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撞地球》久八

8、成为家人

　　吴忧子是被客厅里嘈杂的声音弄醒的。她穿好衣服后走到客厅，发现惠英和郭然正在收拾东西。
　　“忧子你醒啦？”惠英发现她站在门前，“收拾一下你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这个周末我们去乡下玩。”
　　“好～”她顺从地回应，假装兴致昂扬。
　　“多带几件衣服，我们可能要多待几天。”郭然补充道。
　　“郭然哥您周一不上班吗？”
　　“还剩了几天年假，我和惠英商量了一下，趁你在这里，大家都热闹，不如用了好了。”
　　“好，谢谢郭然哥，惠英姐。”吴忧子虽然没有心情出去郊游，但还是连忙去卫生间洗漱，不敢耽误郭然的假期。步入社会之后，没有了漫长的寒暑假，去乡下散心几天也会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吧。吴忧子想。
　　她吐了一口牙膏泡沫，看着镜子里面容红润发光的脸，感到有些陌生。
　　从卫生间出来后，郭然已经不在客厅了。
　　“家里的伞坏的坏了，丢的丢了，郭然出去买三把伞。”惠英解释道。
　　“嗯嗯。”
　　“忧子，你不开心吗？”惠英拉她坐到沙发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她睡了个好觉，当下活力十足。不过，确实不怎么开心。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股被触碰的感觉，仍旧残留在她的后背上。“没有没有，我也很想去乡下散心。”
　　“那就好，我怕你勉强。”惠英笑，“没准备早餐，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我自己来就好......”吴忧子想从惠英手中拿过刀来，却被惠英另一只手挡住。“你坐着就好，我有事情问你。”
　　“好。”吴忧子回到原位。
　　惠英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新鲜苹果，仔细地削出一圈又一圈薄薄的果皮。也不知怎么的，吴忧子突然想起，只要削苹果不断皮，就可以许愿的传说。
　　在某个沉默的时刻，惠英酝酿好话语，忽地开了口：“忧子，我和郭然的想法，你明白的吧？”
　　吴忧子就像是一个错过了无数次暗示与线索的迷路人，此刻完全不知道惠英所说的“想法”指的是什么。“我......不太明白。”
　　“和郭然、和我，成为家人的这件事。”
　　原来是这个。吴忧子迟疑了几秒钟，回答道：“惠英姐，我很感激你们对我这么好。你们对于我来说，就是这个时空的家人。”
　　惠英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那太好了。”她把很快削好的水果递给吴忧子，“虽然郭然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但是我们都会把你当作家人对待的。我有的，你也会有的！”
　　“名分？”
　　“对呀！你一直在犹豫，就是因为没有‘名分’不是吗？老实说，你要是真的很在乎名分的话，我和郭然离婚就行。不过，你突然来到这个时空，也没有身份证件，最终也不能和郭然结婚。你能决定加入我们，我真的很开心！郭然也会很开心的！”惠英的情绪一点点高涨起来，赤着脚站在沙发上（吴忧子发现她不知何时为脚趾涂上了鲜红色的指甲油）。突然，她又在沙发上跪下来，紧紧地抱住吴忧子，“我相信，这次在乡下，我们一定会结合得很好！”
　　吴忧子尚未完全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却已经听出了不妙，她震惊地从惠英的臂弯里逃离，退到另一个沙发椅的背后，以那个沙发椅挡住她的下半身。“我不明白。惠英姐，你在说什么？你所说的‘家人’是......”
