你这种满肚子算计的魅魔身上，也只会变成腐烂的香水。”
梅杜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卷发里的蛇猛地窜出来，吐着信子朝艾德里安扑去。克里斯汀早有准备，短刀架在了梅杜莎的脖子上：“动一下试试？”
“你！”梅杜莎又惊又怒，却不敢再动——她知道克里斯汀的脾气，说捅就捅，从不废话。
“地下室在哪？”克里斯汀问。
梅杜莎咬着牙，指了指楼梯口：“……在负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克里斯汀没松开刀，对艾德里安使了个眼色。艾德里安点点头，转身走向楼梯。地下室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走廊两旁的房间里传来各种声音——有哭泣声，有求饶声，还有……打麻将的声音？
“色欲环的地下室还挺多功能。”艾德里安挑眉，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一脚踹开了门。
房间里果然关着个小恶魔，看起来十七八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正蹲在墙角，手里拿着根粉笔在地上写字——写的居然是“诚实宣言”。
“你就是那个连撒谎都不会的蠢货？”艾德里安靠在门框上。
小恶魔吓了一跳，抬起头，脸瞬间红了：“我……我不是蠢货！诚实是美德！”
“在地狱？”艾德里安嗤笑，“美德能换灵魂碎片吗？能让你不被魅魔关起来吗？”
小恶魔低下头，小声说：“可是……妈妈说诚实的人会有好报……”
“你妈妈是天使？”艾德里安挑眉，“告诉你，在地狱，诚实的人只会被当成点心。”他转身往外走，“走了，再不走你姐姐就要把梅杜莎的蛇头砍下来当夜壶了。”
小恶魔愣了一下，慌忙跟上艾德里安，嘴里还在念叨：“可是……可是我还没写完第三百条诚实宣言……”
艾德里安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回到一楼，克里斯汀正把梅杜莎的卷发绑在路灯上，蛇头被她用布包着，还在“嘶嘶”叫。看到艾德里安带着小恶魔出来，她挑眉：“搞定了？”
“嗯。”艾德里安点头，“这蠢货还想写三百条诚实宣言。”
小恶魔脸又红了：“我不是蠢货！”
克里斯汀笑了：“行，你不是蠢货。不过下次再敢来色欲环，我就把你变成石头，让你对着墙壁宣你的诚实宣言。”
梅杜莎在旁边气得发抖，却被绑得动弹不得：“艾德里安！你给我等着！莉莉丝不会放过你的！”
“哦？”艾德里安走到她面前，勾起抹嘲讽的笑，“那你可得快点告诉她，最好在她新做的硅胶假胸爆掉之前。”
说完，他转身就走，小恶魔赶紧跟上，克里斯汀跟在最后，临走前还踹了梅杜莎一脚：“管好你的蛇，别让它们再发情了。”
离开色欲环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小恶魔一路上都在碎碎念，从“诚实的重要性”说到“撒谎的危害”，听得艾德里安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扔回梅杜莎的地下室。”艾德里安终于忍无可忍。
小恶魔吓得立刻闭上嘴，委屈地低下头。
克里斯汀笑了：“你看你，把孩子吓坏了。”她从包里掏出块灵魂碎片递给小恶魔，“拿着，去买个记忆面包，别再想着诚实了——在地狱，诚实值半块碎片就不错了。”
小恶魔接过碎片，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谢谢姐姐……但是我不能要，妈妈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克里斯汀深吸一口气，把碎片塞进他手里，“这是你姐姐付的佣金，不是白拿的！拿着！”
小恶魔这才收下，对他们鞠了个躬，转身跑进了夜色里，跑了几步还回头喊：“谢谢两位大人！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诚实！”
艾德里安和克里斯汀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诚实？”艾德里安挑眉，“我们俩加起来，诚实值能有他那块碎片的一半就不错了。”
“管他呢。”克里斯汀伸了个懒腰，红头发在夜色里像团火，“至少今天没白跑，还顺了梅杜莎的蛇油——听说这玩意儿擦枪特别亮。”
他们没直接回公寓，而是拐进了“无信者酒馆”——现在已经在废墟上重建了，老板换了个长着章鱼触手的恶魔，调酒的时候能用触手同时摇六个杯子。
“两杯‘灵魂特调’，加双倍怨恨的那种。”克里斯汀把蛇油往吧台上一放，“老板，用这个抵酒钱。”
章鱼老板的触手打了个哆嗦，显然认出了那是梅杜莎的蛇油，但还是点点头，开始调酒。
艾德里安靠在吧台上，看着酒馆里的恶魔们。穿西装的贵族正在和魅魔掷骰子，赌的是“下周谁能多收十个小恶魔的灵魂”；暴怒环的角斗士们在拼酒，谁先倒下谁就要去色欲环的妓院洗一个月的厕所；甚至连上次那个卖“诚实者舌头”的小贩，都在和一个小恶魔讨价还价，说“买三送一，保证让你说出的谎言比真话还真”。
“你看。”艾德里安对克里斯汀说，“这才是地狱。”没有金色的宫殿，没有冰冷的天使长，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和算计，却比任何地方都真实。
克里斯汀接过章鱼老板递来的酒，和艾德里安碰了一下：“敬这该死的真实。”
“敬这该死的真实。”艾德里安喝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股怨恨的回甘，却让他觉得无比舒服。
酒馆外，血月升了起来，暗红色的光洒满了谎言环的街道。重建的百货大楼已经挂上了新的招牌——“谎言环赌场·输光灵魂不要哭”，几个工人正在调试霓虹灯，灯光闪烁间。
艾德里安看着那招牌，突然笑了。
也许这样也挺好。每天和克里斯汀斗嘴，接一些奇葩的委托，喝喝劣质的酒，偶尔被隔壁的魅魔吵醒，被瓦伦丁的新管家烦一下，被莫尔的肥肉堵一下路。
至少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毒舌，可以不用假装，可以痛痛快快地活着——哪怕是在地狱里。
“再来一杯。”艾德里安对章鱼老板说，黑眼睛里闪着光，“加三倍怨恨的。”
克里斯汀笑了：“你今天是打算把这辈子的怨恨都喝完？”
“不然留着过年？”艾德里安挑眉，接过新的酒杯，“再说了，怨恨这东西，在地狱可是最好的下酒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