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为空》离离头上草

1、呆头鹅

　　“出来吃饭吧”
　　十点半，苏嘉谣合上书，来到饭桌前，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已经摆上桌了，两颗白白嫩嫩的蛋窝在油滋滋的面汤里，看着真让人高兴，顾清云看着她两眼放光地抓起筷子，一边解围裙一边笑道：“吃吧，不是天天馋泡面么，今天吃个够”，苏佳谣抬起头傻笑：“妈，你也来尝尝，这么香”，顾清云拽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你吃吧，整天就想吃这些垃圾食品，吃完了可别跑厕所喊肚子痛”，顾佳谣笑眯眯，一口下去，溏心蛋破裂滴下来，忙的她用嘴去接，顾清云从旁边的架子上挪过一打试卷，戴上眼镜开始批改，“多大的姑娘了还毛毛躁躁，滴到衣服上要自己洗的哦”，苏佳谣边吃边道：“不会的，我小心着呢”。
　　老旧的两居室灯光泛着暖黄，窗外早已黑漆漆一片，老旧的路灯聊胜于无地晃着，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楼上婴儿又开始夜啼，尖叫着扯着嗓子，苏佳谣转头看妈妈，嗯，又皱起了眉头，苏佳谣倒是不讨厌小孩子的哭声，只觉得可怜。
　　顾清云带上银色细框眼镜，把散落在脸颊上的一小撮碎发整理妥当，夹到耳后，低着头专心改着卷子：“我同你们班主任说好了，下周开始你转到我们班来，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你该收收心了”，泡面顿时不香了，夹在筷子上的鸡蛋被筷子尖戳破了皮，金黄的蛋液粘粘的往下流，苏佳谣把它扔回碗里，“我在我们班挺好的”，憋闷了一会，她只弱弱回了这么一句，连抵抗都不算，没底气的呀，开学摸底考，退步了五十多个名次，这一次怕是逃不过去了，苏佳谣突然胸口堵得慌，扒拉了几口泡面就起身收拾残余了，顾清云抬头看她默默洗碗的背影，语气放缓：“放那里我回头洗，你去刷牙，刷完牙去睡觉”。苏佳谣放下碗筷，走到洗漱台，挤完牙膏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无神，“算了，转就转吧，没意思”，无力感又覆盖下来，压的人张嘴的力量都没了。
　　“刷牙快一点，不要墨迹，马上十一点了”，顾清云头都没抬，听着声音就知道她在发呆。

　　六点半的闹钟一响，苏佳谣就准时起床了，顾清云早她半小时出门，桌子上留了牛奶鸡蛋和蒸好的速冻包子，等到苏佳谣出门，许易冉已经等着急了，“我说你怎么每天早上都这么墨迹啊大小姐，就要迟到了，我们要快点了，我的早饭呢？”，苏佳谣把打包好的早饭递到许易冉的车筐里，又接过许易冉递来的饭盒揣到自己的背包里，“都要迟到了你还这么啰嗦，快走啦！”
　　许易冉弓着背用力得蹬着自行车，羽绒服被风吹的鼓起来，像一只胖大虾，苏嘉谣嘴里吐着白雾：张伊伊给你发微信了没？”“嗯，今晚老地方见，你可以吗？”“应该可以，今天周六，我妈他们开会要到晚上”许易冉把羽绒服的领子往上拽了拽，试图遮住冻得通红的耳朵“顾老师怎么总周六开会，我们都放假了，也不给老师放个假”“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拖后腿不好好学习的学渣！”苏嘉谣提高了声调呛了他一句，气哼哼地蹬着单车冲得飞快，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许易冉停下来脚点着地，呵呵笑了几声，看着前面暴躁的苏嘉谣“生气起来很像只小刺猬”。

　　许易冉才不是什么拖后腿的学渣，他是顾淸云的骄傲，包揽每次大考小考的年级第一，在王座上一坐就将近三年，给顾淸云挣了无数荣耀和面子，所以才能在苏佳谣好友的名单中幸存下来，成为她唯二的好友之一，近朱者赤，这么多年顾清云对跟在苏佳谣身边的许易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她自己的私心在。许易冉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喜欢苏佳谣。
　　从二年级时候苏佳谣帮他打哭班里的大熊，夺回属于他的小红花开始，就喜欢。

