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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正乾道观 修行第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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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人非人的东西,顺从祂,你才能再次回到这里」
张染再次见到卢就翼时,他抱着右肩,从吕祖殿走出来,确切来说,是捂着、掩着。
他跨出好几步,看起来都很奇怪,调动不协调的身体,正准备回袇房,刚好撞见张染二人。
他加快了脚步,苏借庭瞧了好几眼都不确定,见他要跑,冲上去拦下。
此时张染和苏都看见了,卢就翼左手捂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两人大吵一架。
这条断臂,没有血迹,甚至没有带来痛喊。
邹息宁应该还在殿内。
这两人争执了许久,也没有半个有用的字。
“我有自己的想法,用得着你总是掺一脚么?!”
“我哪次掺和你的事没给你办好?为什么这次就是不信我?!你倒是说啊!”
说什么?
卢就翼懵了一下,居然想不起两人为何争执,直到苏借庭探出的手要来牵他。
他才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右臂没了。
他头也不回往袇房走,只要周遭的人记忆里只有他健全的模样,那么他就什么也没失去。
苏借庭追了上去,被拦的人终于抬了头,那是一种恳求的目光。
苏读懂了:他谁也不想看到,只想一个人待着。
张染则震惊自己的冷漠,她没有感同身受的悲伤,反而冷静地思索起原由。
为什么没有血迹呢?卢不可能这么迅速,被人砍了手臂还换上衣服再出来吧?
“是他。”
张染看着突然在她旁边出声的苏借庭。她随口问:“谁?”
苏借庭抬眼看向她,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清醒又冷淡,“那个叫卖的人妖。”
是啊,只有非人类,才能做出伤人不流血的奇事。
不过卢为什么要和它交易呢?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事吗?
文昌殿外并没有字迹,殿内全是像元君殿一样的蒲团。每个蒲团上都端端正正跪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修行者。
张染探头一瞧,差点把自己吓得半死。
里面静跪着一个全身缠绕白线的白发女孩,和其他人一样身着道袍,面对神像。
这个女孩让张染脑子里暂时被搁置的危险形象,不用她调动,自发地就瞬间冒出来。
张染揉了揉眼睛,不确信地又看了一眼。
辛织!
她怎么在这儿?!
苏借庭大踏步要进去,张染刚要伸手将他拦下,下一秒又制止了自己行为。
在上一个剧本,她很明显在找人。低级剧本,张染不明白是否限制高级玩家进入。
如果限制,那么说明此时这个剧本已经不是低级了。这个推测建立在剧本升级之后系统不会通报玩家的基础上。
如果不限制,那么她进低级剧本的目的是什么?且恰好和她是一个剧本。前几天明明没看到过她,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种可能就是剧本允许中途进人。这倒也合理,中途进入信息更少,更容易死亡,剧本反正乐得其成。
所以她来干什么?!
张染本就无力的身体,感到更加虚脱了。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去找卢就翼。
至于苏借庭……像辛织这样的玩家,如果真是在找她张染的话,那么一举一动都很可能被发现端倪。她还是不拦苏借庭了,还是那句话,一切善意都是在自身被保障的前提下,超出了分寸就是作死了。
阳光开始毒辣起来,张染从文昌殿回去这段路完全感受不到皮肤的灼热,反而异常阴冷。
这种感受的程度,和她距离炉鼎的距离是负相关的。越近,这样的感觉越强——知觉的弥散,由内而外的寒。
左腿的伤隐隐作痛,加剧了张染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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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招呼也不打就闯入了卢就翼的房间。其人正蜷曲在地上,面靠床沿,忍耐着精神和□□上的折磨。
“是幻肢痛吗?”
“这不是你房间吧。”他突然不颤了,声线也稀松平常。
张染闻若未闻,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文昌殿里,我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你之所以卖掉手臂,是因为她吗?”
卢就翼撑着身体坐起来,背靠床沿。他憋不住了,开始喘气,“你跟那个女的什么关系?”
“关系倒是没有,不过我认识她。我想知道她出现在这里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张染肯定不能说和自己有关系,把自断一臂引人注意的卢就翼抬上焦点更好。
“你认识?她是谁?虽然害我的人不是她,但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辛织,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卢就翼明显整个人恍惚了一下。“是那个辛织吗?她怎么会来这里?”
“是她。我也不清楚。”
卢就翼吞了吞口水,犹豫了下。“丘睿行,还有一个男的,我不认识。当时大家都坐在蒲团上,听一段指令,我现在再回想,大家的指令应该都是不一样的。我还正在想那个指令应该怎么去理解,加上刚丢了右臂,整个人心不在焉,就没有立即行动。
突然,丘睿行和那个男的朝那个诡异的女孩儿冲上去,杀气十足。但是却被另外一男一女摁在了地上。丘睿行那两人挣脱开压制他们的人后,到处逮周围人乱咬。其他人……”说到这里,卢就翼有点绝望又有点庆幸地捂住自己脖子。
“其他人的脖子都被咬断了……”
卢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快一些把这段经历说完,自己就早点解脱。“我,我就跪在那里,当时真的呆住了。我后来想跑,又意识到没有拜神成功,我硬着头皮去找指令上面让我去夺阳火的那个人。结果发现那个人已经死了。我就出来了。”
场面混乱与否没听出来,卢就翼这样的叙事她是真听出来乱了,“那两人没攻击你吗?”
