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落雁》凉风菇凉

25、第 25 章

　　房门关上后，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颜亚楠站在原地，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完全消失。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刚才秦齐鸣坐过的位置——床单上还
　　留着轻微的凹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还有那个纸袋，那个装着臭豆腐的纸袋，还放在桌上。

　　她走过去，打开纸袋。里面的臭豆腐已经凉透了，油凝结成白色的块状，看起来有些狼狈。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手机又震动起来。颜亚楠看了一眼，还是秦齐鸣。她没有接，任由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

　　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秦齐鸣。

　　还有一条消息：“接电话，我们谈谈。”

　　颜亚楠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她不想谈，至少现在不想。她需要时间消化刚才那个电
　　话带来的冲击——宋妍馨温柔的声音，秦齐鸣尴尬的表情，还有那句“我们都在等你”。

　　“我们”。

　　这个词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在床边坐下，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外。夜色很深，远处的城市灯火像散落的星星。这个房间在二十三楼，能俯瞰大半个城市
　　的夜景，很美的景色，可她此刻只觉得冷。

　　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秦齐鸣，是刘明亮。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颜亚楠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她需要和一个人说话，需要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倒出来，
　　否则她怕自己会疯掉。

　　“学长。”她的声音有些哑。

　　“亚楠？”刘明亮的声音带着关切，“你声音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颜亚楠靠在床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看你朋友圈，说在筹备大会，想着你应该挺忙的。”刘明亮顿了顿，“不过听你声音……不只是累吧？”

　　颜亚楠鼻子一酸。刘明亮总是这么敏锐，总能一眼看穿她的伪装。大学时就是这样，每次她心情不好，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学长，”她轻声问，“你说……如果一个人心里有你，还会和别人有约不告诉你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刘明亮问：“秦总？”

　　“嗯。”

　　“具体说说。”

　　颜亚楠把今晚的事简单说了。说到宋妍馨那个电话时，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说到秦齐鸣匆匆离开时，她停顿了很久。

　　“所以你觉得，”刘明亮缓缓说，“他在你和宋妍馨之间，选择了宋妍馨？”

　　“我不知道。”颜亚楠闭上眼睛，“我只是……觉得很没安全感。他们认识那么多年，有那么多共同的回忆，而我……我认识
　　他才几个月。”

　　“亚楠。”刘明亮的声音很认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自己——你觉得秦总是那种会脚踏两只船的人吗？”

　　颜亚楠想了想。她想起秦齐鸣认真工作的样子，想起他陪妈妈和弟弟时的耐心，想起他为了她生日准备的烟花和相册，想起他
　　在酒吧护着她时的背影。

　　“不是。”她小声说，“他不是那种人。”

　　“那就相信他。”刘明亮说，“当然，我不是让你无条件信任。你可以观察，可以试探，但别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就判他死刑。
　　感情里最怕的，就是因为猜疑把对方越推越远。”

　　这话说得在理。颜亚楠握着手机，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理出了一点头绪。

　　“可是学长，”她还是忍不住问，“如果宋妍馨真的喜欢他呢？如果他们曾经……”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刘明亮打断她，“亚楠，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秦总选择你，一定有他的理由。你现在要做的
　　不是怀疑他，而是让自己变得更自信——自信到就算真有情敌，你也能从容应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后，颜亚楠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她起身去洗漱，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颜亚楠，”她对自己说，“别怂。”

　　第二天的大会，颜亚楠忙得像陀螺。签到、引导、协调、应急处理……她几乎一刻不停。但即使这么忙，她还是注意到了宋妍
　　馨。

　　宋妍馨今天穿了身香槟色的套装，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正在和几位行业大佬交谈。她说话时姿态从容，笑容得体，举手投足
　　间都透着精英女性的自信。

　　颜亚楠远远看着，心里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又开始动摇。

　　中场休息时，两人在茶水间迎面遇上。宋妍馨先开口：“颜小姐，辛苦了。”

　　“宋总客气了。”颜亚楠挂着职业微笑，“应该的。”

　　“昨晚休息得好吗？”宋妍馨问，语气自然得像在聊天气。

　　颜亚楠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挺好的，谢谢宋总关心。”

　　宋妍馨笑了笑，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真的很美，美得让颜亚楠自
　　惭形秽。

　　“其实，”宋妍馨忽然说，“你不用把我当敌人。”

　　颜亚楠一愣。

　　“我喜欢齐鸣，这是事实。”宋妍馨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坦荡，“但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是另一回事。他选择了
　　你，我尊重他的选择。”

　　这话说得很大气，但颜亚楠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他选择了你”，意思是，他本可以有别的选择。

　　“不过，”宋妍馨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如果有一天你们分开了，我会毫不犹豫地追求他。这不算过分吧？”

　　颜亚楠握紧了手里的文件夹。她看着宋妍馨，看着这个自信到近乎傲慢的女人，心里那点好胜心被彻底激发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她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宋妍馨挑眉：“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颜亚楠摇头，“是相信。我相信他，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原来在内心深处，她其实一直是相信秦齐鸣的。那些不安，那些猜疑，更多的是源于
　　对自己的不自信。

　　宋妍馨看了她几秒，忽然笑了：“有意思。那我们就……各凭本事？”

