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舟》巫淼

2、第 2 章

　　皇帝的直接委官审理这个案件的文书没有那么快就出来，王泊舟不得不被收押在东京府衙的监牢之中。虽说砚喜每日都给他送来了东京城里最时兴的吃食，但是好几日没办法沐浴实在是让喜好干净的王泊舟越发地烦躁起来。

　　砚喜明明带来了消息说，朝廷打算放了自己。偏偏这个京兆尹非得要收到皇上下达旨意，将自己移送到大理寺后，让大理寺放了自己，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就是不放自己。这个京兆尹如果不是跟自己有仇，就是一个昏官。不过王泊舟就算把自己发痒的胳膊都抓红了，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这个京兆尹。

　　“昏官。”王泊舟骂了一句，突然监牢里传来了喧哗声，他好奇地从墙角走了出来，便看到几个捕快并自己的母亲还有砚喜朝自己奔了过来。

　　“娘，你怎么来了？砚喜，你要死啊，这里又脏又乱，你把夫人把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娘，您别哭啊，您看，我一点事也没有。”王泊舟拉住母亲伸向自己的手，羞愧地安慰道。

　　“少爷，皇上下旨了，无罪释放您，您可以出来了。这几个捕快大哥是大理寺那边派来的，跟我和夫人一样，是接您出这个监牢的。”砚喜喜笑颜开地冲王泊舟说道。

　　“无罪释放？不知道几位捕快大哥，我是立刻就能走，还是得跟你们到大理寺之后才能走？”王泊舟防备地望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大理寺捕快，既然是无罪释放，怎么还派这么多人来？是怕自己逃跑吗？

　　王泊舟的礼貌让几个捕快十分受用，他们拱了拱手道：“不用去大理寺，我们已经办好了您的移交手续，出了这东京府衙监牢，王公子您就可以直接走了。我们哥几个之所以来这一趟，主要因为京兆尹大人不愿意在东京府衙的地界上将您放了，但是完成交接后的事，他就不管了。”带刀的捕快瓮声瓮气地说道，显然他也对京兆尹这么婆婆妈妈的样子十分不满。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王母感激涕零。

　　“皇上都下旨将我无罪释放了，京兆尹还来这么一出，是还在怀疑我是杀人凶手吗？难道这里另有什么隐情吗？”王泊舟从监房里出来，拦住转身就要走的大理市捕快。

　　“小的也知道的不多，只是奉命来做事的。皇上除了下旨放了您，还另设昭狱负责审理这个案子，王公子如果有疑问，可以自己上大理寺问问。”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无罪释放了，听那些捕快的意思，是这个案件还没查出真凶，但是能够重新站在这片自由的蓝天下，王泊舟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感恩的，他伸了个懒腰，重重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回头冲着东京府衙的大门比了个中指，得意洋洋地走了。

　　“少爷，您福大命大，现在无罪释放，夫人已经命家里备了好酒好菜，给你接风去晦气呢。”

　　王夫人拉着王泊舟的手道：“等明天，咱们啊再去那大相国寺烧烧香，感谢佛主的保佑，保佑你沉冤得雪，平安回来。”

　　“还去大相国寺？”王泊舟跳了起来：“娘啊，这东京城里那么多佛寺，咱们换一间好吗？我现在可是怕了这大相国寺了。”

　　“好，好。”王母慈爱地说道。

　　突然

　　啪！

　　王泊舟一脸茫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黏腻的手感，这扑鼻的恶臭。“啊！是臭鸡蛋，呕！”王泊舟颤抖着叫出声，跑到路边干呕了起来。

　　“少爷，你没事吧！”砚喜连忙帮忙拍打着王泊舟的背部，希望他能吐的舒服一点。

　　“谁啊，怎么乱丢垃圾啊。”见王泊舟舒服了些，砚喜便双手叉腰对着大街臭骂道。“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你爹你娘没有教你不要拿臭鸡蛋丢人的吗？”

　　本来过往的行人谁都没注意到府衙前的这一出，被砚喜这么一叫喊，都纷纷侧头看了过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不是杀人凶手吗？朗朗乾坤之下，官官相护，杀人凶手居然被放出来了。”

　　人群朝着王泊舟这边移动过来，人们纷纷掩嘴低声议论起来。

　　“看杀人凶手。”

　　“听说是户部尚书的公子呢，户部，那个位置肥着呢。”

　　“当官的不但贪赃现在还枉法，真是没天理了。”

　　“听说死的也是个大官家的小姐呢。”

　　“这样居然也能放出来，这户部尚书好大的官威啊。”

　　“听说这家伙以前寻花问柳，十足的纨绔子弟，肯定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貌，将好好的人祸害了。”

