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星晨》卿不厘

1、第一章

　　阳光穿过淡灰的窗帘透进房间，洒了一地。
　　房间内主色调与窗帘颜色一致，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灰色书架上五彩斑斓的手办，几乎每一个身边都放着一张纸条。
　　“十岁，苏溢”，“十五岁，匀澄”等。
　　以及，床上趴着的一坨，人。

　　沉重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青青，起床吃早饭了。”
　　夏青季略微睁了睁眼，把手机凑到跟前一看，醒目的“10:25”呈现在眼前。
　　他皱了皱眉，好像还不适应早晨的阳光。
　　门外催促声再次传入夏青季的耳朵。
　　“青青，好了没有？”
　　夏青季回道：“马上出来。”
　　夏青季一个翻身，把房间内仅有的白色物品——被子叠好，迅速换了件短袖。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在门外发呆的女人立刻回神，把手上端着的麦片递给他。
　　夏青季看了看：“您放在餐桌上吧，我先洗漱。”

　　等夏青季端正地坐在饭桌前，任白季的丽容再次露出慌张的神情：“青青，那个，麦片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用的肯定句，夏青季不禁回想曾经好像也有个女人会这么和他说话。
　　或许是因为较熟悉的感觉，夏青季极少数地用手背试了试任白季的碗：“您的也是，我去热吧。”
　　少年清爽的声音响起，任白季脸上惊讶的笑容代替了刚才的慌张。
　　“没事没事，我......我吃凉点没关系，主要是你......”
　　“那我也没关系。”他没等她说完

　　沉默的早饭在这间简单的屋子里早就习以为常了。
　　任白季的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青青，白阿姨还是那句话，白阿姨真的很希望......”
　　夏青季的手顿住，语调冷了几分：“您说了很多遍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您在我眼中，只是一个充满了意外的长辈，仅此而已，任阿姨。”
　　夏青季快速搅了几下麦片，一口闷了。
　　把碗拿到厨房洗干净，夏青季甩了甩手上的水：“祝您今天快乐。”
　　夏青季快步走回房间，轻轻把门关上。
　　任白季看着门上微微晃动的木牌，上面是夏青季飘逸却好看的字：敲门。
　　任白季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上次夏伟回来时对她说的话。
　　“楚楚在的时候，青青不是这样的，至少从来没有在门上挂牌子。”

　　夏青季回到自己房间，锁屏上映着隔壁发小发的几条消息。
　　匀c：小夏，明天就开学了。
　　匀c：你作业写完了吗？
　　匀c：快拯救一下身处水深火热中的我！！！！！！
　　夏青季看着为作业发疯的发小，终于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点。
　　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下。
　　夏：庄姨不管你？
　　隔壁的匀澄回得很快。
　　匀c：我妈她去学校了，哎呀你说这么多干嘛？快快快快快！！！
　　匀c：哭泣.jpg
　　夏青季突然不想理他。

　　夏青季觉得自己没事干，拿起手机刷起万年没刷过的朋友圈。
　　第一个就是匀澄刚才发的，一堆作业的图片。
　　夏青季笑着给他点了个赞。
　　继续往下翻，他突然愣住了。
　　只见眼前的动态仅有一张图片，应该是不小心拍到的机票。
　　夏青季是典型的高度近视，但看到这张照片，还是眼尖地发现照片主人的行程：阳都——容都。
　　夏青季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灰色的头像，进去了那人的主页。
　　主页显示，那人的上一个动态已经是六年前的了，那个动态很简单，只有短短两个字：再见。
　　夏青季盯着灰色头像旁边的备注发神。
　　水益。
　　夏青季的思绪跨越六年的时光，回到他最后一次见到“水益”的时候。

　　十岁的他，抢过苏溢的手机，本以为苏溢的手机会有很难解的密码，夏青季自己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出推理大戏。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只是轻轻一划，手机碧海蓝天的原始桌面便显露在他面前。
　　苏溢的手机很简单，只有系统自带的几个应用外加一个微信。
　　就这个微信，还是冉韵强烈要求下才给苏溢下载的。
　　十岁的夏青季还未褪去青稚，直接点开了那个绿色的软件。
　　当时他看见的，不过是漆黑的头像，微信名称也是最原始的乱码，就连联系人也只有微信助手和昵称为“音匀”的冉韵。
　　夏青季一脸震惊地看着苏溢，在单方面征求苏溢的同意后，点开应用商店，百度、微博等下载安装一条龙。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苏溢的微信换头像。
　　夏青季在网上精挑细选，最终放弃了。他从小对自己的认知就是“审美障碍”。
　　他去问冉韵，冉韵立刻发送了自己画的水彩小动物给夏青季，是一只小狗，和她自己的头像小猫，在夏青季看来，就是情侣头像。
　　出于搞事情的心理，夏青季给苏溢换上了，同时，为了效仿冉韵的ID，他给苏溢起了一个“水益”。
　　顺便把自己和匀澄的微信加上。
　　夏青季邀功似的凑到苏溢面前，把操作好的微信页面举给他看。
　　苏溢勾了勾嘴角，站了起来，十岁的他，已经比同岁的夏青季高了半个头。
　　苏溢接过手机，深深看了夏青季一眼。
　　夏青季不甘示弱地回视，于是不远处的，视力一等一好的匀澄眼中，这两个人正用着他不懂的方式交流。
　　苏溢：你看你多矮。
　　夏青季：你才矮，你最矮！我还会长高的。
　　夏青季听见苏溢对他说：“我要搬家了。”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夏青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与两个不熟的人有关的事情。
　　而且，这人现在的头像却是灰色的。
　　反正夏青季知道，如果记忆是真实的，那么那个只活在虚无中的人似是要回来了。
　　那如果记忆不是真是的呢，也说不定。
　　他可不是会相信记忆的人。