　　高三年级周六没有晚修，最后一节是班主任的课，顾佳谣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顾清云皱起眉严肃的脸，索性不看她，窗外残留着一点阳光，光秃秃的树稍左右左右地摆动，看得苏佳谣打起了瞌睡，口袋里的手机嗡了一下，惊了她一跳，张伊伊发来一张搞怪自拍，不同于苏佳谣略带稚嫩的清汤挂面，张伊伊漂亮的脸蛋略带一点超出年龄的成熟，少女的情愫都汪在那一双伶俐的大眼睛里，都呼之欲出。
　　“老地方，等你们哦，么么哒！”，背景是他们的“老地方”。
　　这个张伊伊，又逃课，从她们学校到他们三个的老地方公交要四十分钟，这孩子估计下午压根就没去上课，不知道跑哪里去野了，苏佳谣无奈又羡慕，她长这么大还没尝过逃课的滋味呢，想想怪刺激的，正发着呆，脑瓜门被粉笔头砸中，吓得她把脱口欲出的惊呼吞进了肚子里，班主任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板书，同学们齐刷刷地向她看过来，苏佳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夜色降临，天空铺垫着静谧的深蓝色，学校后面的小店把烧烤架摆到了门口，冷风里烧烤的白色雾气夹杂着爽辣的味道，让小小的店面座无虚席。
　　三个人每人面前一份红油浸透的脑花，许易冉满脸通红地喝着冰可乐，时不时插一句嘴：“我觉得你们班主任很好啊，比顾老师温柔好多嘛，你上课莫跑神嘛！嘶哈～嘶哈～”苏佳谣停下筷子，愤恨地瞅着被辣的直吐舌头的许易冉，张伊伊到柜台拿了盒牛奶过来，“要我说哦，她们两个灭绝师太的功力不相上下，跑个神还挨一下子，那要是像我这么逃课，你这条小命还不早玩完”，干脆利落地抽出吸管插上，递到了许易冉的手里，“你也是，没看见谣谣正生着气呢，会不会说话”，许易冉吸溜着牛奶，终于不再嘶哈了，嘴也没闲着：“没说你呢，怎么又逃课，不打算上大学了啊，到时候没得录取通知书可别找我们哭”，“对哦，伊伊，你怎么又逃课，老师抓到没关系吗，马上要高考了，你还是收收心吧”，苏佳谣没再说下去，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像顾清云。
　　“考不上就考不上咯，反正我也不想上学了”，张伊伊一摊手，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洒脱样。
　　苏佳谣愣了一下不知该接话，许易冉却跳了起来，张伊伊抬头看许易冉红着脸批评她，笑着一把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好了好了，我说着玩的，我们说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的呀，许易冉，你高考可要放点水啊，不然你会失信的哦！”许易冉瞟了苏佳谣一眼，端起牛奶“来！我们一起加油！为同一所大学，干杯！”“干杯！”
　　三个人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学着大人的样子咕咚咕咚得干了一杯。
　　“哎，你们明天都有活动么，要不我们去逛街吧！”张伊伊伸着脖子扯着签子上的肉串，转头盯着许易冉，“我没什么事啊，谣谣你去么？”许易冉转头盯着苏佳谣，苏佳谣从张伊伊期盼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脑子里飞快地轮转着各种借口，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搪塞过去，正要开口，许易冉身后的人拍了他一下，苏佳谣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去，脸“刷”一下红透了。
　　许易冉转过身和徐朗聊起天来，张伊伊第一时间觉吵到了异样，嘬着吸管一脸八卦的表情看着苏佳谣，扔了一个眼神过去：“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徐朗？”苏佳谣红着脸眨了眨眼表示张伊伊猜测准确，张伊伊迅速靠过来贴她耳朵：“眼光不错嘛！果然是个大帅哥，怪不得把你迷晕了”，苏佳谣把冰汽水端到张伊伊嘴边，努力想要控制越来越兴奋的张伊伊，一个没拽住，张伊伊站了起来。
