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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傍晚六点的天色已染上昏沉的橘红,谢祁念提着保温桶快步走进VIP病房时,脚步下意识放轻了些。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夏云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怀里的谢瑾瑜睡得很沉,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谢祁念的目光落在夏云培身上时,心里微微一揪。

      他身上那件浅色衬衫还没换,下午谢瑾瑜情绪崩溃时蹭上去的污渍已经干透,变成深浅不一的印子,管家早就把干净的黑色衬衫放在了床头柜上,可他显然没心思顾及这些。

      “我买了白粥,他醒了吗?”谢祁念放轻声音问,将保温桶放在桌上。

      夏云培摇摇头,动作极轻地将怀里的人往床上放,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开谢瑾瑜额前的碎发:“刚睡了没多久,药效应该快过了。”他低头看着谢瑾瑜苍白的脸,声音压得很低,“下午烧退了些,但还是没力气。”

      谢祁念“嗯”了一声,看着弟弟安静乖巧的睡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

      她轻轻拉开椅子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直到夏云培掖好被角起身:“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回来。”

      夏云培拿着黑色衬衫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疲惫。

      衬衫上的污渍刺眼得很,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下午发生的一切。

      他扯掉脏衬衫的动作有些用力,纽扣崩开一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换好干净衬衫转身时,走廊里隐约传来病房方向的动静,起初是模糊的争执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尖锐的哭喊,那声音里的恐惧和崩溃,像针一样扎进夏云培的耳膜。

      他心里猛地一沉,几乎是踉跄着往病房冲,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谢瑾瑜带着哭腔的嘶吼:“别碰我!你们都别碰我!”

      夏云培推门进去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谢瑾瑜缩在床角,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膝盖用力地抵着胸口,双臂像要嵌进肉里似的死死抱着自己。

      他哭得浑身发抖,脸上满是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病号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谢祁念和随后赶来的孟桉玖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脸色都白得厉害。

      “怎么回事?”夏云培的声音带着刚跑过来的喘息,目光死死锁在谢瑾瑜身上。

      谢祁念眼圈通红,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我看他醒了,想让他吃点东西,刚走过去想扶他起来,他突然就……就变成这样了。”

      她往前挪了半步,心疼得声音都在发颤,“萄萄,你看看我,我是姐姐啊,是姐姐啊……”

      谢瑾瑜像是没听见,只是把头埋得更深,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刚才在夏云培怀里时的安静乖巧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像只受惊的小兽,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别过来……别靠近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言说的恐惧。

      林舟和那个陌生男生的脸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那些肮脏的触碰、恶心的低语,像附骨之疽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让他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烫发疼。

      谢祁念还想再靠近些,脚刚迈出一步,谢瑾瑜突然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混合着泪水看得人心脏骤停。“别过来!”他尖叫着,随手抓起旁边的玻璃杯就往地上砸去。

      “哐当——”

      玻璃杯撞在地板上,瞬间碎裂成无数片,透明的玻璃渣子溅得到处都是,有些甚至弹到了谢祁念的鞋边。

      “出去……”谢瑾瑜的声音哽咽得几乎断裂,胸口剧烈起伏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出去!”

      孟桉玖连忙拉住还想说话的谢祁念,对着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先别刺激谢瑾瑜。

      病房里陷入死寂,只有谢瑾瑜压抑的呜咽声在回荡,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就在这时,夏云培缓步走了过去。

      谢瑾瑜的哭声猛地一顿,他抬起布满泪水的眼睛,视线模糊地落在夏云培身上。

      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刚才歇斯底里的哭喊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夏云培在床沿坐下,床板轻微的下陷让谢瑾瑜瑟缩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想替谢瑾瑜擦去脸上的泪水,指尖刚要碰到皮肤,谢瑾瑜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偏过头,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别碰我……”

      夏云培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转身从桌上端过那碗白粥。

      保温桶的盖子刚打开,清淡的米香就弥漫开来,他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好几下,直到确定温度适宜,才递到谢瑾瑜嘴边:“乖,吃一口好不好?你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胃会受不了的。”

      谢瑾瑜紧闭着嘴,头扭向另一边,肩膀还在微微发抖。“不吃。”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

      夏云培没放弃,又舀了一勺递过去,耐心地哄着:“就吃一口,就一口,嗯?”

