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二十二章 红·预示 ...

  •   欧茨的成绩也很优秀,瑟拉米克从恍惚中回神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小花栗鼠的成绩。总分年级第六,班级第三。比较突出的是语文年级第二,外语年级第一,后者几乎高得可怕。欧茨的外语离满分只差两分,超过第二名整整十分。但瑟拉米克只惊叹了一刻,下一秒就觉得自己应该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不管欧茨如何说外语作业太无聊,背单词没必要,那些题目绕来绕去也不知道在考什么,事实是,小花栗鼠常年的积累足以支撑着她的外语走完星星的七年。
      当然,外语老师欣喜若狂,周一下午的第一节课,她足足用了十分钟来展示欧茨的试卷,并且激动地说了一大串欧茨平时如何努力,如何认真,积极完成作业,瑟拉米克不得不用力掐自己的手心才忍住笑。相比之下,Z的反应看上去就平淡很多。早上第一节数学课,Z只着重点名了瑟拉米克,表扬她的努力得到了成正比的回报,并几次让她上台讲试卷的大题。但这比一长串的鼓励赞扬都更让瑟拉米克兴奋,她没有忽视Z脸上的笑容,也注意到了Z说“成正比”时他的严肃真诚。更重要的是,Z愿意在正课上把讲台让给自己,这对瑟拉米克来说就代表着全部的信任与支持。
      “我等不及看鲨鱼会是什么表情了,”周一晚上的大课间,欧茨小声对瑟拉米克说。由于今天所有科目都在评讲试卷,她们的作业难得没有那么多:订正错题,写出试卷分析,预习新课并完成课后习题。或许这并不能代表所有人,错题多的小星星还在试卷堆里一点点艰难地挖掘着。出成绩的兴奋明显已经开始消退,瑟拉米克偶然瞥到后桌小星星对着试卷掉眼泪。她和欧茨从早上开始就利用课间赶作业,成功为自己争取到了晚上大课间的活动时间。现在考试结束,找松柏一事又被提上日程,况且——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两人都不愿浸泡在教室里现在逐渐沮丧的气氛中。
      “我不确定,”瑟拉米克说,“我觉得不见鲨鱼是最好的选择。”周一她们班没有政治课,所以鲨鱼对于第一名被夺走的确切反应目前无从得知。不过,在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时,班里每个小星星都清楚地听见隔壁鲨鱼的班传来桌椅翻倒的声响,伴随着模糊的喊声。午饭时悄悄话就如约传播开来,好像是鲨鱼让班里利用自习课换位置,按成绩排名调换。有小星星动作慢了点,鲨鱼就拉了一下她的桌子——“为了帮她,”悄悄话传道——一不小心整张桌子就歪倒在她身上了。
      然而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政治课上,鲨鱼表现得一切正常,甚至笑着点名表扬了瑟拉米克,还开玩笑自己班上的学生应该都向她学习。之后整节课都在这样轻松愉悦的气氛中度过,等到下课时,班里大部分小星星已经在感叹鲨鱼“真是个好老师”,以及“觉得他更喜欢我们班呢”。瑟拉米克和欧茨对视一眼,知道后者和自己一样没有忽略鲨鱼毫无笑意的双眼,以及他着重提到自己班里总分排名第二,政治年级第一的小星星。
      让瑟拉米克长出一口气的是,Z没有和鲨鱼一样强制要求她们按成绩排座,只说按名次先后挑选位置。瑟拉米克对此很是感激。月考、期中和期末后换座位是星星的规定,她知道Z是在条条框框之下给了她们更好的选择。瑟拉米克想都没想就选择继续和欧茨同桌,她注意到班里有不少小星星这几天围着小花栗鼠转,明显是想和欧茨做同桌。在某次午休时间,瑟拉米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欧茨是不是还要做同桌,如果确定了就跟其他人说一声。欧茨只是神情古怪地盯着她,瑟拉米克在她的视线下逐渐有些不安,正想着小花栗鼠会不会已经答应别人了,就听见欧茨说:“哦,我知道了,”声音呆板平直。释然如水一般漫过瑟拉米克的身体,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紧张地抠着平板的边缘。正想笑笑说点什么,欧茨就打断她道:“你记得也通知一下别人。”然后转过身,撕开一片柠檬茶的包装袋,瑟拉米克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在欧茨的动作中看出几分凶残。
      小星星们每天上课、写作业、跑操,生活在考试后又回到了紧绷的状态。瑟拉米克的小课还在继续,但听课的人明显越来越少,现在只有五六个人会跟着她翻开课本。很多的小星星甚至不愿挪动位置,只自顾自地写着作业。如果不是Z这些天越来越常见的笑脸总让瑟拉米克想起那天他把讲台让给自己时的信任,她都想考虑停掉小课。
      十二月的风声总不止息,一出门脸颊和耳朵就好像被迅速裹上一层沾水的冰冷纸巾,最近低温终于稳定在了零度左右,虽然因为寒冷被迫穿上了所有的衣服,瑟拉米克还是感到有些庆幸——至少不用担心骤然升温降温,分不清现在是什么季节了。
      风慢慢将她们吹往十二月中旬,班里又陷入了新一轮备考的紧张气氛中,也许是因为上个月的月考延迟了一周,瑟拉米克的心里总感觉她们还有时间,下次考试还很遥远。她发现自己很难把注意力像上次一样完全陷进课本和习题当中,不管各科老师如何强调期末如何重要,新的机会新的挑战等等,也不管鲨鱼如何借用了这一氛围在班里掀起新的诵读浪潮——这次是新联邦第十四条纲要——几乎每个小星星的嘴里都时时刻刻念诵着其中的文字,眼神恳切,希望借此勉励自己,从而取得更好的成绩,瑟拉米克都不像上次那样焦虑和急迫。诚然她按时完成作业,完成系统根据个人能力布置的额外题目,应对每天的测试,准备小课,记笔记背书,但现在似乎她只有一半的大脑用在学习上面。瑟拉米克知道长期下去这样不行,但注意力和精力并不像叠被子一样,只要把四个角伸平铺展就能使它乖乖地变成端正的小方块。欧茨似乎是班里唯一一个和她有同样心态的小星星,但就连小花栗鼠也没有像她一样一边大脑开始白日梦游。
      瑟拉米克开始盼望下雪。这是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但最近随着天气转冷,熟悉的梦境又开始每夜入侵瑟拉米克的大脑,还是简单的:风声,橘红色,什么东西被划破的声响。这个梦的频繁出现让瑟拉米克极度不安,同时梦里的热度似乎透过层层黑暗压迫进现实。瑟拉米克每每在醒来时都觉得心里有一团火苗在燃烧,并不温暖,只是灼痛。不知为什么,她把这一切和雪联系在了一起,仿佛只要白色的冰晶从天空落下,她心里的焦躁就能被抚平。家乡的纬度偏低,小时候她曾听大人们傍晚在篝火边讲几年前难得一见的雪景,但那是在她出生之前了。之后在家乡的十一年,冬天虽然寒冷入骨,有时雨水会把衣物浸得冰凉,却从没有一片雪花降落。
      瑟拉米克把对于雪的期望告诉了欧茨,略去了梦境和缘由,小花栗鼠有些出神,她看着远方某个瑟拉米克难以窥伺的一点,很久才说:“有一年冬天,雪下了很久,早上一开门就被迎面扑来的雪盖了满头。原来雪已经堵住门了。那天的工作取消,除了在星星的两个哥哥,所有人都在家。我才五岁,跟着弗洛尔跑上螺旋楼梯,到阁楼的窗户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丝人类的痕迹。一座座房屋的高顶从雪堆里冒出来,好像撒了白霜的糖塔。弗洛尔指着远方,说等他从星星毕业了,要带我去爬雪山。”
      两人刚从宿舍楼间的树林里出来,现在是周六中午,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瑟拉米克扭头看着高耸的树木,想象被雪蒙住后它们会不会看上去也像一座座小小的糖塔。她们现在只要有时间就在星星到处探查,寻找可能的松柏。但瑟拉米克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只是不想待在室内,让心里那团火不安地灼烧,而随着两人几乎把星星走了个遍也没见一丝松柏的影子,欧茨原本对艾佩尔话语可信度的怀疑似乎直线上升,就连瑟拉米克也开始有些疑虑。

