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母亲》一块钱的姜米

1、失踪

　　一九九七年四月初四，农历，温市的一个小镇上。

　　傍晚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细密的雨点打在行人们的身上，水珠越积越多，不一会儿衣服就湿透了。

　　匆忙赶回家的季林换下身上的湿衣服，随意的擦了擦头发，换了雨鞋，拿上雨伞雨衣就往门外走去。

　　他的妻子朱书云早晨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伞。

　　雨滴打在伞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伴着黏腻沉闷的空气，让人的内心无端的生了些烦躁。

　　小巷崎岖，一到雨天便四处都是积水，但胜在可以更快的赶到妻子的单位。

　　来到妻子单位的门口，得知妻子十分钟前已经骑车走了。

　　季林道了谢，又撑起伞往家走去——顺便再去买点菜。

　　只是将到家门口，离家不到百米的小路上，却看见妻子的自行车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他的妻子失踪了。

　　翻遍了家中，又找了妻子常去的地方，坐在警局中等警察翻看监控的季林得出了这个结论。

　　九七年的街头监控已经普及，只要有合理的怀疑，就可以向公安系统申请查看监控，街头治安也比往年好了很多，但人贩子还是存在的。

　　季林有些不安。

　　带着碎花的白衬衫，黑色的西装裤，这是妻子早上出门的穿着。

　　监控不是很好找，即使有确切的时间地点，花了半个小时，警察才将结果告诉季林：“同志，我们将你的情况上报了上级领导，明天下午会有专案局的同志会去你家为你解决这个事件。”

　　季林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带着些怜悯。

　　他以为警察的意思是妻子有了下落，放下了心，道了谢便回了家。

　　回到家中，父母正等在家门口，带着儿子季有：“怎么没来接有有回家，有有闹着要妈妈，我们知道你们上班忙，但也不能忘了孩子。”

　　——今天夫妻俩都要加班，所以前一日他们将孩子送到了父母家。

　　开门进了屋，季奶奶将脱下的鞋子放到鞋架上，巡视一圈：“书云还没回来呢？”

　　季林正帮着季有拖鞋，闻言顿了顿，当着孩子的面，他下意识的瞒下了朱书云失踪的消息：“她们单位有些事，明天才回来。”

　　声音有些沉闷。

　　好在平日里妻子的自行车都停在车棚里，没有暴露。

　　季爷爷带着孩子去洗澡——来的路上雨有些大，身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些雨水，孩子抵抗力弱，不洗干净这天气容易感冒。

　　季奶奶叹了口气，拉着季林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忙，趁着我现在还有点儿力气还能帮你们带带有有，但你们也得早点儿定下来，孩子的成长还是得父母陪着。”

　　四碗面上了桌，青菜肉丝荷包蛋，加了点榨菜丝儿调味，色香味俱全。

　　饭闭，季爷爷季奶奶回了家，季林洗着碗。

　　裤腿一沉，是季有。

　　季林低下头看去，季有晃着他的裤腿问：“爸爸，妈妈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洗干净手上的泡沫，季林拍了拍孩子的肩：“妈妈工作忙，明天就回来了，爸爸给你买了新的连环画，放你房间了，去看吧。”

　　季有被转移了注意力，高高兴兴的回了房间去翻看他的连环画。

　　转眼就到了入睡的时候。

　　季有帮季林铺好了被子，哄他入睡——往常时候，这些事妻子做的比较多。

　　“爸爸，明天妈妈回来了，你带我们去游乐园玩吧，你们都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小季有将半张脸蒙在被中，带着期盼小心翼翼的问。

　　空气有些凝固。

　　季林为季有掖被角的手顿了顿，又轻轻的往上拉了拉，：“明天爸爸妈妈还有事，你跟小伙伴出去玩好不好，下周末爸爸再带你出去玩。”

　　“好吧，你们可不许骗我。”小季有嘟囔着，已经有些睡着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正好是休息日。

　　午饭后，季有抱着足球去找他的小伙伴们一起玩，托了知根知底的邻居照看着，季林很是放心。

　　将家中收拾干净，又强迫自己眯了一会儿，他在敲门声中惊醒。

　　开了门，是一男一女，带着一台笔记本和厚厚几叠公文袋。

　　女子伸出手：“季林季同志你好，我们是失踪人员专门调查组的，我叫余若，他是周弘新。”

　　坐在沙发上，将准备好的茶水端上来，季林有些忐忑：“余警官，周警官，我妻子有下落了吗？”

　　余若没有回话，从公文袋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季林：“这件事情你可能有点无法接受，我建议你先看看这份文件。”