      勺子第三次碰到唇边时,谢瑾瑜突然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抬手推开他的手腕,白粥洒出来一些,落在手背上烫得他瑟缩了一下。

      “我说了我不吃!”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控的尖锐,可吼完之后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飞快地别过头,声音重新低了下去,“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云培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看着谢瑾瑜颤抖的背影,沉默了几秒,突然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谢瑾瑜,看着我。”

      他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清醒,谢瑾瑜挣扎着想要躲开,下巴上的力道却没松。“你走……别碰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抗拒,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看着我。”夏云培的声音提高了些,指尖微微用力。

      “你放开!”谢瑾瑜剧烈地挣扎起来,肩膀扭动着,“我说了别碰我!你听不懂吗?!”

      “看着我!”夏云培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谢瑾瑜,看着我的眼睛!”

      这样的拉扯反复了好几次,谢瑾瑜像是被这无休止的僵持逼到了绝境,积压了一整天的恐惧、羞耻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猛地甩开夏云培的手,双手抱着头蜷缩起来,哭声破碎得像是被揉烂的纸:“别碰我!你别碰我!我脏!我早就脏了!”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来的血,“我现在就是个脏东西……你别碰我……别碰我……”

      夏云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他看着谢瑾瑜崩溃到几乎昏厥的样子,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几秒钟后,他猛地伸出手,将那个浑身发抖的人紧紧抱进怀里,一只手用力地环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不停地顺着他汗湿的头发,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不脏……你不脏……”

      “你听我说,你一点都不脏……”

      夏云培的眼眶倏地红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谢瑾瑜揽进怀里。

      谢瑾瑜还在挣扎,手脚并用地想推开他,嘴里胡乱喊着:“放开我……我脏……别碰我……”

      “不脏,”夏云培紧紧抱着他,手臂收得越来越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你一点都不脏,谢瑾瑜,你最干净了。”

      “我脏……”谢瑾瑜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捶打着夏云培的后背,却没什么力气,“他们碰我了……我不干净了……你别碰我……”

      “谁说的?”夏云培把他抱得更紧,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脊轻轻拍着,“没有人能定义你干不干净,你永远是干净的,在我这里,你一直都是最干净的。”

      “不是的……”谢瑾瑜的眼泪浸湿了夏云培的衬衫前襟,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我忘不了……他们的手……他们的声音……我洗不掉了……我脏了……”

      “洗得掉,”夏云培低头,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些不好的东西都能洗掉,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你只是受了委屈,你还是那个干干净净、让人疼爱的谢瑾瑜,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脏……”谢瑾瑜还在重复着这句话,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循环,“他们都碰过我……我身上都是他们的味道……我恶心……”

      “没有味道,”夏云培打断他,语气无比认真,“我闻着,只有你的味道,是你身上淡淡的、清清爽爽的味道,一点都不恶心,很好闻。”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瑾瑜,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哪里脏了?你一点都不脏,你只是吓坏了,对不对?”

      谢瑾瑜没有抬头,只是在他怀里不停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脏……我就是脏了……你别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夏云培轻轻抬起他的脸,用指腹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你不脏,真的不脏,”夏云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心疼和坚定,“脏的是那些伤害你的人,是那些肮脏的心思和行为,不是你。你永远是干净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了。你不用怕,也不用躲,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谢瑾瑜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推搡着,像是要把身上的污秽连同这怀抱一起推开:“放开我!我脏!我真的脏了!你让我一个人待着行不行!”

      “不行!”夏云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我不放!谢瑾瑜,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哪里脏了?”