      最近,红色开始出现在灰扑扑的星星上。暗红色的流苏出现在食堂,教室,走廊里张贴的标语边上,路灯也被大红色的胶带纸一圈圈缠绕,长长的鲜红缎带从路边的树枝上垂下,在空中划出风的轨迹。然而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使星星看起来更加亲切,恰恰相反,红色与灰色的碰撞出乎意料地让人不安。已经习惯了单调的颜色,瑟拉米克总是发现自己对路边的红色感到惊讶,好像大脑已经自动忘记了它们的存在,每次被视野捕捉到的红色都是一次新的侵袭。她不是唯一一个,欧茨甚至难以靠近任何被红色覆盖的东西。
      “我闻到血的味道,”欧茨皱着脸说,“每次靠近它们的时候,我都能闻到,能尝到,金属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欧茨的一再坚持,瑟拉米克也开始被这些红色搅得心神不宁,它们周边的空气似乎变得浑浊而黏稠起来。鲜红的缎带不再划出风的轨迹,而是腐烂的手指,低语着一下下贴近小星星们的面颊。

      然而生活还在向前。现在瑟拉米克无论上什么课,都会被单科老师点名,不是让她上黑板写题,就是让她起来回答问题。星星不主张鼓励夸赞,但瑟拉米克感觉老师们仿佛在尽自己所能表示他们对自己的赞许。她很难不因此收到鼓舞,同时对自己幼稚的对下雪的盼望也有些羞愧。期末还有半个月左右,自己应该全力以赴再次考出好成绩,才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瑟拉米克都没有意识到,她对成绩的观念已经不仅限于绩点或输赢,更是和众人的眼光,对老师的回报,对星星规则的忠诚无声挂钩。她现在能看到通往未来的道路,平直坦诚,自己只需要迈一步,又一步。找寻松柏相比而言顿时就失去了魅力,尤其是在她和欧茨已经徒劳地跑了那么多地方之后,这和盼望下雪一样,似乎更像是孩子气的冒险。是故事里的,私下取悦自己的,缺乏真实和严肃性。
      在这样的兴奋之下,瑟拉米克不由有些飘飘然,星星教导学生们谦逊是美德,但在她穿过走廊,在操场上站队读书等跑操时,她明显感受到投向自己身上的目光,以及随之而来的窃窃私语声都越来越多。有时候,她发现自己想着:没错,现在走过你们身边的,是这一届的最优学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