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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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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眼看沈衍直体力不支,身上连挨数下,祁允和心急如焚,迅速撂倒几人,抓住沈衍直半边肩膀,又一脚将一人踢开,轻道了声“走!”,扶起沈衍直便冲出茶棚,将他推上马背,自己又跳上马去,拉起两条缰绳,急驰而去。
茶棚之中一片狼藉,几人躺在地上哎哟乱叫,那鹰目公子更是抬着自己一只无力垂下的手臂哀声叫道:“我的手!我的手啊!”
一直坐在角落中的斗笠人此时才站起身来,扫视众人一番,看见灶台后瑟瑟发抖的店主。他左手一扬,掷出一大锭银子丢在店主面前,语气平静道:“失礼了。”便转身离开茶棚,跳上另一匹骏马追去。
祁允和生怕有人追来,一路疾奔,哪知沈衍直伏在马上的身体渐渐向着一旁倾斜,眼看就要掉下马去。他急忙一拉缰绳,探手扯住沈衍直的后领将他扶起。沈衍直始终低垂着脑袋,呼吸十分急促,祁允和够不着他,索性跳到他的马上,又不敢抱住沈衍直,只能从后托住他的肩膀,低声唤道:“衍直、衍直?”
沈衍直佝偻着身子,一手抓住马儿鬃毛,一手暗自捂住肚腹,喘息了好一阵,才对祁允和道:“把我、我的药……”
祁允和急忙翻过包袱,这才发现在方才的打斗之中,沈衍直没来得及将包袱递给他。他又托住沈衍直的肩膀,似是乞求一般道:“包袱丢了,药也没了,咱们还是回家去吧!”
回家、回家……
沈衍直轻声呢喃着两字,想起那天夜里父亲给自己的一巴掌,本就不安的肚腹便愈发剧痛起来。
“呃——”
他不由愈发弯下腰去,双手环抱住发疼的肚子,身上各处也都在钝钝痛着,而肚腹这处却似刀割一般。大汗淋漓之下之时,他这时才开始害怕胎儿不保,抓住祁允和的手臂,面上冷汗直流,低声道:“回家、回家!”
祁允和正好应好,却忽听一阵急促马蹄之声,抬头望去,便见前方树林里窜出一人一马,停在他二人面前。那人着着斗笠雨披,让祁允和十分眼熟,仔细一想,竟是方才坐在茶棚中的一人。
祁允和当即抱紧沈衍直,将剑亮出,朗声道:“不知兄台有何贵干!”他说这话时,沈衍直已慢慢闭上眼睛,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对方亦是毫无动作,只有斗笠下露出一双眼睛,静静注视二人。祁允和发觉他是在看沈衍直,低头一瞧,竟发现沈衍直已昏厥过去。他低声叫了几声衍直,忽觉颈边一凉,慢慢转头过来,竟不知对方何时来到他身后,还悄无声息将剑横上他的脖颈。
“下马。”
他听这人的声音凉气飕飕,一时浑身大汗都被尽数吹得干净,甚至还不争气地立起几根寒毛。祁允和并未立即下马,反而仔细观察了对方的神情面容,便见那双眼神锐利如刀,眼睛却微微上挑出几分锐利,还有几分熟悉。
祁允和正在深思为何有几分熟悉之时,这人似乎连话都不愿意重复第二遍,见祁允和迟迟不肯动作,直接将那冷锋压紧,立刻在祁允和脖子上印出一道血痕。
祁允和当即道:“我马上下去!”这才慢慢松开沈衍直的肩膀。
对方依旧一动不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祁允和松开沈衍直后,便要翻身下马,哪知他只是佯装屈服,稍稍弯下腰来,忽然将沈衍直的身体向下一按,紧接着一手抓住对方持剑之手,试图夺剑。对方自是不会轻易被诈,当即挥剑袭向祁允和,长剑挥过之处,恰是沈衍直所在之处,若非祁允和早一步按下沈衍直的身体,恐怕这一剑就要直接削下沈衍直的头颅。
祁允和心中松出一口气来,两手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夹马肚,同时纵身跃起,带着那人一同飞离马背,而马儿吃痛之下,载着沈衍直狂奔而去。那斗笠人抬头看了远去的沈衍直一眼,手腕轻松卸开祁允和的双手,就要追上前去。祁允和眼见那人追去,情急之下,扑身而上抱住斗笠人的身体,可手下不是强壮的腰腹,竟是软软一阵隆起。祁允和本是一惊,双手稍稍松开,可又一把抱住那人,死死不肯让他离去。
他的双手紧紧锢在对方腰腹处,情急之下竟还越箍越紧。那斗笠人几番挣扎,挣不开去,反而被他愈发结实地箍住。眼看沈衍直越来越远,祁允和的手几乎勒紧,那人冷漠的双眸中陡然升起一丝杀意!