　　“好啊。”颜亚楠也笑了，“不过宋总，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两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较量。但奇怪的是，颜亚楠此刻一点也不怕了。她甚至有点感谢宋妍馨——如果不是这个女人
　　的出现，她可能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有多被动，有多不自信。

　　而现在，她决定了：她要主动争取，而不是被动等待。

　　大会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颜亚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连灯都没开，直接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累，但心里却很清醒。

　　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她懒得去拿，任由它响。她知道是秦齐鸣——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二十几条消
　　息。

　　她不是不想接，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最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亚楠，开门。”是秦齐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焦急，“我知道你在里面。”

　　颜亚楠没动。她蜷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抱枕里。

　　“你再不开门，我就找物业来开了。”秦齐鸣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颜亚楠，我们谈谈。”

　　还是没动静。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就在颜亚楠以为他走了的时候，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了起来——秦齐鸣有她公寓的备用钥匙。

　　门开了。客厅的灯被按亮，刺眼的光让颜亚楠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秦齐鸣走近的脚步声，感觉到他在沙发边蹲下。然后，一股淡淡的酒气混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生气了？”秦齐鸣的声音很近，就在她耳边。

　　颜亚楠没说话，把脸埋得更深了。

　　秦齐鸣叹了口气。他在沙发边坐下，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别躲着我。”

　　颜亚楠还是不动。

　　“昨晚的事，我可以解释。”秦齐鸣说，“宋妍馨他们确实约了同学聚会，但我不打算去的。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
　　他顿了顿，“因为我觉得没必要。我和她真的只是同学，我不想让你为这种小事不开心。”

　　颜亚楠终于动了动。她从抱枕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那你为什么接她电话？”她问，声音闷闷的。

　　“因为是工作电话。”秦齐鸣认真看着她，“中三重工和我们公司有合作，她是项目负责人之一。公事公办，我不能不接。”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颜亚楠咬着嘴唇，心里那点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但嘴上还是硬着：“那她说‘我们都在等你’……”

　　“那是他们一厢情愿。”秦齐鸣打断她，“我答应了要来看你，就不会失约。”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被颜亚楠躲开了。

　　“别碰我。”她说，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秦齐鸣笑了。那笑容里有无奈，有纵容，还有一丝疲惫。颜亚楠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衬衫的领口也有些皱——
　　他应该也是一整天没休息。

　　“还生气吗？”他问，声音很温柔。

　　颜亚楠别过脸：“你说呢？”

　　“我说……”秦齐鸣凑近些，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我的女朋友最大度了，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计较的，对吧？”

　　“谁是你女朋友。”颜亚楠瞪他，嘴角却不自觉扬了起来。

　　“你呀。”秦齐鸣伸手，这次没给她躲开的机会，轻轻把她揽进怀里，“颜亚楠，我秦齐鸣这辈子就认定你了。别人再好，跟
　　我没关系。我眼里心里，就只能装下你一个。”

　　这话说得太直白，太肉麻。但颜亚楠听着，眼眶却热了。

　　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和熟悉的香水味，心里那点最后的不安终于消散了。

　　“你喝酒了？”她问。

　　“嗯，喝了点。”秦齐鸣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有些闷，“今天见了几个客户，推不掉。”

　　“那你还开车？”

　　“叫了代驾。”秦齐鸣抬起头，看着她，“再不来见你，我怕你真不要我了。”

　　颜亚楠鼻子一酸。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她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很稳。

　　“秦齐鸣。”她叫他。

　　“嗯？”

　　“我是不是……特别没安全感？”

　　秦齐鸣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做得不够好，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以后我会注意。和宋妍馨有关的任何事，我都会提前告诉你。不会再让你因为这种事不
　　开心。”

　　颜亚楠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在她面前却总是温柔耐心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其实，”她小声说，“我也不全是因为宋妍馨。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她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你们认识那么多年，而
　　我……”

　　“而你，”秦齐鸣打断她，“是颜亚楠。是我第一眼在烧烤摊看到，就想认识的人；是相处越久，就越喜欢的人；是我想娶回
　　家，过一辈子的人。”

　　他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到颜亚楠说不出话。

　　“所以，”秦齐鸣继续说，“别拿自己和别人比。在我这儿，你就是最好的，无可替代。”

　　夜很深了。窗外偶尔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光晕把两个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亲密地依偎在
　　一起。

　　颜亚楠靠在秦齐鸣怀里，忽然觉得那些不安和猜疑都很可笑。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外人，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为什么要因为
　　不自信，差点把真心爱她的人推开？

　　“秦齐鸣。”她又叫他。

　　“嗯？”

　　“我爱你。”

　　秦齐鸣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温柔，带着珍惜的意味。良久，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有些哑：“再说一遍。”

　　“我爱你。”颜亚楠说，这次说得更清晰，更坚定。

　　秦齐鸣笑了。那笑容里有如释重负，有喜悦，还有满满的深情。

　　“我也爱你。”他说，“很爱很爱。”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两颗心终于紧紧靠在了一起。

　　颜亚楠想，也许感情就是这样——会有猜疑，会有不安，会有误会。但只要两个人愿意沟通，愿意相信，愿意为彼此改变，就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而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

　　也愿意，为这份相信，勇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