　　“嗨，你说这什么人，那么有钱有权，不会去买吗？非得霍霍这好人家的女儿。”

　　“谁说不是呢。”

　　“你们胡说什么，我家少爷是无罪释放，不是杀人凶手。不信你们自己去府衙里面问，去大理寺问。”砚喜发觉是自己引来了围观的人群，老母鸡护崽般地挡在吐的奄奄一息的王泊舟面前，大声争辩了起来。

　　然而，群情激愤的人群，并没有人理会砚喜的话。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片烂菜叶狠狠的砸在了王泊舟一行人身上。刹那间好像给义愤填膺的众人一个提示，一时之间，菜叶子、吃剩半个的包子、烂果子、烂鸡蛋，人们将能够在身边找到的最便宜的不值钱的东西朝王泊舟丢去。

　　王泊舟狼狈地躲着众人的攻击，不知道如何反应。

　　还好机灵的砚喜拉着王泊舟，硬是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带着王家的一行人落荒而逃。

　　“你给我好好在这里思过。如果你平日里行的正，坐得端，怎么会被人家误会为杀人凶手。咳咳。”王父拿着戒尺，抽了下王泊舟弯下的后背。“给跪好了，你看你，跪没跪相，你还有什么事能做的好。”

　　王泊舟紧紧抿住嘴巴不吭声。

　　“老爷，这事不能怪舟儿，都是我硬拉着他去大相国寺的，你要罚，就罚我吧。舟儿刚从监牢里出来，您还要上家法，还要让他在这里跪三天，他身体撑不住的。呜呜呜。”王母心疼极了。

　　“慈母多败儿，你还要再宠他到什么时候。他年纪不小了，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爹，您不要怪娘，都是我的错。娘，您快走吧，不就是家法，不就是跪几天吗？我可以的。”

　　“老爷，老爷。饶了舟儿吧。”王夫人拉着丈夫的衣服，苦苦哀求。

　　“爹，您让人把娘带走吧，她身体不好，刚才被我连累，被人追着打了一路，肯定很累了。”

　　“哼，你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王父见儿子还知道疼惜母亲，还不算无可救药：“家法可以免了，但是闭门思过不能免。砚喜，伺候少爷洗漱干净，然后给我盯着他，让他在这里面对列祖列宗，好好思过。”

　　三日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晃就过去了。

　　“老爷，您慢点，这几日天气转凉，天干物燥的，大夫说你不能生气。”

　　正坐在蒲团上往嘴里塞糕点的王泊舟听到母亲比往日大得多是说话声音，便知道，这是她在给自己通风报信，赶紧让砚喜将糕点小吃带走。然后伸手巴拉巴拉自己的头发，衣服，端端正正地在蒲团上跪了下来，一副悔恨交加，憔悴不堪的模样。

　　“爹，您来啦。”不等王父开口，王泊舟便冲着父亲喊了一声，然后垂头望着地面。

　　王父到祠堂看着憔悴而消沉的儿子，心里的火气到底去了一大半。他叹了口气，道：“知道错了吗？”

　　“儿子知道错了。”

　　王父本来就剩的不多的火气，在儿子的认错声中和妻子殷切的目光中，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罢了，罢了，起来吧。不过这段时间还是呆在家里避避风头的好，虽然你已被无罪释放，但是真凶毕竟还未找到，总少不了一些风言风语。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温习功课，给我参加今年的秋闱，给我争口气。”

　　王泊舟歪歪斜斜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一个腿软，差点摔倒，王母尖叫着扶住儿子，冲着王父道：“儿子在这里跪了三天，都成这副模样了，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关心关心，就会这个那个提一堆要求，你是怎么做人家父亲的。”

　　“娘，我没事，都怪我平日里太不像话了，让爹失望了。咳咳。如果这凶手一日也查不出是谁，我就听爹的话，一日不出门好了。反正，呆在家里，已经比呆在监牢里好多了。”

　　“傻儿子说什么傻话啊。我昨日去寺里祈福的时候碰到大理寺丞陈大人的夫人，她也愁眉苦脸的，我一问，才知道陈大人为破案整日没日没夜的找线索，可是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陈大人说了，这案子不好破。”王母心疼地眼泪吧唧吧唧掉了下来。“老爷，如果这案子一直破不了，难道你要把我们舟儿关在家里一辈子吗？”

　　“真是慈母多败儿。”王父摔了下手，无奈地看着这母子两一唱一和的样子：“算了，你要出门可以，但是行事给我低调一点，不可再像之前那样乱来。”

　　“知道了，爹。儿子一定谨记爹的教诲。”王泊舟朝母亲调皮地眨眨眼，得意极了。

　　王父假装没发现母子之间的小互动，背过身，慢悠悠地离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