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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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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墨门府前依旧往来如织,但却独独没有夜鸩的身影。
看来昨晚的要挟并未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也对,云断心里早就知道他那冷若冰霜的师父从来不受人胁迫。
“云兄,巳时已到,我们还是赶紧动身为好!”墨谦则实在不想等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妹妹凄惨的求救声。
云断摩挲下巴:“这样,你先随我去一趟酒楼。”
“你要去找夜鸩?”翩翩公子终是面露焦急,拦住他:“云兄,万事都分个轻重缓急,川儿如今生死未卜,你若执意如此我便自己——”
未说完的话被云断伸来的手捂在嘴里,只见他眉头一拧:“扒拉扒拉个没完,你怎知道我不是为救墨丫头?”
半信半疑跟了上去,被他碰触到的唇有些发烫,墨谦则甩甩脑袋。
二人急匆匆赶到丁卯酒楼,墨谦则跟着云断来到一隅安静的角落里坐了下来,遂见少年扬手招来小二,“两碗锅盖面,要刀削的,再来两屉鲜肉汤包以及两片宵肉。”
“好咧!客官请稍后,这就给您上!”小二应声。
“云兄,你这是何意?”墨家公子里头不是滋味,虽说他确实不是冲着夜鸩来的,但怎么好端端的吃起谷阳美食来了?真不知他葫芦里埋了什么药。
香气四溢的锅盖面上桌,墨谦则刚掏出钱袋,却被云断一把抓去全丢给了小二,“拿去,多余的自己掖着。”
“谢,谢谢客官!”小二喜笑颜开。
“开心吧?”少年人托腮望着小二熟练的动作。
“开心!小的在这儿谢谢客官了!”为生活奔波的人谁都愿意多捞点。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不知无谓,若是知道一二便如实答我,如何?”
小二点头如小鸡啄米。
“近期是否有个异族人同我这般阔绰打赏你,且从你这里问了一些消息?”云断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以防小二误以为他是秋后算账之人。
话落,小二面色一白,眼珠子咕噜转了两转,就在墨谦则以为小二即将用圆滑的态度打哈哈时,他却如实回答道:“是的,三天之前有个异族客人来过店里,他丢给小的一袋钱跟小的打听天字三号房的情况。”
闻言如此,墨谦则猛地拾起剑问:“你可知他此刻身在何处?”
云断按下墨谦则,安抚起胆颤心惊的小二:“别怕,我们不会为难你,你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告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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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带着得来的消息离开丁卯酒楼,一路上少年人都对酒楼里的谷阳名菜赞叹有加,他一边挑牙一边感慨:“江南好就好在名城多,美食亦多,这教我如何忘怀呀!”
墨谦则跟在他身后老样子愁眉不展,也更加不愿搭话。
“真羡慕你呐墨老弟。”云断伸了个懒腰,“要是我也出生在江南就好了,日日活在美景里,餐餐都能吃到美味。”
“是在下该羡慕云兄才是,这番紧要关头还能如此闲情逸致。”
讽刺的话出口,墨谦则却突然心生内疚,敢情被绑架的是自己的妹子,该着急也轮不到云断。
从小到大即便是对管家下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他倒是生平第一次将愠怒实实在在表现出来。
没想到云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捧腹笑了起来,笑累了转而搭住墨谦则的肩仍觉余韵未了,又哼笑了起来:“这就对了,想生气便生气,想揶揄便揶揄,情绪不该压抑在内心里,真实表达自己不是一件难事。”
墨谦则垂眸紧握手中的心痕剑,他撇过头去,“在下并不想与云兄讨论此事。”
“好好好,那咱们就来商量一下你家‘川儿’的事。”玩笑归玩笑,墨家姑娘还在采花贼手里,云断正色道:
“根据小二的所说,封西楚是丁卯酒楼里的常客,这就说明,他拥有非凡的消费能力,且根据小二对他的外貌形容,这样的人并不难找。”
棕发,蓝眸,俊俏,巧了,此人身份正是北固山山神庙的祭司——封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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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天日的后果便是浑浑噩噩不知时辰,墨予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又醒了多久,她被锁链捆绑在石床上不得动弹,每一次采花贼临近她,她都以为自己大难临头。
“你这个卑鄙,无耻,下作的异族人!谁稀罕吃你的送的东西!呸!”墨予川一脚踹开男人递来的油纸包,苍白的唇间啐出一口吐沫。
男子默不作言排开桌面上的空酒坛,百无聊赖地又开一坛仰头灌了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我劝你最好杀了我……”石床上的人儿虚弱又倔强地盯着黑暗中的身影,“否则,待我有朝一日脱离困境,定要杀了你。”
火把摇曳拉长了异族人的身影,他擦了擦唇角的酒,喟叹:“我承认,你是我见过最犟的中原女子。”
“那些被你绑来的女子呢……她们被你藏哪儿了?”墨予川顺势问道。
“都死了。”男子云淡风轻地回答,“死得可惨了,曝尸荒野连骨头都被狼群叼走了。”
“你!你这个杀人魔鬼!”这人哪里是采花贼?简直就是个嗜血恶魔,墨予川拼命摇晃锁链,发出刺耳金属碰撞声是她不可歇的愤怒。
黑暗中传来微不可闻的憋笑声。
墨予川一愣,警觉发问:“你骗我?”