　　匀澄的消息使得夏青季有了畅谈的对象。
　　匀c：小夏，苏溢要回来了。
　　不同于匀澄平时的吊儿郎当，关于苏溢的话题，匀澄格外严肃，严肃得有点好笑。
　　夏青季打了几个字：你作业写完了？但又一想到匀澄难得正经，便把这几个字删去，重新打了几个。
　　夏：嗯，知道。
　　匀c：我操小夏你翻朋友圈啦？！
　　天知道匀澄刚看见夏青季说“知道”的时候有多激动多欣慰。
　　匀c：也不知道音音搞定他没有......
　　这条消息马上被撤回了。
　　匀c：唉不是小夏你理理我啊！
　　夏：出来说，老地方。
　　住在隔壁1207的匀澄：......

　　十分钟，匀澄准时到达“梦水”奶茶店。
　　又过了十分钟，一袭白衣的少年姗姗来迟。
　　眼前的少年好像知道自己声音好听，于是便对着“梦水”小姐微微一笑：“两杯柠檬水，谢谢梦姐。”
　　曲梦多看了夏青季几眼：“还是老样子是吧，夏夏。”
　　匀澄坐在浪漫的粉白气球中，看着夏青季，微微眯了眯眼。
　　他记得，这个人真的很爱穿白色的衣服，夏天的短袖，白色，冬天的羽绒服，白色。
　　那时他取笑夏青季：“小夏，干脆你叫夏白季好了！哈哈哈哈哈！”
　　直到夏伟真的领回来一个叫“白季”的人，他不敢也不想再在夏青季面前提这个诨号了。

　　嘴角带笑的少年走到匀澄旁边，轻轻地摇了摇匀澄的肩膀：“想什么呢？”
　　匀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你的......”
　　“什么？”
　　“作业什么时候给我发过来。”
　　夏青季盯着匀澄，有点担心这个发小是不是被过多的作业弄到精神失常了：“回去给你拍。”
　　匀澄点了点头。
　　夏青季喝了一口柠檬水：“很突然，也很不真实，我感觉之前没见过，但确实很熟悉，而且我居然知道他叫苏溢。”
　　匀澄没说什么，只是咬着吸管。
　　“澄子，就像我最初看见你一样，我和你是发小，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小时候。”
　　匀澄终于忍不住了，他怕夏青季真的打破理论说法，想起来什么事情。忙打断夏青季的猜测：“小夏，医生不是说了吗？你应该放轻松点，想过多的事情对你的身体不好。”
　　匀澄拍了拍夏青季的肩，就像普通的好兄弟一样。
　　夏青季低头敛去几分眸中神色，有一种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感觉漫上心头：“苏溢今天回来......”
　　匀澄的柠檬水逐渐见底，夏青季把自己的柠檬水倒给匀澄：“梦姐，再要杯椰汁，加点芋圆。”
　　匀澄把半杯柠檬水喝完，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那你要去接他吗？”
　　椰汁被端上来了，曲梦把两个空杯子撤下去。
　　“我爸今天也回来。”
　　匀澄微微瞪大了眼。
　　看匀澄这副样子，夏青季摆了摆手，宽慰道：“没事，去机场吧，暑假还是要有一个圆满的结尾。还有，”夏青季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付钱。”

　　夏青季先走出“梦水”，摆弄了会儿手机。
　　“小夏！来！梦姐给我们的气球！”
　　夏青季转过身去，看见匀澄从粉白主调的“梦水”奶茶店中跑出来，曲梦在店里整理钱币。
　　他看见匀澄手上抓着两只气球，匀澄的头发被风吹起，发际线毫无保留地展露，却不顾形象地朝自己跑过来。
　　夏青季不禁想起他曾经好像也抓着两只气球，朝着一个人跑过去。
　　匀澄递给他一支马克笔：“给！小夏！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
　　夏青季笑笑，接过了白色的气球，打开马克笔的笔帽，想在气球上写下了一些字，但一时，却不知道写些什么。
　　匀澄拿着粉色的气球，笑道：“其实这颜色是真的不适合我。”
　　夏青季也在笑笑：“那你咋不拿俩白的？”
　　“不是让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嘴上说着，匀澄在气球上迅速写下几个字个字：长夜漫漫无需扰。。后面还加了一个爱心。
　　一时间，虽然夏青季不知道为什么匀澄要写这几个字，但他仍然提笔在白色气球上留下来飘逸的字迹：抬眼星光见晨辉。
　　匀澄一直在笑，笑了很久。
　　笑着，匀澄拽着夏青季到了广场中央。
　　夏青季一直任匀澄拉着。
　　匀澄也不顾周围人的眼神，与夏青季对视一眼。
　　“三二一！”匀澄对着夏青季笑，“小夏！放！”
　　夏青季的唇角扬着，与匀澄同时放出了寄托了少年的轻狂与懵懂的粉白气球。
　　广场上的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只有乘风而飞的气球最惹人注目，一如蔚蓝天空下的少年一般，光芒万丈。
　　只有匀澄知道，白色气球的背面写了什么。
　　“等你回来，夏星季。”

作者有话说

　　修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