“没有,他们就像看不见我似的。我逃跑的时候有个人逃命和我撞在一起,被丘睿行,当着我面……啃下了他脖子。”卢就翼揪住自己的头发,埋下头,可断掉右臂的他只能把脸埋一半,他的痛苦在右半边脸上一览无余。
张染也不问话,静候他自己发言。
“就算这样,我都还是没被发现。丘睿行就在我跟前转身又去杀另个人了。”
张染凑上去捏了捏他的左手,微笑道:“你换掉右臂,得来的一条命,不错了。”
“我还是不服。”
张染一愣。
“之前也有人过文昌殿,不是这样的。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丢失阳火,再加之未完成拜神任务要惩罚的阳火,就只有两团。但是这一次,是真的直接杀人。凭什么恰好是我遇到了……”
张染笑容暗淡下去,“凭什么……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就少说这种话吧。每个人的命都很可贵,每个人也不是运气一直都好。如果老说凭什么,来责问上天不公,不就是在自我表演一场丑剧吗?焦急跺脚,也不会把地球震碎。只会让自己陷入情绪的漩涡,在黑暗来临时分辨不清方向掉入悬崖。”
这些话又抽象又书面,但我想不出体面的话来告诉一个人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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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卢那里得知一个信息:剧本升级是不会通知玩家的。直到这个剧本此次完全结束,剧本等级和升级过程才会被公布在此批玩家的系统里。
第二就是,玩家是可以中途进入的。高级玩家也可以。但是高级玩家一般不入这类剧本,对他们来说,花费的时间和高级剧本一样,但是报酬少之又少。偶尔有几个恶趣味炸鱼的,也属正常。
那么问题来了,辛织怎么得到道袍的呢?剧本真的会在中途发给她吗?如果不是,那她只能抢了吧。被抢的那个人会怎么样不言而喻。
张染回到自己的袇房,她不打算这个时候跑去文昌殿引起白线女的注意。
要说为什么她不节约时间赶下一个神殿,是因为她只剩真武和文昌了。
张染没有立即行动去真武殿,而是在原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回想了一遍。
她心中有很多疑惑,可是无人帮她解答,甚至,没有一个人同时知道她的过去和现在。而她又偏偏同时拥有现实和《催眠游戏》的记忆。
这种被强行卡在两个世界的割裂感,带来前所未有的孤寂。
不过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毫发无伤地回到玩家基地,再回到现实世界。当然,不包括这条瘸腿的话,算是毫发无伤。
其实张染也不确定,辛织当时在找的人是否是她。不过从在文昌殿看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确信了。
为什么要找她呢?东区医院那架势,摆明了不是个善茬。
为什么她时有时无闪现出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为什么炉鼎上的字只有她看得见。
为什么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它说她欠它一条腿。
而她的腿恰好瘸了一条。
为什么现实世界和《催眠游戏》里的时间对不上。中间少了一段时间。
最荒谬的是:为什么她的脸在《催眠游戏》换了一张。其实,是整个身体都换了。她检查过,不是自己的。尽管身形差不多。
种种迹象,她不得不大胆猜测出一件事:有人抹去甚至篡改了她的记忆,而她曾经没准已经进入过《催眠游戏》有一段时间了。
那又为什么这样做呢?是谁害她这样的?
张染的大脑又清晰又混沌……
莫约过了五分钟,外面的烈阳可能一寸都没偏过,张染只是凝视着它都差点把眼睛烧穿。
在一片寂静和似有蝉鸣不断的恍惚中,张染突然想到什么。
“唰——!”她猛地站起身。
她不行,但是白线女可以做到!
做到什么?找到之前过关最多的玩家,胁迫祂,让祂给出信息,过关不是轻轻松松吗?
张染肯定是领先的那一批,因为她只差真武和文昌了。此时她要是去过了真武,那么自己就会更加危险。
可是辛织怎么得知谁的进度最快呢?
靠某些道具么?
以防万一,张染决定暂时停止自己的进度。虽然她不认为道观的完成天数是三十天,但也不急于一时。
联手的玩家人数比率,最初高涨,中间平缓。到现如今只剩十几人,恐慌促使大家结伙,比率又高涨。
联手玩家越多,信息流动越强,辛织此时想得知一些事情是很容易的。
老实说,她很想知道在文昌殿发生了什么。不过就连卢就翼这样的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人,都云里雾里,靠听闻肯定不能推测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