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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黎元自觉这抱怨不妥,又找补一句:“又疼又痒的,大抵是伤处行气不畅……”她眨了眨眼,感觉身上恢复了一些气力,又试着转了转头。

      程琢正捋起她的袖子包扎创口,垂着眼睫满目专注。

      鼻尖在绸缎般的肌肤表面轻触了一下,黎元茫然一刹,后知后觉自己仍旧躺在对方怀中,稍有动作都会显得举止轻浮,登时颊侧飞红,“对不住!你、你把我放在地上就行。”

      回应她的只有程琢的一声轻笑。在她眼中,程琢总是在笑,眉目舒展的脸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柔和的笑容。她往常总会入神地瞧上两眼,并深受感染地跟着笑上一笑。

      但此间二人呼吸相闻,黎元后脖颈都僵住了,心中只是暗暗庆幸方才转头迟缓,没闹出什么更失礼的场面。

      程琢则继续不疾不徐地替她料理伤处,一面予她作了支撑,一面却颇有分寸地尽量减少触碰。

      黎元心怀感激,又止不住地羞涩,两耳也烫得惊人。

      程琢擦拭她面上残余血污,在两处细微疤痕附近停留之后,又不经意摸了摸她那两只热乎的耳垂,“这里尚有血污,我替你擦净了。”

      “唔……有劳了。”黎元顺着程琢指掌转了转脸,好让她尽快擦净。

      “方才交战,脏腑可有损伤?”那手转向了别处,在腰腹各处轻轻拂过。

      黎元喉头发热,哽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地应:“没、没有。”
      “这里疼不疼?”
      “不疼!不疼!”
      “当真不疼?那为何要这般使力?”
      “呃……我,我有些怕痒。”
      “是吗?我记得你从前说是不怕的。”
      “那,那不作数!我现在怕了!”顾不得去想这个“从前”是指何时,也无暇去辨认真假,黎元仓皇缩了缩身子,奈何怎么躲都是往对方身上挨蹭。

      程琢托住她后心不再动作,顿觉掌下微动,知她暗暗舒了口气,便一挑眉,轻声叮嘱:“既是怕的,那下次莫要以身犯险了。”

      “什么以身犯险?”黎元扭过脸来,一时也不再拘谨,“我不知你对敌身手,如何断定你赢得过?”

      程琢从容与她辩说:“你不知我对敌身手,如何断定我赢不过?”

      黎元眸光清亮,挺着头颈应声:“不论你武功如何,有人要伤你,我瞧见了,便来助拳,何错之有?”

      黎元半晌未得回应,自觉这场口舌之争是她技高一筹,正沾沾自喜间,便听程琢笑叹:“那你因我负伤,我照顾你,何错之有?”

      “啊?哎!”
      程琢不由分说将人揽至身前,挨在一处,行气过了一个小周天,随后缓慢渡入黎元几处要穴。

      黎元不大自在,也知晓这是以内功替她疗愈,乖乖配合地跟着运功行气。

      程琢见她闭目凝神,笑意更暖了几分,转瞬又敛了神色,听着隐隐的马蹄声,向不远处望去。

      “阿茵,过来。”陈昭平利落地处理了手臂上的创口,抬起手便招呼起等在一旁的王希声,“这次是离前辈带人过来?”

      王希声翻身下马,几步拉近了距离,半蹲下来,好让陈昭平替她搽药,“还有,商帮少主。”

      “师姐!”
      这位人未至声嘹亮的来者却并非路拾,程琢分神瞧了一眼:紫红衣裙金步摇,金玉项圈碧玉镯,檀木柄银马鞭,一打眼便知她家底殷实、出身不凡。

      这少女一看就是久经日晒,肤色偏深,腕上一只玉镯滑下一点,露出手腕处一圈白印子。

      少女等不及勒马便向陈昭平发问:“师姐,师姐!路拾在书院吗?”