　　“喂，徐朗是吧？过来一起坐呀！”
　　这是苏佳谣今天第二次低头找地缝。
　　张伊伊很兴奋，这是苏佳谣的第一个爱恋对象，或者说，暗恋对象，这么多年，张伊伊男朋友都换了一个又一个了，苏佳谣对恋爱这种事还懵懵懂懂的，张伊伊每次兴致冲冲的想要跟她分享情侣间的小秘密时，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所以徐朗的出现，张伊伊比苏佳谣还要激动。
　　“许易冉，我这边风好大哦，你坐过来帮我挡挡嘛！”张伊伊一边撒娇，一边朝苏佳谣挤眉弄眼，许易冉嘟囔着“哪里有风嘛！矫情得很！”还是乖乖得坐到了对面去，徐朗顺势坐到了许易冉的位子上，挨着苏佳谣。苏佳谣感觉身体有点僵，手指无意识地相互纠缠，眼睛垂下来，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到哪里才妥当。张伊伊推了推许易冉：“你不介绍一下啊？”许易冉看着兴奋的张伊伊，一脸的莫名其妙，指着徐朗道：“这是我们篮球队的徐朗”，又指着张伊伊对徐朗道：“这是我发小，张伊伊，在十四中”，转脸，“这是…”“我知道，苏佳谣”，徐朗微笑，苏佳谣脑袋里“嘭”的一声炸开了一朵烟花。
　　“哎？你俩认识啊？”张伊伊助攻，徐朗招手要了罐啤酒：“当然，去年夏天我们篮球队和五中的比赛，苏佳谣还参加了啦啦队给我们加油”。原来他都记得，原本啦啦队的女生扭伤了腰，苏佳谣因为有舞蹈基础，被临时拉来凑数，赛前鼓起勇气站到他面前说了一句加油，她以为于他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周围的空气因为这句“我知道”顿时从凝固状态化开了，苏佳谣这才找到了手脚的位置，松弛下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等着她似的，徐朗微笑着看过来，苏佳谣垂眸低头，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回去的路上只剩下苏佳谣和许易冉两个人，许易冉还在愤愤：“这个张伊伊，一看到帅哥就激动，话还多，整天脑子里都是这些情情爱爱，马上就要高考了，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苏佳谣从愉悦的迷离中清醒过来，看着许易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了口气，张伊伊从初中就开始恋爱，也算是情场老手了，怎么会看上这块呆木头。
　　“要说话多，我看伊伊跟你在一起话才是最多的”
　　“那都是些废话，哪像她看到帅哥，跟打鸡血一样”
　　“怎么，你吃醋啊？”
　　“怎么可能！你不要瞎说，我怎么会吃她的醋，我就是看不惯她不着调”许易冉着急地反驳。
　　苏佳谣看他着急，忍不住想笑。这个伊伊，今晚确实是太激动了，像个媒婆一样，恨不得把徐朗的祖宗八代打探清楚。
　　“你明天到底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啊？”许易冉有些急躁。
　　“不去，你俩去吧”苏佳谣心想，我才不要发光发亮。
　　“为什么，就半天时间顾老师都不给你啊？”
　　“哦，是啊，要温习功课”苏佳谣顺势找到了借口
　　“那我也不去了，明天下午我去找你逛公园吧，你总不能一天都在家写作业不出门吧，我爸妈都不在家，怪无聊的”
　　“这大冷天的，逛什么公园，你无聊的话就陪伊伊逛街去，在我面前绕小心我妈查你功课”
　　许易冉顿时泄了气，看着前面越骑越快的苏佳谣，打算再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那我明天给你拿点饺子去啊，我妈包的，三鲜馅，特好吃”
　　“不用啦，我们家冰箱还有很多速冻的”
　　“可是我妈特意包了好多，嘱咐我要给你送去的”着急得扯了个小谎
　　“是嘱咐你要送给我妈吧？”
　　“嘿嘿，都一样，反正你俩一起吃”许易冉挠了挠头，为自己的小机智默默点了个赞。
　　“那你来早一点，中午就不用吃顾老师的黑暗料理了”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