      “我被他们……”谢瑾瑜的话刚说一半就被哭声打断,“他们都碰过我了……我不干净了……你走吧…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那不是你的错!”夏云培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混蛋!是他们该死!你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脏?”

      “我就是脏!”谢瑾瑜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砸在夏云培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我被他们那样了……我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我洗了好多次都觉得洗不掉……我就是脏……”

      “洗不掉也不脏!”夏云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他伸手擦掉谢瑾瑜脸上的泪水,指腹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最干净的!比谁都干净!”

      “你是谢瑾瑜啊……是我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是姐姐从小护到大的宝贝……你怎么会脏?”他的手不停地顺着谢瑾瑜的后背,从肩膀到腰侧,一遍又一遍。

      谢瑾瑜在他怀里渐渐停止了挣扎,哭声却没有停,反而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变得更加汹涌。

      他的眼泪浸湿了夏云培胸前的衬衫,温热的液体透过布料渗进去,烫得夏云培心口发疼。

      “我好怕……”他哽咽着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他们……我觉得他们还在碰我……我洗了好多遍澡,皮肤都搓红了,可还是觉得洗不掉……”

      “我知道,我知道你怕……”夏云培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怕,以后有我在,再也没人能碰你一下。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好不好?”

      “他们说我……说我就是个玩物……”谢瑾瑜的声音抖得厉害,“他们说像我这样的……就只配被那样对待……”

      “放屁!”夏云培猛地爆了句粗口,随即意识到自己吓到了怀里的人,连忙放柔声音,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胡说八道!你是你自己,你不是任何人的玩物,你是你自己的宝贝,是我们所有人的宝贝,听到没有?”

      谢瑾瑜没说话,只是埋在他怀里不停地哭,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

      夏云培就那么抱着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紧紧环着他的腰,任由他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

      旁边的谢祁念和孟桉玖早已红了眼眶,悄悄退到了走廊里,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病房里又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还有谢瑾瑜压抑而崩溃的哭声,以及夏云培一遍又一遍温柔而坚定的安抚。

      “不脏……你一点都不脏……”

      “是他们混蛋,跟你没关系……”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不知过了多久,谢瑾瑜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细微的抽噎,身体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剧烈发抖。

      夏云培低头看时,发现他已经累得闭上了眼睛,只是睫毛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是哭到脱力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又抽了张纸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像是要用目光在他身边筑起一道铜墙铁壁,隔绝所有可能伤害到他的东西。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将夏云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走廊里的灯光带着冷白的调子,落在长椅上时,将谢祁念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就那么坐着,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却空茫茫的,落在对面墙壁上那片斑驳的水渍上。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块布料早就被捻得发皱,她却浑然不觉。

      孟桉玖坐在她身边,轻轻把一杯温水递过去,声音放得很柔:“喝点水吧,你从下午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谢祁念没接,只是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哽咽:“孟孟,你说……萄萄他会不会……会不会一直这样?”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怕……我是他姐姐啊,他从小最黏我的……”

      “不会的。”孟桉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指尖能感觉到她身体里压抑的颤抖,“他只是吓坏了,小瑾那么依赖你,怎么可能一直这样?等他缓过来就好了,我们给他点时间。”

      “时间……”谢祁念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圈又红了,“可我看着他那个样子,我心疼得快要死了……怎么就偏偏遇上这种事……”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膝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孟桉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落在病房紧闭的门上,心里沉甸甸的。

      里面的人在撕心裂肺地哭,外面的人只能像这样束手无策地等着,这种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几乎要把人淹没。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夏云培的身影从里面滑了出来。

      他动作极轻,关门时几乎没发出声音,转过身时,走廊的灯光刚好落在他脸上——十七岁的少年,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青涩,此刻却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黑色衬衫的前襟洇着一大片深色的水迹,那是谢瑾瑜的眼泪,领口的纽扣歪了一颗,大概是刚才被挣扎时扯到的。

      他的目光先落在谢祁念泛红的眼睛上,又转向孟桉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他睡了。”

      谢祁念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声刺耳的轻响,她下意识地捂住嘴,生怕吵醒了里面的人,过了好几秒才低声问:“他……他好点了吗?”