　　“是什么？”季林接过，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文件很长，虽然很多专业术语，但是为了让外行人看得懂都做了解释，只是这文件上每行字他都能看懂，连起来却有些无法接受。

　　这份文件大概意思是去年年初，漂亮国的研究失利发生能量外泄之后，这个世界开始满是疮洞。

　　他的妻子并不是第一个消失的人，经过国家科研所的研究，得出结论为空间能量的影响，在那个时间点，目前不知是空间还是时间，发生了折叠，他的妻子被引入了类虫洞的通道，运气好，可能会直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不知名地点，也可能出现在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运气不好，可能没逃过引力问题，当场就死亡了。

　　当然，以上都只是猜想，并未证实。

　　毕竟到目前为止，消失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周警官打开了笔记本，调出保存的监控让季林看。

　　画面中，四周并没有路人，他的妻子正骑着车，只是一会儿，好像因为车子链条脱落，她下了车准备调整，却在下一瞬，空间微微扭曲，他的妻子直接消失在了画面中。

　　季林下意识的攥紧了文件，那些文件在他的动作下有了一丝褶皱，他手有些颤抖，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意思是……她也有可能，回不来了？”

　　余警官安慰：“只是有这个可能性，当然，运气好，或许过几天朱女士就回来了。我们也会积极帮忙寻找朱女士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会通知你的。”

　　她知道家属无法接受，她不是第一次经手这种案子，只是每一次，都让她有些难受。

　　等季林的呼吸平静下来，良久之后，余若又取出一份文件：“季先生，这份保密文件希望你能签一下，也希望你能保密这件事情，为了社会的安定，国家无法公布这种事情。我们不希望引发社会的恐慌，还希望你们能谅解一下。”

　　签了名字，又谈了许久，季林将警察送出了门。

　　回到屋中，他坐回了沙发。

　　“书云……”口中痛苦的喊着，他将脸埋在了双手中，久久没有动弹，过了许久，才放下了手，满脸都是眼泪。

　　信息来的太急，他还并不能很好的接受。

　　又过了一会儿，看天色，季有也该回家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得振作起来，这个家，父母和孩子还需要他，他不能垮下，再说，警官不是说了吗，书云还有可能回来。

　　洗了把脸，又煮了热鸡蛋滚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往日没多大区别后，季林准备出门去接季有回家。

　　只是刚打开门，就看见季有站在门口，手中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

　　“陈阿姨送你回来的？跟阿姨道谢没有？”季林接过季有手中的足球，没有看他，努力让自己语气正常。

　　“谢过了。”季有低着头没看季林，玩着自己的小手指。

　　“一身的汗，先去洗洗，爸爸给你做晚饭。”

　　季有应了一声，便自己去洗澡了。

　　晚饭是两菜一汤：一份炒土豆丝，一份豆角炒肉还有一份菠菜蛋汤，也是平时朱书云爱吃的，都很家常。

　　季林给季有盛了一碗饭，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父子俩都有些沉默。

　　季有用筷子扒着饭，突然抬头看向季林：“爸爸，妈妈今天还没回来吗，她还在上班吗？”

　　季林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儿子，他夹菜的手抖了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咽下口中的饭：“妈妈出差了，工作有些忙，很快就会回来的，有有想妈妈了吗？”

　　孩子还太小，先瞒一瞒吧。

　　“想，我都快三天没有见到妈妈啦，妈妈还要多久才回来啊。”

　　“妈妈出差的地方有些远，她有些迷路了。”季林也不知道朱书云什么时候回来：“她也在找回家的路，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哦。”

　　气氛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良久。

　　“吃饭吧。”季有给季林夹了菜：“有有乖乖吃饭，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这一天虽漫长，但还是过去了。

　　次日，季林上了半天班，将工作上的事情都解决好后，请了半天假，将朱书云消失的消息分别告诉岳父岳母以及自己的父母。

　　——这事虽然要保密，但直系亲属还是有权利知道消息的。

　　朱家夫妻听完便觉得好像天塌了下来一般，朱书云是他们的独生女，他们在这个女儿身上倾注了太多的爱意，突然得知女儿消失，可能再也不能回来，却不知道要向谁报复。

　　他们没有将气撒在季林身上，毕竟季林也是受害者。

　　两对老夫妻都为季林感到担忧，同样决定在日常生活上要帮一帮季林。

　　大人们都决定暂时瞒住季有，等他再长大一点再将真相告诉他，毕竟可能到时候，朱书云就回来了呢？

　　季林回到家中，又买了大量相关书籍资料。

　　就算是微弱的，没有帮助的，他也要弄懂一些事情，查询妻子回家的可能性。

　　这一年，季有也才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