　　“你不是懂了吗！”惠英兴奋地站立起来，“从今往后，我和你都是郭然的妻子！”
　　吴忧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她记忆里温柔恬静的惠英，此时疯狂得有些狰狞。
　　“惠英姐，你冷静一下。我并没有要成为郭然哥妻子的意思。我只是把你们当作我的姐姐和姐夫啊！”
　　“你在说什么呀！忧子，你知道我和郭然有多喜欢你吗？这种喜欢怎么能被贬斥为亲情呢？只有爱情，只有超越血缘的认同感，才能表达我们对你的爱。”她扑过来想要再一次拥抱吴忧子，吴忧子躲过她的侵略。
　　“惠英姐，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对郭然哥没有那种想法吗？而且，你那么喜欢郭然哥，怎么愿意同别的人一起分享他呢？”
　　“我当然愿意！”
　　“你不嫉妒吗？你愿意看到他三妻四妾？”
　　“我嫉妒！但是嫉妒不好吗？嫉妒正说明了我不是别人，我是我，为我的利益而疯狂......嫉妒是我巩固自我认同的捷径！”惠英已经完全撕掉了她平日的伪装，恍若一头只剩下汹涌情感的野兽。“你的出现给了我无限的危机感，也点燃了我的嫉妒。天知道我盼望你的出现有多久了？是你让我萌生了嫉妒，是你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我还没有丢失自己的自我认同。忧子，你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吴忧子后退到墙壁，“可是我并不愿意成为一个第三者。而且，郭然哥未必也会同意。”
　　“他当然同意！”惠英扑到墙壁上，将小小的吴忧子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体之下，在她耳边吐露诗一样邪恶的话语，“他从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你了。你知道他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有多久了吗？长期以来，没有人懂得他的语言，大家都不相信平行时空错乱会真的发生在他这样一个人身上。他在碎片一样的时空里流浪，像一颗孤独脆弱的星星，是你让他找到了归属感，你们是命运选中的情人。”
　　吴忧子被恐惧擒住心脏，在惠英怀里不停地颤抖，“可是惠英姐，你也经历过平行时空，你才是最懂他的人。”
　　“不，忧子，我骗了你，我从来没有穿越过平行时空。那时你问我是不是来自另一个时空，我把你的提问当作一种炫耀。我太嫉妒了，嫉妒你和郭然有着同样的经历。所以我逞一时之快，骗了你。你会原谅我的吧？我是出于嫉妒才这样做的。出于纯粹的嫉妒。没有比我更单纯的人了！”
　　吴忧子已经无力去抵抗什么，她被惠英一连串的自白击溃了。尽管试图开口反击，她却找不到任何话语可以抵抗眼前面目狰狞，又故作无辜的人。

　　门铃突然响了。
　　“郭然最近忘性太大了，总是不带钥匙。”惠英松开吴忧子，前去开门。门一开，女人还没反应过来，曾迦佑就已经闯了进来。
　　吴忧子瘫坐在墙角，她无力地看着门口的曾迦佑，对方正怒气冲冲地直视着她。
　　“吴忧子，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曾迦佑很高，越过惠英问吴忧子。他急匆匆赶来，本想再多埋怨几句，却很快发现吴忧子的异常，“你怎么了？”
　　惠英连忙解释道：“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回房间休息一下。”
　　曾迦佑看到客厅里两个行李箱，“你们要去哪儿？”
　　“带忧子去乡下玩几天。”
　　“先别休息，我有事情要跟她说。”
　　“她现在应该没心情听，要不下次再说。”
　　曾迦佑发现惠英一改之前温柔甜美的模样，似乎是执着地要将他逐出家门，更加确信了事情的异常。“不行。我有事情必须现在就告诉她。”他轻微一用力，推掉了惠英拦在他身上上的手臂，直冲向地上的吴忧子。“吴忧子，你没事吧？”
　　此刻吴忧子还在止不住发抖。她看到曾迦佑背后眼神凛冽的惠英，又看向眼前一脸警觉的曾迦佑，嘴里哆哆嗦嗦，用极轻的声音在曾迦佑耳边说道。
　　“带我走......趁郭然还没回来。”
　　曾迦佑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立刻拉过吴忧子的手，一只手将她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一只手怀抱著她的腰，把女孩扶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向门口的惠英说道：“我要带吴忧子走了。”接着绕过她出了门。
　　“等等！”惠英抓住他的衣服，“你不能这样做......”她抬头，对上曾迦佑转头看过来的冰冷视线，忘记了后面的说辞。
　　她最终还是松了手。
　　曾迦佑嫌扶着费力，把吴忧子放下，自己蹲在地上，让她靠上来，“我背你，这样比较快，省得待会儿郭然回来了麻烦。”吴忧子顺从地将手臂伸过去绕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落在他的背上。