他一脚踢起,踹在祁允和小腹处,连踹数下,直到祁允和稍稍松手,趁机转身,一手肘狠狠痛击在祁允和头上。祁允和顿时眼前一黑,脑中嗡响,松开双手软软倒在地上。那人见他倒下,又要起身去追,刚刚走了几步,却也闷哼一声,长剑入地,撑在剑柄上的手轻轻发颤。虽然他的眼神依旧沉静冷漠,加上面罩,使人看不出他面上的神情,可另一只大手却十分温柔地一下一下抚过方才被祁允和勒住的位置。
祁允和再度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马腿。他想要移动身体,但始终无法动作,感受了好一阵,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点住穴道,然后现在,是扑在马背上。他余光看去,坐在他身旁骑马之人身上披着雨披,应当是方才那斗笠人,而身边也走着一匹马。祁允和仔细看那人的鞋子,忽然发现这是沈衍直。他顿时心下大乱,料不到沈衍直还是被这人捉住了。正在他扼腕叹息之时,忽听沈衍直道:“要不要、歇一歇?”
他心下奇怪,沈衍直的语气里满是畏惧,又为何要作此请求?
便听那人冷冷道:“不必。”
沈衍直又道:“离城门关闭还有很久……”
他的话音慢慢萎下,到后来便一句话也不说,可祁允和明显地感觉到,这马速似乎又加快了几分,连带他的脸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马背上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阴沉时,周围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等到周围各式各样的鞋子骤然增多时,祁允和便知此时正在进入城门。他心道:我以这么个姿势进城,定会引起官兵查看,到时便可向他求助。可他思绪一转,又忽然想到,若是有人发现他堂堂祁王爷被人挂在马背上进城,只怕他祁王府的大门前要掉下好多路人笑掉的门牙!
他正焦头烂额之际,一声洪亮的呵斥声响起,终于彻底打碎了祁允和的自尊。
“停下!这是什么人!为何挂在马背上!”
马儿应声停下,祁允和眼前多出两双大脚以及两柄长枪。
那斗笠人冷漠无温的声音响起:“马少,人多。”
两名官兵对视一眼,领头的便道:“看看这是谁!”
祁允和紧咬牙关,想着一定要摆出一个最为冷漠无情的脸色,以表达内心对这群守门官最深切的鄙视——这么明显是被绑架,还看不出来???
头上一疼,祁允和眼前一亮,便见两张胡子拉碴的大脸亮在眼前。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眼看着那领头人的神情渐渐从审视变作惶恐,祁允和干脆利落地翻了一个大白眼,使劲朝着城内瞥着,示意对方放行。
那守门官急忙小心放下祁允和的头,对二人忙道:“请、快走快走!”
祁允和没好气地又翻了一个白眼,接着马腿走动,那斗笠人进城之后还要加快步伐,两个守门官便见挂在马上的祁王的脑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撞在马背上。
祁允和几乎撞得眼冒金星之时,马儿终于停下脚步,斗笠人要下马时,毫不客气地在祁允和背上一按,翻身下马。可祁允和却清楚见到,对方全程按着肚腹,且动作也不比之前矫健利落。斗笠人下马之后,祁允和看见沈衍直也下马来,他便在内心大叫着:“衍直!衍直快来救我!我、我还在这里挂着!”
哪知沈衍直的双脚快步走开,离开他的视线。祁允和欲哭无泪,心中又是无比悲伤,可这时腰上一热,两只大手托住他的腰身,将他慢慢拖下马来,祁允和顿时深吸一口气,整张俊脸完完整整地蹭过了马背上根根粗糙的马毛,被沈衍直解开穴道,这才大出一口气,一把将沈衍直抱在怀里,急道:“你没事吧?”
沈衍直朝着一旁瞥了瞥,本要推开祁允和,却始终不曾抬起手来,惨白着脸色低声道:“没事了。”
祁允和转头一看,竟是沈府大门,而那人就站在台阶前看着他们二人。
沈衍直后退一步,道:“快进去吧。”转眸看见祁允和嘴边血迹,忽然转头看了那人一眼,又对祁允和急道,“你们动手了?”
祁允和这才捂住肚腹,面露痛苦,叫道:“还有些痛……”
沈衍直自然而然将手覆在他手背上,又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眼中满是不满,忽又对祁允和责骂道:“你和他动手,是要找死吗!”
他又仔仔细细看过祁允和全身上下,面上尽是焦急之色,又小心掸去允和身上的尘土,一手却始终捂在祁允和腹上不曾离去。台阶上的斗笠人见两人还未有上来的意思,便以手扶腰,步伐缓慢地走上台阶,叩响了沈府大门的铜环。
祁允和见沈衍直这般担心,不由露出八颗白牙,笑眯眯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沈衍直忽然抬头盯着他,冷冷道:“和他交过手的人,现在坟头草都有三丈高。”
祁允和一口白牙僵在当场,收也收不回来了。
大门开启,里头探出沈府一个家丁来。那人一言不发,径直进门而去。那人“诶诶”地拦不住他,看着他横冲直撞的背影,忽然想到什么,继而大叫道:“老爷!老爷!回来了!回来了!”