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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相见是另一种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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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阳想着心事,仍没说话。他此时很想见到杨莫羽。不为什么,就是想见。可是,见了面又能说些什么呢?告诉她,她托他办的案子了无头绪、无从查办么?告诉她,他心里一直没放下她,觉得自己的婚姻是个错误么?告诉她,他母亲也很后悔不该排除她而选别人作儿媳妇么?
是啊,见到她,能说些什么呢?一个有了孩子的有妇之夫,见到一个守志如初的未婚女子还能说些什么呢?她在他婚礼上的表现浮在他眼前,哀怨、忧郁、难以置信,她是爱他的,他此时才深刻领悟,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有那种眼神,那种表情。
代明向他介绍着他崇高的理想和远大的规划,可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心里只有杨莫羽,那个此时正为应对眼下这场战役而忘我的女医生、女专家。
这个办公室里一定留下过她辛勤工作的痕迹,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去看每一张办公桌,希望能在哪张办公桌上看到她使用过的笔,她写下的字,她列下的分子式,她喝水的杯子,她看过的文件。
“别看这些桌子上摆的东西乱,我们还不能碰他们的呢?一碰,他们就找不着自己的东西。他们这些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就是这样的。不过,小莫不一样,她的办公室常常很有序,有序到让你得强迫症!”代明仍捏着那个塑料杯,并让它在这空旷的办公室里发出清脆的嘎嘎声。
“你是说她的办公室不在这里?”
“当然不在这里!她的办公室在三楼,也有这么大,不过,被分成了两间,一间是休息室,一间是室验室。她习惯了在办公室里休息。她常常工作、生活不分,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
“那她在哪里研制药物呢?”
“有专门的实验室,刚刚我们走过的长廊,两边一间一间的房子,都是实验室,她的团队平日里就分散在这些实验室里,各司其职。三楼,也是,不同的房间里摆放的是不同的仪器。一楼嘛,是我的团队。我研究兽药,不过,我感觉自己不是那块料。然而,既然选择了就得坚持,不是吗?”
夏初阳迎上代明的眼神,点了点头。从对方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执着与坚守。想起廖院长,他心里不由一冷。同样是有追求的人,怎么老感觉他们之间差别很大呢?
有人走进办公室,送来了账单,代明示意那人交到自己手上。
他看了看数据,对夏初阳道:“夏书记,您看,对得上么?”
夏初阳接过账单仔细看了看:“斤两没错。只是,这单价比我们开出的要高。”
代明道:“如果当初廖院长的价钱开得高一点,村民手中还会有存货吗?”
沉吟片刻,代明又道:“小莫太需要这批药材了。她说了,在价钱上不能让百姓吃亏。他们把药材保管到现在,实在不容易,价钱给高点,也算是一种补偿,这对提高他们的种植积极性也是一种激励。目前你们刚刚带领大家摘掉了绝对贫困的帽子,不能因为眼下这病而让大家返贫,你说是不是?”
夏初阳沉吟着点了点头。他没想到代明会有这样的觉悟。他一直以为张小磊是最懂他的,现在遇到代明,才发现代明才是最懂他的。他这个富二代能有这样的情怀,真是难得。他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钱很快就会由公司财物打到村民账户上。”
“公司?”
“是的。”代明道,“我们家公司。”
夏初阳隐隐觉得代明家不简单,但不想细问。他都承认他是富二代了,人家有公司也是正常的。凭经验,夏初阳觉得他与杨豪那样的富豪不一样。
真富豪与假富豪之间的区别在于,前者兑现承诺的速度,也就是钱款到账的速度要快得多。半个小时后,夏初阳还在与代明说话,那边村民已经打来电话,说钱到账了。夏初阳微微笑着对电话那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看向代明,代明也看向他。两人相视而笑。
“今天你想见到小莫怕是不可能了。她走进医院后,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出来了,她也会立马就走入实验室。我有时想见她,都很难。”
夏初阳这才发觉自己在那里待得太久了。人家货已过秤验完,钱也已超额打入账户,自己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啊,他待在这里做什么呢?
听代明如此一说,想来他是看透他的心思了。作为一个有妇之夫,他难道还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村里事务多,我得赶紧回去。看到杨医生,代我向她问好。如果她还需要什么药材,再给我打电话,我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尽力做到。”他说完就准备走。代明却拉着他的手,道:“食堂马上有人送饭过来,过了早再走。此时,县城街边上的店子都不许开放,你怕是吃不到早餐。”
夏初阳觉得有道理。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夏初阳和司机吃完早餐,准备往回赶,代明又让人给他们开了行程证明,道:“没有这个证明,你们怕进不了余镇地界吧?”夏初阳不由暗赞代明心思细腻。
车子驶离实验大楼后,他从车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天使服的杨莫羽正从医院大门口走出来,尽管戴着口罩,但他看得真切。就是她,没错!
思念堵在嗓子眼,无法呼出,那一刻他感觉到空气都是多余的,他实在不想要这淡薄的隔离。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完全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视线早已被窗外单调的建筑物所阻挡,他却顽强地用意志力支配视线,想把那钢筋水泥构筑的障碍物穿破,直到把那个纤柔的影像摄入心魂。
弟弟最终是为救谁而甘愿再次扑入火海,燃尽自己的生命,升腾自己的灵魂,此时已无关紧要,他只想把弟弟曾经爱过的女人,好好呵护。她一个电话打来,说需要药材,他就马上行动起来。不到四个小时,药材已经由他亲自送达。他不想邀功,只想看她一眼。虽然阴差阳错,两人未能正面相见,但临别一瞥,已如翩翩惊鸿。口罩已经湿透,他只觉得闷,有种失掉氧气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想贪婪地去呼吸,想停车呼吸。但停车仅仅是为了呼吸吗?有种比呼吸更重要的东西梗塞于心,让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