      陈昭平头也不抬:“此刻应在半山小筑洛前辈处。”

      “好,我去寻她!”匆匆转向,勒令刚放缓了脚步的枣红骏马又扬起蹄子,哒哒地远去了。

      黎元此刻听到声音也睁了眼,程琢施力助她起身,同时玩笑道:“声气这么足,是你新收的徒儿?”

      “不是,是路拾的一位友人,昆山商帮的少主——袁蘅钰。”黎元对她的调侃之意未觉分毫,侧头仰脸为她耐心解惑,末了还补充一句:“她似乎是天性如此,称呼上总不拘小节,爱学着路拾称呼我们。”

      “原来是那位袁二小姐,从前有所耳闻,没想到是这般性情。”程琢说着话引她分神,手上接连拂过几处要穴。

      陈昭平处理好自己并王希声的伤势,也谈起这位助阵姑娘的性情:“你家这位二帮主,还是这样口无遮拦。”

      刚收拾完残局的离裳月还未擦净兵甲上的血迹,便张口为自家少主辩护:“二帮主只是为人阔达不羁,并非口无遮拦之辈。”

      “嫂嫂!”

      离裳月面上肃然的神色崩裂了,手中的金丝玄铁锤都颤了颤。

      “阔达不羁”的袁蘅钰风风火火赶回来,高声道:“嫂嫂!方才忘了说了,镇上李姑手巧,阿姐让你寻一寻她家,去多买几件新衣裳!”
      “……”
      “嫂嫂!你听见了吗!”袁蘅钰用力举起握着银鞭的手,挥了又挥。

      “听到了!”离裳月闭上眼应了声,随后有些咬牙切齿地冲着看热闹的众人道:“是……有些口无遮拦。”

      王希声贴心地装作不解,含糊应声,另起了话头:“离前辈,此来,何事?”

      陈昭平却不饶人,语调平平地发问:“离前辈同袁帮主的姻缘终于尘埃落定了?”

      离裳月红了脸,低声辩白:“哪、哪有什么姻缘,莫要听她胡说。蘅溯心细,荐我早备冬衣,那我即刻就去镇上了,若有需要商队出力的地方,尽管同她们提。”

      那头唠的热闹,这头黎元低声为程琢解说:“她们的事我听说了一点。这位离姑娘本是一位游侠,数年前昭平行医时救下她。养伤时她闲不住,代医馆去寻途经附近的昆山商帮采买药草,正撞上有流寇劫了商队的道,遂出手相助。其中曲折我未听分明,总之是得了初任帮主之位的袁大小姐青睐,被说服入了商帮,没多久便听说两人情投意合……”

      程琢侧耳听着,刚要接过话头回应一番:“这经历倒是……”

      “咳!师傅,请用药吧。”陈昭平对眼前二人耳语的亲昵姿态视若无睹,自药囊取出一支短竹筒,轻晃两下,荡出闷闷的响动。

      黎元面色骤变:“啊……可是,程琢方才帮我治疗过了,那药就不必了吧。”

      陈昭平拔了木塞,倒出一粒药来。这丸药显然味道惊人,仅凭竹筒开启时溢出的苦涩气味就让程琢禁不住屏息。

      黎元面上五官并两道疤痕均挤皱起来,抗拒着丸药的靠近。

      陈昭平将药一拢,淡淡扫了程琢一眼。

      程琢会意,凑到黎元耳畔低语:“你方才只同我讲了那离姑娘的前事,但商帮的许多事情,我还一知半解。”

      黎元目光偏转,张口便答:“其实我也……呃?”

      程琢将手从她唇角移开,仿佛眨眼间从陈昭平手中取药、反手将药喂到她口中的另有其人。

      此刻的黎元嘴里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噎得皱眉,又因着从前便不喜这药的苦涩,面上挤出一点委屈的神色。她听见程琢仍在同她讲话:“你也不知么?”