      夏云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上那片潮湿的痕迹:“哭累了,睡过去了。刚才……稍微平静了点。”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他现在很怕人碰,你们……暂时别进去打扰他。”

      孟桉玖扶着谢祁念坐下,看向夏云培:“你守了一下午,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会儿?我在这里看着。”

      “不用。”夏云培的声音很淡,“我就在外面守着。”

      他说着,走到病房门旁边的墙壁前,靠着冰冷的墙面滑坐下来,抬头望着那扇门,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

      十七岁的少年,本该是在教室里为了习题争论、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年纪,此刻却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背脊挺得笔直,周身萦绕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他的手指轻轻蜷缩起来,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谢瑾瑜眼泪的温度,滚烫得让人心慌。

      谢祁念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知道夏云培对谢瑾瑜的心思,那种小心翼翼又带着偏执的守护,下午的事,她早就看在眼里。

      “小夏,”她轻声开口,“你也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和孟孟。”

      夏云培摇摇头,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扇门:“我不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固执,“我就在这里,他醒了能第一时间看到我。”

      孟桉玖叹了口气,没再劝。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着里面的人,谁也拉不动。

      走廊里又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护士站传来的模糊说话声,还有墙上时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谢祁念靠在孟桉玖肩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夏云培靠着墙壁坐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病房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像是在计算着时间,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夏云培突然站起身,走到长椅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出他眼底的坚定。

      他快速发了条信息,然后把手机揣回口袋,对谢祁念说:“我让家里送点吃的过来,你和孟桉玖多少吃点,不然扛不住。”

      谢祁念刚想拒绝,就被他打断:“你要是垮了,谁来照顾瑾瑜?”

      一句话堵得谢祁念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眼眶又热了。

      夏云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病房门口,重新靠回墙上,只是这一次,他的肩膀似乎没那么紧绷了。

      走廊的灯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在他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那里面藏着担忧,藏着心疼,还有一丝十七岁少年不该有的、近乎决绝的狠厉。

      门内,是沉睡的、需要被守护的珍宝;门外,是三个用各自方式坚守着的人,在这漫长的黑夜里,等着黎明到来。

      巷子深处的垃圾桶散发着馊味,被晚风卷着扑到女生脸上,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指尖发麻,她才猛地抬手弹飞烟蒂,火星在黑暗里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落在积着污水的地面上。

      “废物!一群废物!”她又骂了一句,声音里淬着冰,高跟鞋狠狠碾过地上的烟蒂,像是在发泄着什么,“这点屁事都办砸了!现在人进了医院,姓夏的那小子寸步不离守着,你们让我怎么跟上面交差?!”

      巷口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两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生缩头缩脑地站在阴影里,其中一个声音发颤:“姐……谁知道那小子反应那么大……我们就是按计划……”

      “按计划?”女生猛地转过身,巷口的路灯刚好照在她脸上,眼角的泪痣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冷,“计划里让你们把人折腾进医院了?计划里让你们留下那么多破绽?现在警察那边都开始查了,你们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吗?”

      另一个男生咬着牙辩解:“我们没动手脚,是他自己……”

      “闭嘴!”女生厉声打断,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沓现金扔在地上,钞票散落开来,沾了些泥水,“拿着钱,滚远点,最近别露面。要是被人抓到,就自己扛着,别把不该说的吐出来。”

      两个男生看着地上的钱,又看看女生冷得像冰的脸,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慌忙捡起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巷子里只剩下女生一个人,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出她眼底的阴鸷。

      拨号键按到一半又停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谢瑾瑜……夏云培……你们倒是比我想的要麻烦。”

      晚风卷起她的长发,吹得耳边的碎发乱舞。

      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划过耳垂上的银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不过没关系,”她对着空旷的巷子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游戏才刚刚开始,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说完,她转身走出巷子,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未散的烟味,在黑暗中弥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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