　　她的鼻子轻轻地触碰到曾迦佑温暖的后颈，只那一秒，第一次闻到他的味道。
　　——不是子宫时空里曾迦佑那股汗水与香水混杂的特别的香味，而是只属于这个时空的曾迦佑的味道，带着凛冽又嚣张的烟草气息，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吴忧子醒来的时候，窗外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零零落落地飘洒。她听到雨滴打在雨棚上的声音，还心想惠英什么时候给房间安装了雨棚。
　　一想起惠英，那副狰狞又疯狂的面容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吴忧子打了个寒颤。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又一堆书的当中，空气中飘荡着油墨的香气。
　　她略微起身，开了昏黄的电灯泡，确定了这是曾迦佑的卧室。
　　“哦，醒了。”
　　吴忧子回头望去，是曾迦佑。他倚靠着门框，一直注视着她。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吴忧子想。
　　曾迦佑很自然地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吴忧子摇头。
　　曾迦佑本来想指责，抬眼撞上她一片清澈又无辜的双眼，顿感词穷。“其实也没多久......”
　　“对不起。”吴忧子淡淡地说。
　　“刚刚惠英来过了......”
　　“我不想回去。”吴忧子很快打断他，“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回去。”
　　曾迦佑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明白郭然和惠英应该是对吴忧子做了什么事情。“不，你就住在这里。”
　　“谢谢你。”
　　“惠英来过，把你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好。”
　　“你们发生了什么？我问过惠英，她什么也不告诉我。”
　　“惠英让我嫁给郭然......就像古代三妻四妾那样......很奇怪吧。”吴忧子本来想笑笑，嘴角却耷拉着牵动不起来。
　　曾迦佑很惊讶，却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避免对眼前的女孩进行二次伤害。隔了很久，他才低声回了一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他们见到你了。”
　　吴忧子埋下头，看昏黄的灯光在灰格子被套上照出自己模糊的影子。“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曾迦佑突然拿出吴忧子的手机，“以后不要半天不看信息了。”
　　“好......对不起，我昨晚很早就困了，一睡睡到今天十一点多，一直没看手机。”
　　“是昨天。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曾迦佑无奈地提醒。
　　吴忧子震惊，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好睡眠。仔细回忆了一下，或许是前天晚上惠英给的那杯牛奶？
　　她轻轻摇摇头。曾迦佑把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沉默地叹了口气。“说正事吧。”
　　“什么？你找我是什么事？”
　　“......我去了另一个时空。”曾迦佑努力想用更理智的句子来形容他的情况，最终无果。
　　“什么时候？哪个时空？是我原来所在的时空？”
　　“不......很难说，我不知道那是哪个时空，反正不是现在这个时空。”曾迦佑比吴忧子更冷静，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消化了这一切，“周一的时候，我去上班，可是，我在公司门口发现了另一个我。”
　　“你们遇上了？”
　　“不，只是我发现了他......”曾迦佑一边说，一边向自己提问，应该称那个“我”为“他”吗（是否还有更好的称呼）？“当时我离公司还有一小段距离，我远远地发现了那个我。”
　　“所以，你也会穿越。”
　　“对。”曾迦佑看向她的眼睛，不知何时，手心里已全是手汗。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除了你我不知道还可以找谁。”
　　“对，没错，曾迦佑，”吴忧子直接喊了他的名字，“我们得一起找到方法，修补时空的漏洞。我要回家，而你也不想再经历穿越了，是吧。”
　　曾迦佑眼底一片暗淡，他最终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说

　　即将揭开曾迦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