      “嗯,也不是全然不知,但我不知要……”黎元话到半头撇过脸去,打了个呵欠,“不知……从何讲起。”

      程琢手掌覆上她脸颊,拇指在她额角轻揉,声音愈发放得轻了:“是吗,不打紧,下次我有不解之处,再请你指教。”

      这丸药效力如何尚不知晓,但黎元已经开始迷糊了,垂头在程琢肩上哼哼两声,眼皮便耷拉下去了。

      陈昭平同王希声已到了近前,两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聚集在程琢手上。

      程琢头也不抬,掸了掸黎元衣襟上沾到的尘灰,“你们这秘传功法还怕人惦记?”

      她觉着赵宁这暂时的失忆也是好事,毕竟她这位“恩人”看似性子平和,内里却好似燃着一团火,最是受不得委屈,若不是忘了身负血仇的线索,怕是早就追着仇寇焚血力战,挥刀至死了。

      翳镇今日算是“热闹”了一场,王希声带着猎队在山中遇袭,陈昭平一早在镇外遭了埋伏,来者不乏秉心阁中有名有姓的高手,实在是很难叫人不对程琢起疑。

      陈昭平轻咳一声,王希声眸光一动,骤然出手。

      程琢后撤一步,故意将黎元向前一送,激得王希声慌忙收力,待她探手来夺人,又将人往怀中拢了拢,身形稳如泰山,“我要是现在偏要挟持她,你二人奈我何?”

      王希声一手搭上刀柄,偏头去瞧身后的陈昭平。陈昭平摇摇头,只道:“你不会对师傅下手。”

      “哦?”程琢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我早就下手了呢。”

      陈昭平默然片刻,道:“若是路师妹在此,定要与你争执不休。”

      程琢觉着此刻的对峙颇有趣味,这群黎元带出来的崽子先前怕她是秉心阁派来的探子,现在忧她是与秉心阁联手作戏博取信任的歹人。而她也疑心,这群羽翼渐丰的门徒里藏着背弃师门的逆徒。

      双方立场一致,为的是同一个人。徒儿们要保护她们的师傅,而她要回报她的恩人。

      “今日之事,阁下可有什么话要说?”

      “方才我好心全力相助,你们眼下却贸然动手,是否该先作解释?”

      “这些贼人不正是你引来的吗。”

      “可惜,还真不是我。”

      “你到底是秉心阁的人。”

      “不错,我到底是秉心阁的人。所以我知道半年前有一封了不得的密信,落到了秉心阁的某些人手上。”

      陈昭平面色一变:“……白虹派?”

      程琢唇角微扬:“也许吧。”

      陈昭平思虑片刻,摇了摇头:“恐怕是其中有什么内情。”

      “那想必,是一些不同寻常的‘内情’吧。”程琢抱着人寻了处平坦地稳稳坐定,抬眼间神色便有些不善:“自卢大侠踪迹全无之后,兵书遗落的消息遍传天下,如今忽有残页流出,自然会引人觊觎。”

      陈昭平冷冷回应:“只是寻常批语,莫前辈遣人问询,无由推辞。”

      程琢嗤笑一声:“我怎的不知道白虹派掌门姓莫了?莫黛何时越过那个金贵蠢货自立门户了?”

      陈昭平审视着程琢神色,仍坚持道:“莫前辈她……与我等师祖情谊甚笃,想来不会在图谋秘宝之列。”

      武林中人想要卢延的武功秘笈,豪强世家想要卢延的家传兵书并那传闻中的将军宝库。若论天底下最能名正言顺拿到这些秘藏的人,除却身为传人的赵宁,便是卢延那位爱侣——白虹派的左护法莫黛了。

      程琢俯首为黎元理了理鬓发衣襟,似是懒于争辩,只轻飘飘抛出一句:“如今那位‘血袍’,同当年‘沉空长行’载誉满身的莫黛,当真还是同一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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