“你连轴骂我三天,总不能白被你骂吧?”异族男人抵着凳子将双腿翘在桌上,好笑地看着石床上的少女。
“你做出此等龌龊之事,被骂都是轻的!”墨予川撇过视线,江湖上那些被抓的采花贼要么被阉割,要么被浸猪笼,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男子挑眉,了然地点点头,“也是,在你们中原武林的眼里,但凡不符合你们教条的行为作风都会被视作龌龊。”他头枕双臂,懒懒散散又说:“世人皆道我采花,又怎知姑娘们不是自愿随我离开的?”
墨予川冷笑:“诡辩,采花还有理了?”
“采花采花,能不能换个词?”异族男子愤愤起身来到石榻前,湛蓝色的视线看进墨予川有些心虚的眼神里,“你们能不能学学多位思考?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个样子。”
他的瞳仁如是璀璨的蓝宝石一样,墨予川下意识认为此人一定身怀某种失传的瞳术,要不然她怎会在心中认同他所说的话呢?
“既然你觉得自己是无辜的,那我问你,那些姑娘们那去哪里了?”墨大小姐不认输地问。
男人语噎,眼神有些飘忽,“这个,我不能说。”
此话换来墨予川一阵讥嘲,“说到底不过还是个无恶不作的采花贼罢了。”
这回轮到男子无语附加,他只能哑巴吞黄连般坐回了原处愤懑地灌起酒来。
“就像你说的,即便那些姑娘是自愿跟你走的,而你却绑了我,如此一来,你的本质并未改变,依旧是个歹人。”墨予川见他急了,继而用言语攻击他。
灌酒的手突然停驻在半空,男子几乎就快被墨予川怼得怒火渐起,然而此刻他却冷静了下来,理清了谁才是这个屋子的弱势,只见他昂起头,缓缓道:“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世人口中的恩人也好,歹人也好,于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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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固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走,临江旁多植被,荆棘丛生,不过两三步马儿就开始嘶鸣不愿再往里走。
墨谦则将马系在松柏下,他抚了抚爱驹,轻声叮咛:“乖乖在这等我们。”
“平日看你一板一眼的,对待动物倒是有心。”身后传来云断的揶揄。
通过数日接触,墨大公子几乎摸透了云断的性格,自由散漫,饕口馋舌,外加一个嘴碎,懒得与他计较,墨谦则身先士卒走在前面。
天边唯一的一点点余晖也被群山吸了进去,天空渐成鸦色,树林里传来声声狼嚎,云断燃起火把冷嘲起那封西楚,“不愧是戏耍了你们这群中原武林的采花贼,连窝都设在这种八百年没人来祭拜的山坳里,也不怕哪天晚上睡熟了被狼群啃得只剩一副骨架子。”
为了驱赶树林的孤怖,墨谦则突然搭话:“云兄,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
“倘若问我为何如此聪慧,答案只有一个,天生的!”云断乐呵呵地回他。
心痕公子突然很想拔剑插他一剑,好在忍住了,“并非此事,而是白日里你询问丁卯酒楼那位小二之事。”
云断蹙眉不语,似是在等他下言。
“丁卯酒楼乃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酒楼,能在当中做事的小二也非寻常人家的小厮,他们多是圆滑世故之人,因何你能从他口中套出话来?”为何有此一问,因为当初墨谦则也跟着其他武林人士去丁卯酒楼里问过话,然而那些小二们却只是拿钱打马虎,透露的讯息更是模棱两可。
这或许是江湖人知晓祸从口出从而明哲保身的计策,当时的墨谦则是理解的,然而今日发生的种种则令他大为困惑。
云断得意洋洋地哼唧:“你心中是不是已经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还请云兄解惑。”墨谦则强忍将身后人捅成蜂窝煤的冲动。
“会有此一问,只因你当时只注重我问他的问题,从而忽略了口吻与措辞。”云断一边披荆斩棘一边继续说:“人在江湖,不论是何身份,要的不过是一份脸面和尊重,钱和面子我都给了,本着互惠原则,他自然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